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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雷雨撼川峡三吸金船寻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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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卞明德在百忙中瞥见适才所见那片轻云逐渐展开,布了大半天。月光不时出没隐现于密云之中,淡无光华。山风渐作,下面峡中江涛澎湃,击石有声。估量时辰将至,神魔神通变化,伎俩百出,防不胜防,稍一戒备不周,定被遁走。初受师父重任,惟恐失误,见神魔变相任怎剧烈,法牌拍上去,囊内一阵火焰闪过,立即宁息,重回原状。心想:“等它有了变相,再用法牌制它,万一出甚奇怪花样,措手不及,如何是好?”为求稳妥,便将法牌向囊中连拍了十几下,跟着囊内火焰便熊熊闪耀起来。那一二十点星光先还在火焰围绕中跳跃逃窜,无如像网中之鱼,还能往何处逃避。拍到十下以后,火焰越强,星光渐觉无力,最后直和死了一般,浮沉火焰之中,光也极暗淡,不用目力细看,直看不出,迥非先前光闪烁之状,卞明德暗想:“师父只说有甚变故,再用法牌克制,未命连拍,这样拍法是否有碍?”心中踌躇,便停了手。经此连拍,囊中魔光更无动静。卞明德料知神魔受了重创,不敢再举,心中略放。

卞明德耳听风涛大作,觉着前面景骤暗。抬头一看天上,业已云四合,不见丝毫星月影子,只有电闪似金蛇一般在云边掣动。电光闪处,照得浓云如山岳一般,密层层簇拥天。风也越来越大,上面拔木扬尘,下面洪涛怒涌,滩声如雷。残枝干舞空贴地,卷走不息,千里江峡齐作回音,万窍怒号震撼峡壁,似崩颓,令人耳聋心悸。

比起适才妖风来势又是不同。方幸身在法圈以内,风吹不到身上,倏地眼前金蛇窜,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便小了许多。跟着稀落落一阵雨点打向地上,滴滴嗒嗒。

响不片刻,由疏而密,雨点也越来越大,直似银河决口,自空倒灌,哗哗啦啦,连同江声滩声,响成一片狂喧。那迅雷霹雳更一个接一个夹着电光雷火打将下来,声震天地。

山势陡峻,除临江一面有大片平地外,后面还有崖蟑矗立。水自崖顶化为大小瀑布,争先坠,黑影里看去,直似无数大小白龙沿崖翔舞。地上石多土少,无甚蓄水之处,雨尽管大得出奇,水仅一二尺深,势绝迅疾。再吃高处飞落下来的狂瀑一催,化为惊湍急,夹着风雨,吹得沙石树枝齐向崖下飞落,直坠江中,又添了无数威势。有时电光闪过,照见地波光走,疾如奔马,眼神一花,仿佛连崖都要飞去。端的声势猛恶,从来未见。

卞明德方在骇异,忽见前面暗影中有一股金光霞彩,自江峡之下透过两面峡崖朝空涌起。跟着便见两道十来丈长的灰黄光华,由对面危崖朝那金霞起处电而下。方料灵姑等来了对头,两道青虹已自峡中飞上,着那两道灰黄光华,就在两岸空处时上时下,时隐时现,往来驰逐,纠结争斗起来。

卞明德正看得起劲,面前光华闪处,蛮僧金狮神佛倏地出现,周身青红光华围绕,面俱是怒之容。才一现身,便将幡幢摇动,手握戒刀,口诵梵咒,正待行法施为,烈火袈裟上所佩金环忽然发火。蛮僧似乎吃了一惊,略一寻思,面上又转狞容,嘴皮微动,回手用戒刀朝环上擦了两擦。随听远远叹息了一声,蛮僧越似情急,把牙一错,幡幢摇处,幡顶上飞落一朵青莲。蛮僧纵身跃上,青光包没全身,一下隐去,也没见往下飞落。只一晃眼工夫,忽见峡中银光上映,跟着便见蛮僧现了身形,周身仍是青红光华围绕,自峡底直飞上来。到了崖顶,手指下面,切齿怒骂,那银光随即敛去。遥闻郑八姑口音在下喝道:“无知妖番,你那有相神魔早被对头收去,眼看劫数临头,还敢猖狂!

