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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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四季”店堂里外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梁汀还悄悄扳着江彦城的肩膀问:“那风女人说的，是真事？”江彦城严肃地摇着头。不过他没开口否认。

以后好些天，江彦城总觉得自己欠着丁馥一点什么，他总该对她有所表示，表示什么呢？怎么启齿？对她说，刘廷芳太无了。那不仅仅是否定了队在广德时期的初恋，更主要的是会使丁馥想到不堪回首的往事。对她说:“你是做得对的！”那还用他说吗？完全是废话。

“四季”倒没出现啥波动，吃客还是来往不绝，营业额仍在直线上升。承包了筵席，利润更高了。大伙儿都在嚷嚷，既然月头工资不增加，干脆买上几台“雪花”牌制冷设备。夏季到了，冰、雪糕、冰砖、冰凌、刨冰是市民们急需的冷饮。往年的盛夏时节，下午三点以后，往往买不到冰砖，有了制冷设备，准能使“四季”锦上添花。

大家的情绪都很高。可江彦城还是看得出，丁馥的话显著地少了，眼睑常下垂着，下巴也有点削尖了，尤其是额头上那条往上耸起的细纹，干活的时候也皱着。

不知为啥，看到她忧郁的脸，江彦城的心上，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抑。

这天，梁汀空跑到江彦城的案板旁边，拍拍他的肩头，似笑非笑地说:“老兄，罗晓若让我捎个话呢。”

“他近来怎么样？”

“他想进‘四季’，让你替他说说。”梁汀所答非所问“帮个忙吧，老朋友了。这回我可以断定，那家伙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哼，我还指望他在‘燕云楼’请客呢。泡汤了！以后出去玩，还得我们哥俩掏包。”江彦城从他的话里，听出罗晓若做生意又砸锅了，他拧着眉问:“他又蚀了本？”

“我也说不清，他会自己来找你的。买卖牛仔，是他能干的吗？”

“那你说说，他这个德，进‘四季’会好好干吗？”

“我又不开保险公司，”梁汀仍是直率得惊人“谁知他进来能不能安心。不过，总是老朋友，拉他一把吧！要我看，不拉他一把，这家伙早晚会给圈进去拘留几天。”江彦城默默地点了点头。梁汀走开了，他切着肚片，陡然想起，何不就以这个理由，找一找丁馥。不是总为没理由找她发愁吗？

夜市结束，已是夜里十一点了。

“四季”的青年们换上衣服，有的拎着包，赶往公共汽车、电车站头；有的从店后堂里推出自行车，一路响着铃，顺着行人疏落的马路疾驰而去。江彦城故意磨蹭着，上了门板，协助守夜的人封了火，锁上厨房后门，在静幽幽的堂里等候着。

“四季”店堂后面，是一条丈多宽的堂。三层楼房的窗户里，差不多都已熄了灯，堂里很是晦暗，转角上那盏蒙了灰尘的路灯光影里，丁馥的自行车架泛着光。

店堂里已经静了下来，可以听见丁馥走出前门时叮嘱值班人的声音，用力关上店堂门的碰响。她要绕进堂来了，江彦城的心不知怎么“怦怦”地跳将起来。

丁馥的身影在路灯下出现了。江彦城硬着头皮，向她走去。

“谁？”丁馥惊惧地问着，猛地收住了脚。也许是她没辨清站在暗处的人脸。

“我。”江彦城惴惴不安地答道。

“吓了我一跳，”丁馥听清是江彦城，嗓音顿时变得柔和了，她俯身开了女式自行车锁，撑着车龙头，推着车和江彦城并肩走出堂。

堂过街楼下的影里，一对情侣依偎着喁喁细语，看到人走来，两个人分开了些。

出了堂，丁馥偏过半边脸来，江彦城看得分明，路灯光影里，丁馥的脸微显憔悴，一双眼睛也愈加大了。她问:“你有事儿？”江彦城点点头，沉着:“为一个朋友的事，不过，很不好意思开口。”

“那有啥，说吧！”

“这个朋友表现不大好，做二贩子生意。皮鞋、水果、鱼虾，都转手卖过，前不久还卖牛仔。不过，实在话，他不是做二贩子的料，尽蚀本。偶尔赚一回钱，又大手大脚。”江彦城心里想，干脆，把罗晓若的实际情况都摊出来，免得后出了事，怪罪到他头上。说明了，她要就要，不要也不勉强“这一阵子，他贩牛仔又蚀了本，托我…”

“是个待业青年吗？”

“和我们一样的命。”

“他叫啥名字。”

“罗晓若。”

“行，让他带上居委会的证明，我跟街道上说一下，你请他下个月就来上班吧。店堂里也缺人。”

“那太谢谢你啦！”完全没把握的事儿，不料却解决得这么顺利，他一面谢她，一面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你就不怕他来了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