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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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脚隐隐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为了其他不知名的缘故…

“还好，找到你了。”季沐海吐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到梓然，自己也可以安心了…他弯下，双手在膝盖上不过气来。

江梓然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发一语。

他一直瞅着季沐海，一直瞅着，不明所以地移不开视线…好久好久，他才觉有什么温热的、润的东西离了自己的控制，自酸涩的眼眶默默地溜了出来。

是泪。

江梓然楞了楞，像是不明白自己口中的咸苦是哪里来的。

季沐海也吓到了。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江梓然的泪，但是…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心口有一种闷闷的、不舒服的觉，仿佛被什么束缚住了，他挣不开，肠子也纠成了一团，把他整个人桎梏住…

他觉得自己冒了，因为他的头昏昏、鼻子，喉咙也是痛的——季沐海望住他，他真的不是第一次见到江梓然哭，却是第一次…为一个人的泪水而震慑。

因为泪，他的眸子水水的，像是水中之月那样的温润而晶莹。江梓然的眼中有他，也有淡水点点不灭的火光。季沐海的脑中一片晕眩，觉得自己的身体热了，心脏怦怦然鼓噪着，他涔下了汗，觉到了自己的口乾舌燥。

为了这个人的泪，也，为了这个人。

心中有一种好强烈的望…季沐海一个伸手，牵起了江梓然，然而，唯是以有一些抑的声音，说了一句:“回去吧。”好轻好柔，甚至季沐海自己也不要怀疑，这个声音是谁的。

江梓然还是茫茫然。他眨了眨眼，望着季沐海的容颜，还是那样的完美无暇，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存在竟是这样地沉淀了自己所有的不安、恐惧、旁徨…江梓然无言，以为止息的心情又在他的脑中，翻起了滔天巨来。

若他的人生是一本书，那在属于“大学”的一页上，洋洋洒洒地都是“季沐海”三个字而已。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他明白季沐海的优缺点一如自己的——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江梓然才欺骗不了自己、欺骗不了别人。因为他就是这样接纳了那个人的一切，不论他的好、也不论他的坏。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的，可以把持住自己的心，不去动摇的。

然在季沐海向自己奔来的一刻，他心口震颤，头皮发麻，所有的情绪化成了一道热，涌入了眼眶…而泪水，就这样不容拒绝地落了下来。

一如他的情怀…涌出的，再也关不回去了。

季沐海握住他的手，很紧、很热。自己应该要放手，因为没有好朋友是这样的…偏偏他舍不得。在这一个意情的夜，江梓然被这个人牵引着，四周是一片片的光，他们在其中游着走着，也像是要淹没其中了。

江梓然渴望这是真正的洪荒。如果可以，他想要淹溺在此，而不需要回到现实中…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震颤，季沐海这么问。江梓然吓了一跳，夜浓密，是以他看不到季沐海的脸上，也有一抹不明所以的红——“是不是太冷？你一直在发抖…”季沐海的关心让他不由心悸。江梓然摇摇头，不是冷，是毫不掩饰的关怀令自己不安…

季沐海望着他垂下来的头，久久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手心上的温度几乎要烫着了他们，偏偏没人有收手的意思。

深夜一点钟，淡水的夜，很亮。

他们在自己的情中泅泳，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手中的暧昧。

而在这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夜里，他们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个人在自己的心目中，已不是所谓的“朋友”而已了。

是的——不只是朋友。

◇◆◇他们像是作了一场梦，一场离的、斑斓的梦。梦中有月、有粼粼的水光，也有淡淡的火光。在那个晚上，他们仿佛在那个人的手中找到了“永远”、找到了“”然而梦始终是梦，他们在现实的呼唤下双双苏醒，没有人去提到那一夜的扑朔离，也没人去探究自己手中隐隐的嗳昧——他们绝口不提，像是下了一个约定，也下了一道咒语。

而在淡水的那一天后，江梓然也回到了本来的样子，不再为了的死去而失魂落魄。但是，偶尔在他一个人读书以准备毕业考的时候，季沐海总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他明白那是什么。每一个学生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忍不住要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旁徨的…毕竟作了十六年的学生、读了十六年的书，一夕之间就要下“学生”的身分了。老实说，季沐海自己也了解这样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多此一举去干涉江梓然。到底是关于自己的未来，是不应该由别人来置喙的。

然后到了六月，凤凰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江梓然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