上面自有人来除你,我并不赶尽杀绝,你有甚法力本领,只管施为便了。”蛮僧闻言,忙诵梵咒,手中掐诀,朝先前埋伏之处连指几指,并无动静。知道不妙,不由急怒加,不顾得再向下面还口,大喝:“何人在此,敢与佛爷作对?”一面圆睁怪眼,四下察看;一面将手中幡幢不住摇动,立有千百道青莲火焰四外去。拟敌人即便隐身在侧也藏不住,非出不可,谁知一任喝问施为,终无反应。急得暴跳如雷,一面急诵梵咒,一面用戒刀向金环连击,口气虽仍凶横,神情已现惊慌。同时上面江峡中金霞越发浓盛,上烛霄汉,当顶天空中的黑云都被幻映成了乌金霞彩,加上十来道青黄红白光华在峡中飞舞盘旋,照耀崖岸,丽影扬辉。遥望对崖常有人影出没,这边只蛮僧一人在青红光焰围拥之下独立雨中,四顾张皇。光焰照处,纤微毕现,越显得风狂雨骤,声势浩大。

卞明德手持丝囊,隐身圈内。囊中神魔自经适才法牌连拍,微光呆滞,久已不见动静。因见风雷大作,暴雨排空,奇光异彩闪耀天地,惊心眩目,毕生未睹,未免看出了神。虽觉蛮僧厉害,有相神魔是他至宝,被人收去必不甘休,但幸八姑隐身法神妙,敌人不能见,囊中神魔又无异状,便不怎在意,仍是向前注视。

待不一会人蛮僧见峡中金霞越盛,料知金船已被金蛛出水面。下有强敌,不能前往,这里更将有相神魔失去,可恨一任施为,敌人只不见面。明知隐伏在侧,连用恶毒制施展法宝,全无效用。敌暗我明,为防暗算,还须行法护身,由不得手忙脚,焦急万状。蛮僧心料敌人早设陷阱,此时不出,必是知道自己于小金刚不坏身法,除了两件佛家异宝,只有女殃神郑八姑的雪魂珠能够克制。现时敌人异派仇敌来了多人,须仗此珠防护,不能分身,俟取宝事完,再仗雪魂珠合力来攻。再延下去,凶多吉少。

其势又不能将师兄弟二人多年心血炼就、关系成败的有相神魔失去。这还幸亏是事前慎重,三十六相神魔只用了一半;否则神魔与元神息息相关,无殊身外化身,敌人既能收伏,必知制,如再用佛家真火一炼,此时已无幸理。这次失挫,竟连晶球视影都未全现,可见厉害已极。正急躁间,瞥见身佩金环连闪光华,不把心一横,立将舌尖咬破,张口出一片血光往四面飞去,一闪不见。

卞明德猛觉手中丝囊震起来,势绝猛烈,吓得把手一紧,慌不迭将法牌照前连拍上去。势虽大减,依然跳动不休,不似起初有甚变动,一拍即止。卞明德不敢怠慢,一面将法牌向上连拍,一面定睛注视。只见囊中魔光齐都变成了血红,在火焰围绕之下,冻蝇钻窗纸一般往来跳动,急遽非常。法牌略为停拍,手中分量立即骤增,手指已被勒得红紫痛。百忙中偷眼一看,蛮僧业已打坐在地,口诵梵咒,密如串珠,知出全力相抗。

卞明德正担心囊中魔光会不会逃去,倏地一道火焰由暴雨狂风中自空飞坠。落地现出大蛮僧麻头鬼王,急匆匆四外连看连察听,在身旁转了一转,才对金狮神佛说道:“师弟急速停手,不可冒失。我们有相神魔已被敌人用昔年神尼优昙的青鱼篮收去,并有一面文殊敕令从旁克制,敌人现将此网与一人看守,道行本极浅薄,无如他有峨眉派独有的隐形护体之法防身,除非真个与他一拼,不能近侧,想将神魔夺回更是万难。

