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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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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过后,铁舟才从草席子上动了一动。酒碗砸破,他直接将一瓶酒抄到嘴边,隐约想着,八成他做不成一张石椅子了。

因为,石椅子不会有颗沉甸甸的心。

铁悠一阵风似的卷到了大宅,但在最后的两秒钟决定他恨,他连这个家的玄关都不要踏进去!

不料才掉头,便撞上个人。

“小悠!”三泽梅举着一只老式提灯,刚巡完园子回来,手抓住铁悠,虽然歪掉半副肩膀,他的手劲还是很大,铁悠几乎要叫疼。这把手钳子,打他八岁开始就常钳得他痛得要死!

“几时回来的?这么晚了…”一顿,三泽看铁悠的脸不对,松放了手钳子,问:“怎么了?”铁悠别过身去没吭声,却抵住迸旧的桧木柱子,捶它一拳出气。

三泽朝幽暗的林园瞟一眼,懂了。

“又踢到铁板啦?”铁悠暴叫起来“他该回到冰河时期去…没人像他血那么冷、心那么硬!”三泽默默的把提灯挂上柱子,过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不也一样?呛得可以,老和他硬碰硬,怎么劝都不听…”这男人以具有资格的口吻叨叨念着,好像他天生是个做妈的。不是吗?这些年来,吃喝凉热,铁悠算是他一手拉拔大的,是他代替了他的母亲,甚至,代替了他父亲…

可是每回铁悠这么想到,不知怎地,总到不自在。他越大,对于三泽无微不至的关照,就越闪避。

像现在,三泽一臂揽住他,催促着说:“进屋子去吧!我点吃的给你,茶泡饭?

烤章鱼?炸点虾子…小子,你瘦了,胳臂切下来没几两,你不该搬出去的…”铁悠挣开他,匆忙道:“我不待了,我要走了。”三泽的脸像拖把一样坠下来。

“小悠,好歹你也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家。”

“家?”铁悠冷嗤了嗤,嘘着这黑的,入鼻只有老气味的屋子,他受了刺,什么都要恨。

“这个没爹没娘、没温度的地方?这里没一点价值,只有腐朽、破败,把人一点一点的往下埋…”霍地,一手掌打下来。三泽也不是真的打人,铁悠也没有真的挨打,但那一记的确有制服的作用,铁悠定住了,不再叫骂。

“你讲这种话!这里可是你的家业,将来你会是三泽大宅的王子,你是有责任的,知不知道!”三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要自重,别忘了自己的门第呀!小悠,你母亲是关东的名门之女,而你父亲、你父亲…”这畸肩的男人突然像噎着了说不下去,彷佛提到这孩子的父亲是有重大事关的。

此时,从暗处却传来个声音接口道:“却是个外来种,是吗?”铁舟的长身影,徐徐投在玄关的格子门上。

“三泽,你如果是在给他打气,就不该谈出身,”他慢条斯理的说“小悠大概不觉得他的大和血统掺上了台湾种是件光荣事吧?”就像所有被揭了秘密的人,铁悠脸上挂不住,他把搁在玄关地上的背包一拎,一头就往大门走。却又让他父亲给喊住了。

“铁悠…”有样东西飞过夜,投到了他手中,那是一份染了酒渍的旧报纸。

“下回不必在我的草席子下报纸,”铁舟耐心地对他说“我要什么样的新闻,我自会选择。”铁悠气走时,把一扇大门摔得像东大寺的巨钟,震天价响。

追了两步,三泽在一块破裂的白踏石上颓然停下来,然后,他回头用动的口气对另一个男人说:“这样和他为难,铁先生,你就不怕失去这孩子?”庭前的松树被风吹动,落下来桑桑的影,一半罩在铁舟的脸上。他说:“也许这孩子从来就不属于我。”风变大了,铁舟的脸也完全没入影中,而三泽不明所以的寒栗起来。

浊了的一池水,雪关的心定不下来。

她的下巴仿佛还留着觉,给一个男人的指掌拧饼,那微微的痛、微微的灼热…

那指掌,摔破陶瓶,拿走她的白丝巾。

还蛮横地不肯还给她!

“讨厌、讨厌,那个人…”雪关瞪着眼前一盘烤小白菜嘀咕,好像铁舟人就住在那团汁白菜里。

从小桃居回来两天了,雪关就算面对一道墙,也会突然冒出抗议来,好似从那道空墙之中,也能看见铁舟的影子。

除了一条要不回来的白丝巾,不知道还为着什么,这两天,她的心始终慌慌地、地,理不出个端倪。

对丽姨自然讲都不敢讲起,但这会儿,丽姨却拿眼睛瞟着她问:“你提到什么人吗?”雪关顿时从汁白菜的幻影里清醒过来。

“没、没有,”她在铺着小红格餐巾的桌前坐正,发觉到自己失态,不有点慌张地改口说些别的“丽姨,你真的可以开始和稻村会长谈工作了吗?”有片刻,丽子没作声,只是一味地瞅着雪关,她那病中仍见清媚的眼神,几乎有些锐利,像要看穿什么似的。

未了,她拿起银汤匙,恢复温柔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