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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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关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

其实，除了“新颖舒适”几个字外，铁舟并不是在说笑，这对笼的确可通对岸。

瞧！长长的铁索凌空越过溪谷，直伸入独岸的森林，那片森林就是三泽大宅后方偌大的古松林。两座老笼正是早年三泽家所搭建的，以人力动，用来运送人、货的工具，只不过久年荒废，大的缆绳、杉木、铁皮，霉的霉、锈的锈…

可这会儿铁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穿过崖上的荒烟蔓草，冲过去先试那座大笼，去年他曾经在对岸作过它，还动得了。哪知道，现下一拉动，笼头上一条铁索“喀啦”一声便断了，铁舟大声咒骂，脸也变得无比凝重。

这么一来，就只剩小笼可用。铁舟试了几手，幸亏还能作，其它的都管不了，他把那手动的缆绳转盘拉开来，急如星火地对雪关道:“听仔细，雪关…这溪谷不宽，只要六、七分钟笼就能过去，我在这里会全力帮你拉缆绳，万一，”他咽了咽“万一我没办法再帮你，你就要拚命转动笼头上的轮轴，自己过去。记住，一到对岸，就马上离开笼…”他话未说完，雪关便惊声道:“你不和我一起过去？”

“你先过去，我走第二趟…”

“不…”雪关叫起来，她又不是傻瓜。

“那样来不及，你和我一起走！”崖上刮起一阵风，草叶萧箫而下，铁舟回头望，颊上一条筋搐着。可恶，时间不多了，刚刚出，已耗去好几分钟！

“听我说，”他绷住两颚，一条胳膀把雪关圈过来“这笼太小太旧，支持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与其两人冒险，不如一人困。时间有限，你快走…”说着，抱起雪关丢入笼内，但是雪关一反身便箍住他的胳膀，怎么也不放手，秀脸整个煞白了。

“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还有机会，”他急叫。

“你骗人！我一过去，你就没机会了，这座山几分钟就要爆炸，到那时，山崩地裂，你要不是被炸碎，就是被埋在这里，本活不了！”

“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好！”

“一起死就一起死，我绝不丢下你自己走…绝不、绝不、绝不！”

“为什么这么死心眼？为什么！”铁舟又惊又急又气，狠狠拧住了她的下巴，不知自己出手重。他要她活下来，她还年轻，不该在这里送命！看她受惊，看她簌簌作抖的模样，那泪颜、那惨状，老天！他心痛得受不住，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青大好的生命如此被连累…

然而雪关这边，正因为晓得铁舟是为保全她而舍自己，她就更舍不得他，死死地抱住他，像剖开了心房般的喊“因为我你，我不要离开你，如果非要死，那就死在一起！”他瞪着她看。这一瞬间，铁舟明白了，打从雪关出现，他一直害怕的是什么…

这少女会拿走他人生里仅剩的东西…他的心！

而且，她已经拿走了。

着冷冷的铁皮笼，铁舟蓦然将雪关搂住。定了两秒钟，然后他一咬牙，纵身跃入笼里。

“如果非要死就死吧！”这么慨然一喊，开始全力扯动轮轴。

“抓紧了，雪关，咱们要飞了…”轮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铁皮笼子在悬崖边上磨磨蹭蹭，起初不肯动，忽然一个晃，便整个滑了出去。

从悬崖到对岸的地势是倾斜的，一边高一边低，因此笼滑行的速度极快，雪关的长发在空中咻咻飞，两耳灌了风声，她本不敢睁眼，双手攀着笼的两边，丝毫不敢松开，心里不断祷告…快到对岸、快到对岸。

骤然间笼一震，然后速度慢了下来，渐渐、渐渐的，竟完全停住了。雪关张开眼，只见铁舟两手仍抓着轮轴，但那轮轴已从笼头上裂开来，再也绞不住缆绳，她心头一凛，与铁舟对了一眼，哑声问:“我们…不能动了吗？”铁舟扔下轮轴，发出一个半呜咽、半咒骂的声音说:“可恶，它非要选在这节骨眼寿终正寝！”眼看对岸就要到了，距离碧苍苍的森林不过数十公尺，他们即刻就能离险境，没想到轮轴却在这时毁坏，再也前进不了，要不了多久，对面山头一厚炸，老朽的笼基架势必被震垮，他们所坐的这只笼子就会像空中断了线的秋千，坠落溪谷里去…

铁舟的内心充绝望、愤懑…难道他们真的注定命绝于此，得不到一条生路？

他把雪关揽过来，她纤秀的身子不住抖瑟，可怜的女孩，老天爷真的忍心让她这么送了命？

她紧紧靠着他，忽然幽幽地道:“至少…至少我们在一起。”闻言，铁舟的心头一阵酸痛，然而酸痛中，又微微泛出一丝幸福。是的，他们在一起，赴死时带着彼此的情意，紧牵着手，纵然恐惧也绝不寂寞，如此一死，在他们便是永远的相依相伴了…

他把下巴靠在她头上，闭上双眸，与她无言地相拥。两个人孤孤地悬在半空中，四下了无声息，一切宛如凝止了一般，于死亡的寂静的一刻。突然…

一道奇异的唳叫声在对岸响起来，一声一声的接近岸边，看过去，古松林中影绰绰地有个庞大的影子。是千重子，三泽家那头老鹤，这片林地一向是它的游憩地。

它踱到森林边缘，发现了吊在天空中的笼，很快活地对他们轻呜起来。

铁舟高喊“千重子，唱歌，拉开嗓子唱歌，快！”他想借助千重子高亢的鹤唳引起往意，偏偏这头老鹤，平时叫声凄厉惊人，在这要命的关头上，却只在那儿哼哼唧唧的，硬是大气不吭一声。不但不吭一声，它干脆掉了头，迳自去啄地上的青苔，不理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