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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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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阿飞一早出发回去苗栗乡下父家。淑月给他二万元,“给你阿妈,她这一辈子够可怜的。”

“你不恨她?她以前对你那么刻薄?害你产差点死掉。”

“她也可怜。你父亲的兄弟没一个争气的,够可怜的了。当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阿飞,你知道吗?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淑月终于掉下了眼泪,不再掩饰自己的悲伤。

坐在火车上,他不断回想起母亲的眼泪,也想起儿时的一些回忆:婆媳俩的水火不容,阿妈指天指地的咒诅,父亲短短几年的风光岁月,宾士车、xo、女人、赌博,永无休止的争吵,母亲的挣扎与哭泣…相较之下,在贾家的子真的安逸多了,至少是安定不受打扰的。

回到几乎完全陌生的父家,一群女人呼天抢地地拢向他,哭声震天仿佛要把他给淹没了。那些泪水和那些哭喊,有些荒谬有些虚伪,令他极不舒服。

父亲的死相不怎么好看,脸上肌有点扭曲,嘴巴微开,眼睛也并未完全合上,阿妈拉著阿飞一迳儿拜,拜完还一直叨叨念念在罗刚身边,试图合上他的眼,说来也奇怪,罗刚竟真的合上眼了,阿妈一时又哭了出来,“我就知道哇,你就是在等你儿子啊!”

“阿飞,这么大了,阿妈看看。夭寿喔,比你阿爸还要高,”说著说著她又掉下眼泪,“世界哪有这条理?你是我罗家的子孙,那个查某偏偏不让你回来认祖归宗…”

“阿妈,你不要误会我妈,她——”

“阿母啊,你还怪人家?看看阿飞,若不是人家长养这呢好,台大的耶,咱有法度吗?”大伯母劝她,“再怎么说,阿飞还是姓罗呀!”

“阿飞,你以后一定要服事咱罗家的祖先,知嘛?”阿妈一直代,“不然,你阿爸死不瞑目。”阿飞虽然觉得那些形式虚文很无聊,但不能否认那些是巧妙地护住传统的东西,只要是中国人,大概怎样也抛不掉吧!他点点头,说:“阿妈,你放心,我不会忘记自己姓罗,是罗家的子孙。”阿妈听到他这么说,欣地笑了,几天来紧绷的疲惫仿佛得到了放松的理由,她拍拍阿飞的手,不断地点头,“这样才对、这样才对。”丧礼以台湾的传统习俗举行,道士念经、五子哭墓、电子琴花车,喊的喊、哭的哭、趁火打劫的、应付敷衍的、各遂所愿之后,灰飞湮灭。

大伯、三叔、远亲近邻,莫不因为罗刚还有一个成器的儿子而欣不已,众人频频对阿飞伸出关的手,阿飞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却不像以前那么反了,反倒觉得他们有一种朴拙的亲切,迂腐的可,就像母亲所说的,俗小家子气,得失荣辱分明计较。但是,他们很坦率,很直接,这正是阿飞长久以来居住的环境所欠缺的。

丧礼结束后,听说他们马上就开始计算花费和莫仪,并且为此差点大打出手,阿飞摇摇头,莞尔离去,有点苍凉。

而父亲,他称为父亲的人就这么离开了,真正地离开他的世界,阿飞想着想着,真正的悲伤从心里升起,不放声哭出来,哭出了他心底最深最不为人知的渴望。那渴望埋葬在一个小男孩的心灵里、那希冀消失在那称作父亲的不断错误里,一年复一年,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再需要那个称呼、那个型式与那个意义了。但是——我居然在乎、居然是渴望的,只是,他的不负责任、他的懦弱无能、他的欺骗荒唐早已撑不起我的渴望罢了。但,我多么想要一个真正的父亲啊!不,不,我不是要什么真正的父亲,我只要你呵,不管你是无能无赖也罢,不管你是罪大恶极也好,也不管你我、关不关心我,我真的只要你,只要你是我的父亲。但是,你却死了,你却死了…

阿飞觉得彻骨的哀痛遍及全身与整个心灵,天啊,我居然是他的,我居然那么他而不自知。但是,一切都太迟太迟了。

他往天空里喊了好大一声——“爸!”天空的回音好小好小,很快地,就散入空气中,化为无声无息了。

当他回到杜鹃花城时,眼见同学笑闹如故,自己心里却是一番沧海桑田,似乎回不去那种新鲜人的心境了。

芊雅等待著他前来道歉赔罪,她并不想真的与他决裂,只是需要一些台阶与更多的温柔炽罢了。但是,罗飞怎么了?陡地没了下文,当时那股热切劲儿呢?为什么不再坚持?为什么不再在乎了?