似你这样强来,神魔反要因你受伤。想是劫数临头,晶球视影竟会晚了半,致被敌人用怪叫花凌浑的障形幻迹之法瞒过,好些先机俱未看出。否则我已知道此事凶多吉少,用金环传音将你强行催回,何以到头还是受人怂恿,遭此挫折?适才你和查山五鬼互相拼斗,我已疑心受人愚。偏生五鬼近来妖法大进,又有妖钉厉害,我须主持行法,不暇分神查看。后来你追五鬼逃散,我默运玄功潜心观察,才知中人暗算。你已回到此地,仍在妄想夺取金船中的灵药、异宝。当时本要赶来,继…想,敌人与我们的深仇大恨已非朝夕,此次用尽心机,罗网周密,如不将退路准备,贸然赶来,不特徒劳,轻则受伤,重则失陷。强敌环伺,事须机密,又不愿显痕迹,所以你连用金环告急,我只故作力穷智竭,一味戒你不可妄动。我已准备停当,法坛也已撤去。为今之计,只有两策可行。

敌人现时乘我无备,占了上风,我们转败为胜已不可能。他们和我们结仇,原为他们那心女子花无那年与我们争斗被杀,倔强固执,宁受磨折,不肯献出所得宝物禅经,致将她元神抢去,在我们后海泉眼之中而起。此时除了放出此女元神,他们也放出神魔,与他们讲和;便只有豁出我们损伤一些道力,多受数十年辛苦,舍了被陷神魔一走,后再行报仇,此外更无善法。敌人隐身就在近处,这些话必被听去。但是我们胜虽不可,退却容易。你看如何?”卞明德方觉蛮僧当敌说话毫不避讳,好似有心探询对方意旨,金狮神佛已暴怒道:“花无那狗丫头何等可恶,她无故和我们作对,不特将我们到手的至宝禅经抢先盗去,并还用飞针伤人。本意将她形神一齐消灭,偏她得过佛门真传,有心借此兵解,元神坚定,更诸般禅功,虽被制,急切间仍然伤她不了。如今被困后海泉眼之中已十四年,再有四年便将她形神化尽。受此大厄,仇恨越深,如何能放?敌人虽多诡谋,料他们也伤不了我们。既拼数十年苦炼之功,甘舍被陷神魔,也须和他们分个高下;就此一走,哪有如此便宜?”麻头鬼王方在劝解,吕-忽在暗中冷笑道:“狗蛮僧,你们大劫临头,还捣甚鬼?

花道友元神已有人去解救,少时即至。我此时不出来见你们,便是为了等她到此,亲眼见你们报应呢。”说时,二僧都在静心谛听。吕-话还未完,麻头鬼王倏地手中掐诀,向前接连几弹,立时便有无数雷火烈焰向前打去,所到之处,山石全部震碎,雹雨一般四下纷飞。同时蛮僧右肩摇处,身后的一面幡幢凌空飞起,化为数十丈高大…幢紫焰,朝那说话之处急罩下去。卞明德这才看出蛮僧果是敌之策,等吕-…出声,听出隐身所在,立下毒手。卞明德正惊疑问,吕-忽在临江一块突出的崖石上现身,戟指喝骂道:“狗蛮僧!你那魔火只能暗算别的妖人,怎能伤我?这番心机又白用了。”金狮神佛闻言首先大怒,手扬处,戒刀化为一道血光飞将出来。

