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续命无方二仙怜孝子返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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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出门,便听篱落外纪光与人说话的声音。纪女探头一看,那人乃是无名钓叟,正与纪光对坐谈话哩。这一来真是如获至宝,喜出望外。忙将气一沉,略缓了缓步,先上前拜倒行礼。未及张口,纪光见女儿手中拿着纪异所留的书,又见她张皇神,已知来意。忙先安道:“女儿莫心焦。我今起得独早,见了异儿留书,一查看,早就走远,追他不上。知你见了定要焦愁。平时我虽有些疑心你所服灵丹怎会还有那么多,因为即使有假,事已至此,问明之后,徒增悲痛,也就罢了。适才正为异儿出走着急,恰值无名仙师驾到说起,才知照计算,真药所剩无几,我儿寿命已无多。我正求仙师再发慈悲,代将异儿寻回,你就来了。”无名钓叟接口道:“两年以来,异儿这等至至行,已动了天心,到处都有仙灵默佑。休看他年纪大幼,道途险阻,此行定有所获。适才为令起了一卦,主于先凶后吉。
异儿虽还得些子才回,苍须道友必能见到。异儿是他异最心的衣钵传人,既允相见,无论如何为难,也不能袖手。只不过对异儿来说,中间略有阻碍而已。过了这一关,令不特起死回生,还可得享修龄。我不去把他中途寻回,一则有事他去,二则特意使他多受一点辛苦,成全他的孝道。话己说明,无须再为焦急,也不必去寻他,到时自会回转。”纪女闻言,自是转忧为喜。无名钓叟原是路过,便道看望,坐了一会,又嘱咐了纪光一番话,便自走去。
经此一来,纪光父女虽然略微宽怀,无奈平时俱把纪异如命,见他小小年纪,孤身千里涉险,怎不心疼。父女二人每从早到晚,盼他早回,真是望眼穿。光易过,转瞬多,仍未见他回转。那药所剩无多,服不到几天,无名钓叟之言虽不至误,可是也有多受险难之言,不又焦急起来。
这父女二人因盼纪异归来,说起前后诸事,越说越伤心,正在伤,恰值纪异赶回,匆匆互说前事,父女祖孙三人,计议停妥。内中只有纪异一人最是伤心。纪光父女俱认为是绝处逢生,万想不到的事,除了殷殷惜别而外,把连愁云全都打扫干净,并不怎样悲苦。当下便照苍须客所说行事。
纪光先将家中现有的食物备了几样可口的菜肴,与女儿饯别。纪女虽然死去九年,仍可还。不过在这生离死别之际,谁当着也是有些酸心。这一席别酒,三个人谁也吃不下,只把那别绪离情说个不休。勉强终席,天已不早。又备香烛谢了神仙。算计不能再延,才将白眉禅师所赐茉莉仙,连同余剩灵药,与纪女分别服下。棺木只是两口现成的大缸,早已备好,放置当院掘成的深坑之内。
约有个把时辰过去,纪女觉得头晕身慵,沉沉睡,忙和纪光说了。纪光一按脉象,知是时候,便命纪女盘膝坐在缸中,舌抵上颚,澄心息虚,瞑目入定。又用备就的木棉山麻之类,将身旁围得空隙填。不消顷刻,纪女鼻间忽然垂下两玉筋,气息已断,只是全身温暖,神如生。纪光忙和纪异将另一口大缸扣在上面,将四围浮土陆续埋拢。
那纪异眼含痛泪,早已伤心到了极处,只因纪光恐纪女将死未死以前,闻到哭声,了神思,再三止,没敢哭出声来。及至纪女一死,哪还忍耐得住“哇”的一声没有哭出,重又晕倒在地。慌得纪光忙丢了锹锄,将他抱起。一眼看到脸上,觉着神有异,试一按脉象,不大吃一惊。忙将他抱人房中,照道一阵按捏,费了好些手脚,纪异才得缓醒过来。口中喊了一声:“娘!”便号陶大哭起来,强挣着要往院中纵去。
纪光含泪按住他道:“孙儿不可如此。你母九年之后,仍要重生,全仗你一人修为。你因在路多受山岚恶瘴,大病已成,再不听我的话宽心自,倘有差他,不特你母重生绝望,撇下你爷爷老年孤身,何人扶侍呢?快听我的话好好睡倒,不许妄动,等我药给你医治才是。”纪异闻言,吃了一惊,方不敢强挣,呜咽着说了几句:“孙儿没有甚病,爷爷莫焦急,让孙儿再往院中看上我娘一眼。”随说还想起身时,猛的一阵头晕眼花,两太直冒金星,又复晕倒榻上,周身火热,人事不知,口口声声只喊着娘不止。纪光见他病症已然发作,不致闷在内,略微放了点心。一边孙病危,一边女身亡,都是一般轻重,哪一边也须顾到。匆匆忍痛含悲,便先到院中将浮土掩好。然后回身进房,仔细观察纪异脉象。
