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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别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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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就是饥饿。这就是他妈说“我们都要饿死”的含义。当时他还笑她,因为他以为他懂得饥饿,而那也是模模糊糊非常愉快的。他现在才知道,这仅仅是与食无关的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是令人恐怖的。它有巨大的胃来噬他,有尖利的爪子来撕裂他的脏腑。他竭力排除这种新的恐慌。他告诉自己,他不久就可以到达一所茅舍或是一个渔夫的帐篷。在继续赶路以前,他可以厚厚脸皮向人家乞讨些食物,大概没有人会拒绝匀出一份口粮来的。

整整一天,他沿岸向北划着。由于太的炎热,傍晚前他肚子里难受起来。可是除了喝下去的河水,他什么也呕不出来。突然前面丛林中出一所小屋,他怀希望地向它划过去。但这是一所弃屋。他像一只饥饿的浣熊或负鼠般悄悄地走了进去。蒙着灰尘的木架上,放着许多罐子,可都是空的。在一个坛子里,他找到了有一杯光景的霉面粉。他用水拌和一下,就大吃起来,即使他肚子已饿成这样,这面糊吃起来也毫无滋味。但腹中的绞痛算是停止了。树上有松鼠和鸟儿,他试图用石子击中它们,但结果只是把它们都驱散而已。他发着寒热,疲力竭,那肚里的面粉又使他直想睡觉。小屋给他提供了栖身之所,他用上面有许多蟑螂匆匆爬走的破布条,打了一个地铺。他噩梦身,糊里糊涂地睡了一夜。

早晨,他重新到了剧烈的饥饿,痉挛的觉像是指甲尖利的手指,在撕着他的肠子。他找到一些松鼠埋的隔年橡实,狼虎咽地吃了下去。那坚硬的没经过咀嚼的碎片,在他皱缩的胃中犹如刀割。他到一阵昏眩,几乎连桨也拿不起来。要不是水冲着小船走,他断定自己再也不能前进了。整整一上午,他只划了一小段路。到了下午,有三艘汽船从河心驶过。他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汽船上本没有留意他的叫声。当它们在视野中消失时,他伤心地呜咽起来。他决定把船从岸边划到外面去,截住下面的船只。风停了。河面上很平静。水面上的反光,灼烧着他的脸庞、脖子和赤的手臂。人。他觉得头脑在搐,无数黑点夹杂着金星在眼前舞,一阵微弱的嘤嘤声在他耳中低鸣。突然,那嘤嘤声戛然而止…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所能知道的,只是天已黑了,他被人抱起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他不是喝醉酒。这是个孩子。”另一个人说:“让他躺在卧铺上吧。他病了。把他的小船系到后面去。”裘弟向上看去。他躺在一个靠墙的卧铺上,这一定是只邮船。一盏灯在舱壁上挂着,灯光摇曳不定。一个男人朝他俯下身来。

“怎么了,小伙子?我们在黑暗中几乎把你撞翻。”他竭力想回答,可是他的嘴发肿。

另外一个声音在上面喊道:“给他吃点东西试试。”

“你饿吗,孩子?”他点点头。现在船又行驶了。那舱里的男人在炉子上得杯盘响。裘弟看见一只厚厚的杯子伸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来咬住了它。杯子里盛的是又浓又油的冷汤。起先喝的几口一点味道都没有。然后唾奔涌到他嘴里,他整个身心都猛扑上去。他这样贪婪地咽着,差点儿让块和土豆块噎死。

那人好奇地说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不知道。”

“嗨,船长,这小伙子甚至连最近什么时候吃过东西都不知道。”

“给他多吃些,但要慢慢喂。不要一下子给他吃得太多了,不然他会吐在我铺上的。”那杯子又来了,还有饼干。他竭力想控制自己,但当那人喂完一次后时间等得稍久,他便颤抖起来。吃第三杯时,滋味比第一杯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可是人家不让他再吃了。

那人说:“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一阵虚弱悄然袭来。他深深地呼着。那摇晃的挂灯,好像在来回牵动他的目光。他合上双眼,陷入了像那条河一般深沉的酣睡。

他被那小轮船的停泊闹醒。一霎时,他以为他还在那独木舟里漂。他站起来,眼睛,看见了那炉子,这才记起昨晚的汤和饼干。腹中的疼痛已经过去。他登上几级船梯,来到甲板。天即将破晓。邮袋正在往码头上卸下去。他认出了这是伏晋西亚镇。那船长向他转过身来。

“你对我们进行了一次亲密的访问。小伙计。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想上哪儿去?”

“我想上波士顿去。”他说。

“你知道波士顿在哪儿吗?它在遥远的北方哩。像你这样走法,得到死才能走到那儿哩。”裘弟呆呆地看着他。

“现在快说。这是公家的船。我不能整天的等着你。你住在哪儿?”