吕-出时,早放起二片青白二的光华将身护住,一见血光飞出,正待用飞剑敌,麻头鬼王大喝:“师弟且慢,容我说完了话,再行动手不迟。”随说,一面止住飞刀前进,一面停法将幡幢收回,笑对吕-道:“道友,你不过为友义气,适才我说的话想已听明。其实道友和令徒隐处,我一到本已看出,只因我师兄弟二人成道在即,不愿仇怨纠,越结越深,永无了时,才未轻易冒犯。不料道友坚不出面,我们又急于解去这场冤孽,特请道友出见一面,并非有心冒犯。你我以前素无仇怨,双方现又未动手,尚可从长计议。道友来意和一切部署我已尽知,所借法宝灵符固是厉害,但终伤我弟兄不得。

“当初与令友花无结仇,实是她起意为敌,并非无故相犯。后将她元神制,也因她当初出身芬陀门下,得有本门真传,已成深仇大恨,如若放其转世,异必来报复:她又将禅经佛宝得去,转劫以后法力更大,昔年除她已是艰难,怎肯纵虎贻害?迫不得已,暂将她闭后海以内。初意原想迫她讲和,只要答应后不再为仇,便即放走。谁知她竟借此磨练道力,始终自恃干前师所传禅功,执意不肯应诺,以致延迟至今。道友适说有人去救,当非虚语。可是我那后海制严密,埋伏重重,道力稍差,近前便即送命;并还与我心灵相通,稍有警兆,立即知晓,这多年来没有伤她,无非因为当初举棋不定,想迫她吐出所盗的禅经异宝,一时疏忽,缓了些,致被她暗中做下手脚。以致我只能给她苦受,如想消灭她的元神,泉眼和地肺便同时震破,发动地水火风,周围千百里全化火海,不特要伤无限生灵,我们祖传故居也成灰烬,为此奈何她不得。我想能破我法救她身的只有限几人,而两个业已成道证果,余人也都闭关不再问事。手下门人决无这样高深法力。我此时毫无警觉,可知甚难。现与道友商量:如肯放出神魔,我便将令友放出;将来报仇与否,任其自便。真要执意相拼,休说伤我不了,令友也难无望。即便占得上风,或将被擒神魔伤害,我必豁出舍却故居,发动制,将令友元神消灭,这场大浩劫岂非道友促成?可否还望三思。”吕-见二僧一个怒目切齿,愤恨非常;一个口中婉言商量,目蕴凶光,双手全在僧袍以内藏着。料是看出自己防护严密,复仇念决,借着说话闲空,暗中安排毒手。即便依他放出神魔,仍是未必践言,何况不允。明知厉害,但自己擒到神魔己出意外,任道力和所借来的法宝虽可占得上风,要想除他俩却是万难。更恐花无未出困以前,他俩情急拼命,豁出两败俱伤。好在自己也正在等候助手到来,乐得将计就计,故作不知,挨延时刻。于是等他说完,便冷笑答道:“花道友能否出困,少时自知。休说你们番狗素无信义,即便言而有信,你们以前仗着妖法恶横行,难道就无报应?还有花道友被你们杀死,就算她劫数到来应遭兵解;然而这多年元神受你们妖法制,受尽苦难,莫非罢了不成?闲话少说,你有妖法,只管施为好了。”麻头鬼王闻言,狞笑一声,说道:“吕道友,好说不听,难道我弟兄二人还怕你么?”随说,双手扬起,微微一振,僧衣忽似蝉蜕一般全数委地。跟着脚底涌起一朵青莲,身上突放出丈数长一团火焰将身围住。复又合掌一,朝前连扬,暗中布好的法立即发动,平白地飞起无数血光碧焰,水一般,四方八面齐朝吕憬卷去。光焰中更杂着千百暗赤的火球,疾如星飞,到了空中便自爆散,飞蝗也似,化为千万条紫箭攒上去。爆音猛烈,密如贯珠,每爆散一个,吕-便觉头上加了许多力。知是蛮僧所炼魔火,虽然事前作了准备,仗有法宝防身,暗中也颇惊心。口里仍喝骂道:“无知番狗,伏诛在即,还敢暗使毒计,卖伎俩。我已四布罗网,少时花道友一来,你便知厉害了。”蛮僧虽见敌人有宝护身,自恃所炼魔火专破法宝、飞剑,即便对方法力较高,能够抵御也只暂时,久了仍为魔火炼化,决不住。今之事,原知难于讨好,心只想迫吕-献出所神魔,便即退去。及见魔火发动之后,敌人护身光华也随着增强,看不出丝毫介意。尤怪的是敌人只守不攻,并不还手,口里却说着大话,仿佛着必胜之权,等花无一倒,便即还手,一举成功之状。暗忖:“自己所炼小金刚不坏身法,除了两三个对头持有降制之宝,休说以敌人这等散仙一人物,便各正派中长老也未必能够奈何。还有后海水泉眼因花无死时元神已有功候,法力高强,不比常人魂魄;尤其遭劫被,先已算定事出有心,一切均有布置,稍一不慎,便被逃出,反受其害,关系太大:为此设有三层恶毒制。按说外人决难侵入,敌人却说得这么十拿九稳。”蛮僧心中虽然惊疑,无如明知那手持法宝看守神魔的是个常人,偏用尽方法查看不出藏在何处,下手不得。又不甘心舍弃,自损功行。几番寻思道:“后悔制与己心灵相通,微有动静立即觉,此时毫无朕兆,可见敌人无可奈何。倒是郑八姑的雪魂珠厉害,专破魔火,自从拜在峨眉门下,重炼之后,越加神妙,与之为敌,好些吃亏。少停取宝事完,必来助战,怎么好占上风?事已至此,只有乘其未到以前,用全副功力将敌人制住,才可救回神魔。再如延挨,八姑一到,自己便须专敌雪魂珠,师弟一人更难获胜了。”主意打定,把心一横,随即施为起来。