阿飞对于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赔罪已经累了倦了,任凭内心对芊雅仍有万般牵念,他却再也提不起劲来疲于奔命了。芊雅太难捉摸太难掌握了,面对这一桩桩事情,阿飞益发觉到两人的距离与隔阂。于是,把自己放逐在速度之中,冀求那瞬间的忘我、无我。

两人偶尔在校园里碰到,那两对眼睛里均是存著疲累、怀疑与牵挂;那两颗脑子也分明倔强著瞥扭著,因为骄傲与任;但是,他们的头脑却都不愿去衡量那双互相会的灵魂是多么渴求彼此。

或许,就这么结束吧?!芊雅苦涩地咽回温柔话语,既然你那么痛苦于我们的关系。假如,你真的一点也不眷恋了,那么就让一切过去吧,罗飞回望她颀长秀丽的身姿,我会祝福你的,只要你觉得幸福、觉得快乐就好了。夏志翔的确是个最适合不过的人了,相信他才是能够带给你幸福的人,芊雅!芊雅!我真希望能够少你一分,但是,好难…好难…

不久,暑假来了,芊雅接受父母的安排往英国游学去了。

她的寄宿家庭是对非常和善的老夫妇,世代居住在康桥,很难得的是,他们对台湾居然也不陌生,“福尔摩莎”美丽之岛是他们对台浅的称呼与赞美,他们也常常对朋友提到“我家那个美丽的东方女孩,”话里充了匿

芊雅能够和他们认识觉得幸运极了,下课之余也和他们聊天或者陪他们到处游玩。尤其劳伦斯太太拥有极功的双手,不时会教芊雅做些小堡艺或者花,两人友谊随著时间益增长。

“芊雅,你有烦恼!”她见芊雅经常伫立在窗前望着花园发愣与叹息,忍不住问她。

“嗯,劳伦斯太太。”芊雅于是把罗飞和她的事说给她听,还拿出罗飞的照片给她看。

“嗯,的确是个很出的男孩子。也很麻烦。你看他那对眼睛——”劳伦斯太太微笑着摇头,“他的眼睛太难掌握了,难怪你会受苦。”

“我也让他吃足了苦头。”芊雅非常后悔自己的一些举动,“我是不是太急了?要求太多了?”劳伦斯太太点点头,“你要求他太多了。芊雅,假如你一个人,千万不要想把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那样子会破坏两人的关系,到最后一定会毁了情。他很好啊,会嫉妒是因为太你了,行为冲动是因为他直率坦白耶?!芊雅,回去把他找回来吧,我觉得你们两个谁也离不开谁。”芊雅投进她的怀里哭了好久,久久不能平抑,对罗飞的思念也随之愈发强烈。

刚好在那时,英国举办一场摩托车的夏季赛车比赛,芊雅得以目睹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少年如何在完美的场地上尽情尽挥洒青,不仅向自己的极限挑战,也同时获得了高度的尊重与赞赏。相较之下,以罗飞的才华,但却局促一隅,不断抑,东躲西藏,而且随时有可能被冠上各种罪名,芊雅想着,心疼如绞。如果罗飞生在英国、美国或其他国度,应该是一个比现在更具光辉更得抒展的生命吧?

想着想着,她益发身陷甜的情与回忆中不能自拔,思念罗飞的心也益热切。终于,她再也不管学业课程尚未结束,也不顾同学的诧异目光便束装返国。她下定决心,不管有没有那个丑小鸭或真天鹅,她都要向罗飞表白一切——没有他,自己的存在本毫无意义。

劳伦斯太太紧紧地抱住她,泪水潸潸而下,“好好保重,我的小女孩。祝你找到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