“巴克斯特岛地。”

“在这条河上,我从来不曾听到过巴克斯特岛地。”那副手大声说:“那不是真的岛,船长。这是那面丛莽中的一块地方,离这儿大约十五哩路吧。”

“那么你想在这儿上岸吧,孩子。波士顿?见鬼去吧。你家里有人吗?”裘弟点点头。

“他们知道你上哪儿去了吗?”他摇摇头。

“逃出来的,是吗?哈,假如我像你一样是个长着大眼睛的瘦小无能的家伙,我就情愿呆在家里了。除了你家里人,没有谁会来为像你这样一个穿着无袖旧衬衫的小家伙心的。乔,把他扔到码头上去。”强壮的胳膊把他举起来又放下。

“放开他的小船。拉住它,孩子。我们开船吧。”汽笛长鸣,侧轮搅动,那邮船突突地逆驶去,船尾波纹翻腾。一个陌生人提起邮袋甩上肩头。裘弟蹲在那儿,紧抓住小船的船头。那陌生人扫了他一眼,然后掮着邮袋朝伏晋西亚镇上走去。朝的第一线光辉,已投到河面上。远处河岸上的鳄莲,像白的杯子一般承受着光。水在用力拉着小船。他抓着船舷,觉得手臂发酸。陌生人的脚步在路上渐渐消失。现在,除了巴克斯特岛地之外,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他跳上小船,拿起桨,划到了河西岸。他把小船拴在一个木桩上抬头向河对岸望去。冉冉上升的朝,照着赫妥家烧得焦黑的废墟。他的喉咙哽了。这个世界已把他抛弃了。他转身慢慢走上大路。他到又软弱,又饥饿。但是昨晚的食物已使他恢复了神。恶心和疼痛都已消失了。

他毫无目的地信步向西走去。除了向西,没有其它方向可走。巴克斯特岛地像磁石般引着他。除了垦地,没有一样东西是实在的。他艰难地走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敢回家。大概他们已经不要他了。他给他们增加了很多麻烦。也许当他走进厨房时,他妈妈会像赶小旗一样的把他赶出来。他对任何人都毫无用处。他只会溜出去闲逛、玩耍、无节制的吃。他们对他那种冒失和胃口一直容忍着。再说小旗已毁坏了今年生活的美景。几乎可以断定,没有他,他们反而会过得更好,他一定不会受的。

他沿着大路逛光猛烈地照着。冬季早已过去。他模模糊糊地想起现在一定是四月了。丛莽中又是暮时节。鸟儿在矮树丛中求偶和歌唱。整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无家可归。他曾经出走到一个沼泽密布、柏树丛生的世界,那儿就像是一个荒凉的、动的、令人烦恼的梦境。上午,他在那条大路和往北去的岔道口停下来休息。低矮的植物在这里毫无遮蔽地被太曝晒。他的头开始发痛。他站起来,向北朝银谷走去。他告诉他自己说,他不想回家,只想上溪边去,走下那凉快而幽暗的溪岸,在那奔的溪水旁躺上一会儿。向北去的路低下去,高起来,又低下去。沙地灼烧着他的光脚板。汗珠从他那肮脏的脸上滚落下来。在坡地的顶上,他可以俯瞰到远远地横在东面的乔治湖。它蓝得要命,那隐隐约约的白线条,就是那滚滚不息的波涛,它曾经毫不客气的把他赶回岸上。他继续跋涉着。

往东去,草木变得繁茂起来。水就在附近了。他折下了去银谷的小径。那峻峭的溪岸突然下降到缎带似的小溪畔,这小溪又向南汇入那条大溪,两者有着同一个源头。他浑身骨头酸痛,而且是这样的口渴,他的舌头似乎已和上颚粘在一块儿了。他跌跌冲冲地下了溪岸,扑倒在清浅沁凉的溪水边,喝起水来。那噗噗冒泡的溪水漫过了他的嘴和鼻子。他直喝得肚子发。他到一阵难受,就翻过身子闭上眼睛。这样晕眩过后,他变得昏昏睡。他在一阵疲乏的麻木中躺着,好像浮游在一个没有时间的虚空中。他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某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某件事情却还没有开始。

傍晚前,他醒来了。他坐了起来。在他头顶上,一棵早开的木兰,树怒放着白蜡似的鲜花。

他想道:“已是四月了。”回忆动着他。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晴朗温和的天气,他曾来到这儿。他曾在小溪中溅着水,像现在这样躺在羊齿和绿草中间。那时,他觉得许多事情又美好又可。他曾给自己做了一架扑扑转动的小水车。他站起来,怀着一种好奇的冲动,急急忙忙去寻找那地方。在他看来,如果能找到那小水车,也就能找到和水车一起消失了的其它美好事物。扑扑转动的小水车已没有了。洪水将它和它那可的转动一起冲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