蛮僧所炼先后天三十六相神魔本有无穷变化,只因功候稍差,要假借人力,附在那十八壮汉身上,受有制,蛮僧事前茫然,无人主持,不能完全发挥威力;吕-得了怪叫花凌浑指教,深知降制之法,所以出手成擒。这时二僧全都在场,神魔可以随心变化,灵效大增,吕-便有法宝也降制不了,何况法宝不在乎内。吕-也知神魔已被蛮僧看见,稍有疏忽,即被收回,巧还连宝夺去。难得八姑隐身法奥妙,蛮僧不特难破,而且明明近在咫尺,竟看不出。神魔收了一半,先占上风,正好等他时至伏诛,急于还敌则甚?

便照预计,静以观变,一任蛮僧恶言好语,软硬兼施,只在宝光护身之下,不去答理。

正相恃间,忽见二僧互看了一眼,各自掐诀一指,通体青红光华似电一般闪了一阵,平空飞出十八朵斗大青莲。紧跟着每朵莲花中间冒起一个狰狞恶鬼,也似石火电光,全身涌现,立即隐去;却有一片青红,薄薄一片淡烟,如雾毅轻绢般飞到吕-身前,当头罩下。身外的魔火焰光突然暴盛,来势迅猛异常。吕憬猛觉护身宝光受了重,似被一种大力紧紧束住,重如山岳,动转不得。吕-身在光内虽还无害,可是经此一来,护身宝光渐渐减退,大有相形见绌之势,时候久了,必定不支。有心施展先前埋伏,又恐时还未至,万一二恶逃走一个,遗患无穷,不敢造次。正在举棋不定,二僧见吕-为魔火血焰所困,并未有甚抵御之策,神情不似先前那么镇定,料知本领仅此,心中越放,一意加紧施为,更不再计退路。

