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党部到警察局然后又回到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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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繁荣的市主席,却不让你
子包头巾,在政治上你不会
到为难吗?”
“蒙真主之意,四天后,我会赢得竞选,我会当上市长,”穆赫塔尔说。
“可比这更重要的是,你要告诉伊珂我很后悔。那时候我可能还被关着。兄弟,你能帮我这个忙吗?”卡犹豫了片刻。随后,他说:“可以。”穆赫塔尔拥抱了卡,亲了亲他的双颊。对穆赫塔尔,卡到一种处于同情和厌恶之间的那么一种东西,同时卡又有些鄙视自己,因为自己没能像穆赫塔尔那么单纯和坦诚。
“恳请你把这首诗亲手给伊斯坦布尔的法赫尔,”穆赫塔尔说“这是我刚才说的那首诗,名为‘楼梯’。”黑暗中卡把诗放进了口袋,这时进来了三个便衣:有两人手里拿着大手电筒。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也很好奇,而且从他们的样子看来,卡和穆赫塔尔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卡明白了他们是国家情报局的人。他们在看卡身份证的时候,还是问了问卡来这里干什么。卡告诉他们自己从伊斯坦布尔来这里是想给《共和国报》写篇关于地方选举和妇女自杀问题的文章。
“实际上她们就是想让您往伊斯坦布尔的报纸上写文章,她们才自杀的。”其中一人说道。
“不,不是这个原因,”卡固执地说。
“那是什么原因?”
“她们自杀是因为不幸福。”
“我们也很不幸福,可也没自杀。”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在电筒光的照下,打开市
部里所有的柜子,拉开
屉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在文件里找着什么。他们把穆赫塔尔的桌子掀翻,看看下面有没有藏着武器,把一个柜子向前拉出来,看看后面有什么东西。对卡的态度比对穆赫塔尔要好得多。
“您看到院长被杀,为什么不报警而来到了这儿?”
“我到这儿是赴约来了。”
“赴什么约?”
“我们是大学时的老同学,”穆赫塔尔用一种歉意的语气说。
“他住的卡尔帕拉斯旅馆的女主人是我子。事发之前,给我,也就是这里,给市
部打了电话定了约。情报人员在听监我们
的电话,所以你们可以去查一查。”
“你怎么知道我们听监你们的电话?”
“对不起,”穆赫塔尔镇静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也许我猜错了。”卡在穆赫塔尔身上觉察到了一种冷静,同时还有一种抑。警察态度强硬的时候,他举止谦恭;挨训斥、被推推搡搡,也不把它看成是什么尊严问题;警察和政府的残酷,在他看来,就如同停电和
是泥泞的道路一样再平常不过;所有这些他都习惯了。卡觉得自己身上没有这种有益的韧
和能力,因而对他有了一丝敬意。
市部里的搜查持续了很长时间,柜子和文件被翻了个底朝天,一部分文件用绳子捆好放进了袋子,搜查记录做好后,卡和穆赫塔尔坐在警车后排,像犯了错的两个孩子一样一声不吭,穆赫塔尔放在膝头的又大又白的手像又胖又老的狗,卡从这两只手上看到了同一种
抑。警车在卡尔斯大雪覆盖的昏暗街道上缓缓开过,从亚美尼亚人的别墅半开的窗户中
出昏黄的灯光,在灯光映照下,他们
怀伤
地看到了空空
的老房子,看到了手里拿着塑料袋在结了冰的人行道上小心挪着步子的老人们,他们看上去就像孤魂野鬼似的。民族剧院的宣传栏已经贴好了晚上演出的海报。为了晚上的直播,工人们还在街上忙着铺线。路封了以后,长途车站有种烦躁不安的等待气氛。
童话般的雪中,警车缓缓开着,在卡的眼中,雪片的大小和一种小孩子们称作“雪暴”的充水玩具里面的雪片差不多。司机开得很小心,这么短的距离竟然用了七八分钟,路上卡和穆赫塔尔的眼神有一次碰到了一起,从老朋友忧郁而又令人平静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到了警察局,他们会拷打穆赫塔尔,但不会碰自己一下,这使得卡到了羞愧,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老同学的眼神,卡多年以后也无法忘记,从他的眼神中,卡觉穆赫塔尔在想等会儿自己理应会遭拷打。尽管穆赫塔尔坚信四天后进行的选举中自己会稳
胜券,但从他的眼神中卡读到了一种屈从,也读到了一种为将来要发生的事情而表示的歉意。卡明白了穆赫塔尔是这么想的:“我现在还在世上的这么一个角落里挣扎着生活,甚至还对这里的政权充
望,我要遭拷打了,我知道那是我活该,但我会尽力不伤自尊,我比你还瞧不起我自己。请别盯着我看,别让我
到无地自容了。”车开进了警察局落
雪的院子,他们没把卡和穆赫塔尔分开,但对他们的态度很不同。卡是从伊斯坦布尔来的名记者,如果写出对他们不利的东西的话,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所以他们把卡当作愿意与他们合作的一个证人。对穆赫塔尔则是一种鄙视的态度,像是说:“怎么,又是你?”甚至他们对卡的态度也似乎在说:“您这样的人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呢?”卡天真地以为他们鄙视穆赫塔尔,是认为他没脑子(你以为他们会把这个政府
给你吗!)、愚蠢(你还是先过好自己的