这时迅雷风雨仍未停歇,江峡中正双方各有多人酣斗正烈。蛮僧所放魔火紧围吕-,又在继长增高,上冲霄汉,与峡中的光宝气相掩映,云都被幻成异彩。

雨如银箭也似,由云中斜下来,奇光耀彩,丽影浮空,汇为奇观。

卞明德隐身在侧,将那法牌紧在丝囊之上,目注前面。知蛮僧法厉害,屏息静立,连口大气都没敢。先听吕-语气拿稳,心颇忻幸。及见蛮僧情急放出神魔,反客为主,敌势骤强,不由大吃一惊。无奈法术浅薄,莫能助,万分忧惶,无计可施。便在暗中默祷,祝告仙尊早临,助师克敌。猛见二僧四手齐扬,咬破舌尖,张口一,又发出大片暗赤的血光飞向前去。吕-好似知道难敌,手指处,护身宝光刚将那百丈魔火开了些,恰值蛮僧新出来的血光如奔涛电卷般飞到,与原有血焰紫箭融会,猛下去,焰光又增强了两倍。吕-护身宝光随即大减,往下一沉,看去更为缩小,仅剩薄薄一层将身护住,神情甚是狼狈。卞明德心料师父危机瞬息,关心大过,由不得“哎呀”了一声。自知失口,方恐不妙,蛮僧果然闻声回顾,朝卞明德这面看了一看,手扬处,先是一片青红的雷火焰光打将过来,丝囊也跟着有些震动。卞明德以为非死不可,一时情急拼命,便将手中法牌猛力朝丝囊连打下去。才打一下,雷火已是飞近身前,落地爆散,声如霹雳,势颇惊人,但因仙法阻,烧不到卞明德的身上。二僧俱都急于收转失陷神魔,心神一分,吕-便稍松动。

卞明德见状大喜,心想:“反正行藏已被识破,怕也无用。好在仙法神妙,不能伤害,乐得就此骂几句,分散他的心神,还可向师父略表心意。”便高声喝骂道:“无知番狗,你们上了我们当了。你们自恃妖法高强,可知我们受了仙师指教,知你们要抢占庙宇,利用愚民行使法,早在你们行法的石台之下埋有一道灵符。那符乃峨眉真人所赐,专一妖人心智。当你们上台行法之际,我虽被你们闭室内,仍可如法施行,那符自在暗中焚化发生妙用。你们今正该遭劫,所以我师父那等说法,你们却仍在此等死。休说我师父道妙通玄,法力无边,便我这区区未学新进,现时正用法宝除你们那十八魔鬼,与你们相隔不过十丈,你们可能侵害得分毫么?”二僧先见雷火朝发话之处打了一阵,岩石地皮尽管粉裂纷飞,敌人终不现形。看去那一带又都打到,怎会无功?因恐敌人有隔地传声之法,听去在侧,实则用以敌,人在远处说话,下辣手;又恐徒劳分神,便宜吕-缓和危机。方在寻思,卞明德这一说话,正合心意,同声怒喝道:“你便是庙中小道士么:我们当你是好人,原来是仇敌羽,暗算我们,晶球为你符所污,怪不得视影时明晦无定,看不真切。今佛爷不叫你身化灰烟,形神皆灭,恶气难消。”说罢,手摇幡幢,将手一挥,围攻吕-的血焰魔火便分出一半,如水一般涌将过来。卞明德闻言,以为法可阻,任甚妖火不能伤害,正想还口喝骂,猛听彩蓉在空中大喝:“魔火难敌,快随我走。”跟着一道青光自空飞落,直投圈内,夹起卞明德破空飞起。蛮僧魔火也正飞到,见状大怒,一指魔火,往上追去。

彩蓉原因船中事情将完,瞥见卫诩正与一异派妖人苦斗,恐他又来纠,意暂避。

刚到上面,便见蛮僧正朝卞明德喝骂,知道魔火厉害,卞明德一个凡人,沾上必死,八姑隐身法虽有防身御之功,也不起魔火猛烧。救人心切,竟不顾及利害,猛地将遁光往下一沉,声随人起,夹了卞明德便往上飞,原意江峡咫尺,只要逃到峡中木船之上,立可险。

二僧刚看出敌人藏处,因是占地甚小,法神奇,表面似在雷火之下,其实并未击中,如非出声答话,自投罗网,几被瞒过。知道寻常法术难以伤他,急于救回被陷神魔,竟连吕-都未暇顾及,忙将魔火移来,方拟手到成功,忽见青光飞落,将人救走,如何不急。尤其金狮神佛昔年为了彩蓉与妖鬼徐完结仇,几受重创,恨之刺骨,一见是她,分外眼红。二人一声怒吼,双双各催魔火急追上去。彩蓉哪知二恶多年魔火,其速如神,比遁光要快得多。身子飞起,猛觉暗赤光华由后罩来,后心似有凉气袭到,跟着一个冷战,知道魔火已然沾身,转眼就要神志昏。所有自己人均在下面江峡之中,不及应援。

一面加急飞逃,一面暗忖:“我命休矣!”这时人已飞抵峡边,后面魔火星驰电掣而来。

二僧因隔江峡太近,遁光迅速,晃眼到达。惟恐彩蓉纵落,被八姑等人救去,再想夺回所失神魔更是艰难,于是一面催动魔火血焰,一面舍了吕憬飞身追去。彩蓉已觉头昏眼花,遁光失御,眼看危机瞬息。猛听对面大喝:“姊姊莫慌,待我敌这番狗。”同时一道青光比箭还急,径由身侧飞过。彩蓉知是卫诩冒险来救自己,刚喊:“蛮狗厉害,翊弟不可轻敌。”倏地人已糊,连同卞明德齐往江中坠去。

这里二恶眼看追上,正待用拿云手法连人摄走,忽见青虹电而来,将魔火阻住,所追敌人也到了江峡上空朝下飞坠,如何不恨。正待朝卫诩施展毒手,又听空中一声清叱,天迅雷风雨中,忽然一幢金光如钊轮电,直飞下来,一到便直朝那天魔火中飞去。卫诩本知魔火难敌,又关心彩蓉坠落,高喊一声:“多蒙道友相助,容图后报。”随说,拨转青光,便往江峡中飞去。

卞明德原被彩蓉夹着,当魔火追来时,心想:“手中法牌既能降魔,也许能够抵御魔火。”忙即回手向后挥动。法牌遇上魔火,立发出一片滟滟的寒辉,将魔火挡住,因此未被魔火打中。只惜稍缓一步,彩蓉业已沾了一点,人渐难支。卞明德原会旁门法术,一见彩蓉坠落,下面江峡中光华如无数龙蛇纠结窜,彩蓉的手还紧抓自己的臂膀,知道厉害,百忙中猛生急智,一面甩彩蓉的手,一面回手反抓彩蓉的肩膀,运用玄功,径往斜刺里飞去。

卞明德方由剑光丛中乘隙穿过,飞到江心木船上去与灵姑会合,恰值女殃神郑八姑正和一个妖人恶斗,刚刚得手,待向女昆仑石玉珠助战,一眼瞥见彩蓉去而复转,同了卞明德由空下坠。这时各妖人虽然死亡大半,还有几个极强的与武当七女苦战未退,八姑恐有疏虞,一纵银光,忙即赶上前去。卫诩已先飞到,一把由卞明德手里将彩蓉夺过,道声:“诸位道友,行再相见。”声随人起,破空飞去。八姑见是卫诩,早在意料之中,也就没有拦阻。

灵姑老远望见,因要守护木船,不得分身,正干看着发急,忽见金光耀空,自上直下,正是杨瑾手执法华金轮,放出百丈金霞,钊轮电旋,所到之处,众妖人纷纷惊窜,各收飞剑、法宝,破空遁,郑八姑见杨瑾一来,知众妖人伏诛在即,忙将身飞起,与雪魂珠合而为一,化成一片银光幕罩向峡顶。众妖人去路全被阻住,无法身,重又怒吼返身拼斗,如何能是杨、郑二人对手。上有雪魂珠,下有法华金轮,更有武当七女新自元江得来的彩霓链和各人的飞剑、法宝,四面合围,上下一齐夹攻,不消顷刻,全数伏诛,一个也未被逃。同时雷电暴雨也渐停止。