子吧!)。但以后,他将痛苦地认识到这中间隐含的东西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为了让卡辨认杀害教育学院院长的小个子凶手,卡被带到隔壁的一间屋子里,看了收集来的近一百张黑白相片。这里有卡尔斯及周边地区至少被拘捕过一次的所有伊斯兰狂热分子的相片。大部分是年轻人,是库尔德人,是农民或者失业者,但其中也有小贩、宗教学校甚至大学里的学生、教师和逊尼派土耳其人。照片里的这些年轻人有的愤怒、有的则悲伤地看着镜头。从这些照片里卡认出了这一天时间里见过的两个年轻人,但卡找不出那个年纪更大的小个子凶手。
卡回到原来的那个屋子,看见穆赫塔尔还是有些驼背地坐在那张凳子上,鼻子血,一只眼睛有些淤血。穆赫塔尔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两下,用手帕把脸遮了起来。沉默中卡突然想像,穆赫塔尔是由于这个国家的贫困和荒唐而产生了犯罪
和
神上的
抑
,是因为这种犯罪
和
神
抑才挨了这顿揍,但在挨了这顿揍后他却得到了解
。两天后就在他痛苦地听到人生中最不幸的消息之前——这次是他自己陷入了穆赫塔尔的境地——尽管卡觉得愚蠢,他还是会回忆起这次想像。
见到穆赫塔尔一分钟后,卡又被带到隔壁的屋里录口供。一个年轻的警察用一台老掉牙的雷明顿牌打字机做着记录,卡想起儿时做律师的父亲晚上把工作带回家时用的也是这玩意儿。在讲述院长是怎么被杀害的时候,卡在想,他们是为了吓唬自己才带他去看穆赫塔尔的。
不一会儿,卡获得了自由,可关在里面的穆赫塔尔那张带血的脸长时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过去,在边远的市份,反对派是不会轻易地受警察这么对待的。可穆赫塔尔并不是来自像祖国那样的中间偏右的政
,而是来自于伊斯兰
进派。另外,卡还是觉得这其中与穆赫塔尔的个
也有关系。卡在雪中走了很长时间,在奥尔都大街街尾的一堵断墙上坐了下来,
着烟,看着路灯下小孩儿们在雪坡上滑雪撬。一天来见到的贫穷和暴力让他
到疲惫,可内心仍涌动着一种希望,那就是伊珂的
会使他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
当他又开始在雪中走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新人生糕饼店对面的人行道上。糕饼店的玻璃碎了,门前警车深蓝的灯光闪烁着,一道美妙的光照着围观的人群,也照着以神的耐心在整个卡尔斯上空飘落着的雪。卡也挤进了人群,看见在店里警察们还在向那个老侍应生问着些什么。
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卡的肩膀。
“您是诗人卡,对吗?”一个年轻人,绿的大眼睛,姣好的孩子气的脸。
“我叫奈吉甫。知道您为了给《共和国报》写一篇关于竞选和自杀妇女的文章来到了这儿,也知道您对许多团体进行了采访。可是在卡尔斯还有一个您应该见的重要人物。”
“谁?”
“能到一边来吗?”卡喜
年轻人表现出来的这种神秘。他们来到“以果汁和萨莱普闻名于世”的时代小卖部门前。
“您只有同意同这个人见面,我才有权说出他是谁。”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同意和他见面呢?”
“话是这么说,”奈吉甫说。
“但那人现在不得不藏着。他在躲谁、为什么躲藏,您不同意见他我就不能说。”
“好吧,我同意见他。”卡说。
“但愿这不是个陷阱。”他补充道,语气好像是图小说里的那种。
“你要是不相信他人,那你这一生就会一事无成。”奈吉甫也用同一种语气说。
“我相信您,”卡说。
“我应该见的人是谁?”
“你知道他名字后就得见他。可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藏身的地方。你现在再考虑考虑。要我说出他是谁吗?”
“是的,”卡说“请您也相信我。”奈吉甫像提到传说中英雄的名字一样动地说:“那人的名字叫‘神蓝’。”他看卡没什么反应,有些失望。
“难道您在德国时没听说过吗?他在土耳其是很有名的。”
“我知道,”卡用一种安的语气说。
“我准备好见他了。”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奈吉甫说。
“我甚至还没见过他。”一下子俩人都微笑着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对方。
“你由别人带去见‘神蓝’,”奈吉普甫说。
“我的任务就是让你和带你去那儿的人接头。”他们一起沿着卡泽姆贝依大街向前走着,头顶上是竞选小旗,身边是竞选海报。从年轻人神经质和稚气的举动,以及他单薄的身体,卡觉到有什么东西使自己想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从而与他产生了一种亲近
。卡试图用年轻人的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的一刹那,他找到了自己。
“关于‘神蓝’您在德国都听说了什么?”奈吉甫问道。
“在土耳其报纸上我了解到他是个好战的伊斯兰政教徒。”卡说“还有其他一些不好的消息。”奈吉甫急忙打断卡的话。
“伊斯兰政教徒是西方和世俗媒体对我们这些为宗教而战斗的穆斯林的称呼。”他说“您是一个世俗主义者,但请别相信世俗媒体关于他的那些谎言。他没杀害过任何人,不管是在为了捍卫我们穆斯林兄弟而去的波斯尼亚,还是在被俄罗斯的炸弹炸残了的格罗兹尼。”在拐角处他拦住卡。
“对面不是有家店吗,泰布里书店…是一个基督徒开的,但卡尔斯所有伊斯兰教徒在那里碰头。和其他人一样,警察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里面有他们的卧底。我是宗教高中的学生。我们是止入内的,否则会受到纪律处分,不过我会给里面传个话的。三分钟后有个戴红
圆帽、高个儿、留络腮胡子的年轻人会从里面出来。你跟着他。过两条街后,您后面没便衣跟着的话,他会接近你,把你带到要去的地方。明白了吗?愿真主保佑。”奈吉甫一眨眼消失在了大雪中。卡心中
觉到了对他的一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