江中金船因在元江两次出水,被郑颠仙将广成子的法破去十之八九,威力大逊,因此这次用的虽是小的一只金蛛,比前两次取容易得多。经彩蓉、灵姑二人照着颠仙所传如法施为,不多一会,便在电闪雷鸣中浮上江面。

当晚所来外敌,好些都是元江漏网的妖人,深知底细,只因没法将船起,知道颠仙命人来此,意等船出水,再行上前抢夺,凑个现成。以为颠仙和各派长老均在青城山金鞭崖用九疑鼎炼宝,不能分身,所派门人乃未学新进,能有多大法力。因此金船一现,各从隐处现身,纷纷上前抢夺,谁知对方早有埋伏准备。灵姑首先用颠仙灵符掷出万道金霞,将众妖人阻住。跟着女殃神郑八姑和武当七女各自现身敌。众妖人中,除了缅甸老鸦冲的女神巫任素萝,只有查山五鬼和高原二蛮僧厉害。偏生五鬼和二蛮僧没到时候,便被吕-用怪叫花穷神凌浑所传灵符仙法引向远处,争杀了一阵。直到风雨大作,双方才行警觉,恐误劫宝之事,五鬼首先行法遁走,蛮僧也未穷追,相继赶来。可是双方经此一来,伤了好些法宝。查山五鬼损失更大,减却不少伎俩,被武当七女分出五人各敌一个。金狮神佛一到,便被郑八姑用雪魂珠惊退。敌上崖,行使先前埋伏,不料早为吕-破去。有相神魔关系蛮僧成败,急于夺回,就此被吕-绊住,不能再顾劫船之事。下余还有七八个妖人,法力俱都有限,石氏双珠足可应付,最厉害的女神巫任素萝又被八姑敌住,于是一个也上前不得。

灵姑便遵师命,由彩蓉守护金蛛,用灵符护身,自上金船,从容将宝物取到乎内。

这两件余宝俱各藏在一个形状奇古、刻符笑的玉匣以内,通体浑成,并无隙。灵姑知难开视,瞥见船中玉案上还有一件似铁非铁、入手发沉的寸大圆球。心想:“师父前次上船两次,虽未提说有此一物,但是前古真仙所遗,就非至宝,也非常物。”随手揣向法宝囊内。

灵姑还在观望连,船头金霞忽似风卷残云一般,分散开来,随见一条青蒙蒙的光气穿霞而入。船虽出水,通体仍有金光霞彩层层围绕,更有颠仙太乙神火阻隔,灵姑因有灵符护身才得出入。知道自己人不会走进,来的又是一条从未见过的青气,料是外敌侵入。匆迫中没等来人现身,便一指飞刀,化为银虹飞上前去。拟飞刀乃仙传神物,百不侵,敌人纵不立毙,也必可以敌住,谁知银光才闪得一闪,便被青气裹去。心方惊惶,青气敛处,来人已经现身,说道:“我非敌人,道友不必动手,免伤和气。”灵姑定睛一看,正是在江神庙摄走生的少年铜椰岛天痴上人第九弟子景公望,知他为了金船之事而来。因为生被摄,本就有些不快;再加年轻好胜,初次失挫,一照面便被人将与身相合的飞刀收去,好生难过。暗忖:“这人太不通情理,既非外人,何必如此卖,给我难堪?”宝物取得,大功已成,深悔不该连,以致遭受挫辱。

灵姑正要答话,一眼瞥见那口飞刀已回原形,化为一柄小匕首,光湛湛,托在景公望的手上,越发有气。心想等他还回更是没脸,急忙答道:“我不知是景道友,致有冒犯。道友元磁真气端的神妙。师命已完,此船任凭道友处置,恕不奉陪了。”说罢不俟答言,暗运玄功,将手一合,飞刀立时手飞回,与身相合,化为一道银虹,在彩光围拥之下,开船头金霞,电掣般飞出。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