原来纪异在路上连受风寒瘴毒,饥渴劳顿,又加忧郁过甚,把病都积在里头,全仗体魄强健,支持了这些天。可是身子越强,受病也越比常人厉害,到家时已在渐渐发作。
因纪女临难之际,纪光通未觉得。纪光适才见他粒米未沾,自己又正一心专注在女儿身上,只当他是舍不得母亲,伤心过甚,不但没有顾到,又强他悲哭。纪异连急带痛,中那股抑郁不平之气无从发,益发把病全在里头。后来腹悲苦,实忍不住,刚一张口,气便闭住。等到纪光将他抱起,看出不妥,病势已现危急之象了。
纪光仔仔细细诊完了脉,查清病源,开了药方,好在家中百药俱备,便取湖水煎了,连洗带服。这一病直医了八九个月,始行痊愈,把个纪异身上黄都了一大半,又养息了两三个月,前后约有一年光景,才行复原。纪光每都用温语劝解释,才将悲怀渐渐止住。
纪异病将好时,见乃母坟头无甚蔽荫,扶病在坟头四外植了许多四季不调的长树。
这种长树,生自南疆深山之中,与别处不同。树秧最易长成,不消半年多,便已碧干亭亭,状如伞盖,叶大如掌,甚是鲜肥可,只有一桩坏处,这种树只生在高崖石隙之中,平地移植易生白蚁。纪光祖孙都不知就里,及至移植以后,第一年还好,第二年天便发现树上有了白蚁。
这种恶虫并无眼睛,身轻透明,生就一张尖锐的嘴。看似脓包,却是厉害非常,无论多坚硬的东西,只被它一钻便透。往往山中人家房窗户壁,看是好好的,忽然整个坍塌,成了一堆灰沙,便是受了此物之害。而且掌生极速,无法扑灭。有了这东西,不特沙洲那片竹屋要成灰烬,就是地底两口大缸,久也难免被它钻透。纪女尸骨若为白蚁所毁,纵是大罗神仙,也无法使之还。这一来,怎不把纪光祖孙吓倒。忙想方法除灭时,谁知这东西越来越多,饶你早晚不停手,看看将完,一会又复大批出现。纪女尸骨又因地气所关,万不能移。急得纪异昼夜悲泣不止,未后竟在坟上仰天号位,誓以身殉。
纪光既痛女,又怜外孙,正打算往桐凤岭无名钓叟那里求救。也是纪异孝动天,第三天将明时,纪异伏坟痛哭之际,忽听树上有飞鸟振翼之声。仗着天生夜眼,抬头一看,见从空中飞落许多白鸟,正在绕树上下飞翔,啄木之声密如串珠,撒豆一般毫不休歇。转眼天明,往树上一看,那鸟生得俱是雪也似白的羽,与鹰差不多大。红眼碧睛,铁爪钢喙,神骏非凡,见人甚驯。所啄之物,正是树上的白蚁。加上鉴别之力极强,往往一块好地皮,当它钢爪落处,便抓起一块泥土,底下必是白蚁往下钻的巢,内中总有成千成万的白蚁,蚁一现,只见鸟喙落如雨,顷刻吃个净尽。
原来这种白鸟,山人名为银燕,乃是白蚁的克星,专以白蚁毒虫之类为粮,集群而居。许多恶鸟见了它,都得远避。这些初生不久的恶虫,哪经得起它一阵啄食,一天过去,然无存。
这些异鸟初来时,纪光已闻声出观。后来看出所掀起的蚁差不多都是二三尺深浅,知道恶虫初生,人士未久,干事无害,不由宽心大放。纪异更是喜出望外,把那些异鸟如命,同恩人,惟恐其食完白蚁走去,仓猝间又想不出代替食物。便和纪光商量,把家藏许多吃的东西全搬出来一试,只要鸟一食,便可作后准备。谁知那乌子奇特,纪光祖孙搬出许多东西,连看也不看一眼,只管绕树飞翔,却不领主人的盛情。未后纪异一时情急,无物可取,连盐也抓了两把出来,这回居然有了奇效,盐还未撒在地上,那鸟已向手间啄来,喜得纪异慌不迭地将盐一撒,回身便跑,将家中存盐略留少许,余者全都搬出。群鸟把盐吃得高兴,竟引颈鸣起来,音声清脆,如同金玉响,甚是娱耳。由此,这一群十余只银燕,便留在沙洲之上,再不飞去。三两年后,便成了一大群。
纪异本领增,除了侍奉外祖,静待乃母复活外,闲中无事,便以调鸟为乐。那些异鸟本来灵慧非常,一教便会,后来竟与纪异成了形影不离,在家还好,每一过湖出游,鸟群便飞起空中,相随同往。纪异嫌那木桨不趁手,纪光又给他打了两条铁的。
纪光因想给女儿和自己积点功德,以为九年后女儿复活之基,自从纪异痊愈以后,便收拾好了药囊货箱,不时往来云贵川黔南疆之中,以卖货行医为名,济人行善,端的做了不少好事。远近山民,俱称之为么公而不名,无不十分敬。
纪光初出门时,也曾带过两次纪异,原想教他历练,就便可为自己膀臂。谁知纪异生刚直,打不平。在山民区内,因为不识不知,民俗忠厚,又都尊崇纪氏祖孙,还不常有不平之事。一至闹市城镇,或是各族杂居的所在,少不得便有倚官民,以强凌弱的事儿发生。纪异看在眼里,怎能容让,一见便伸手,伸手便是子。纪光虽也是扶弱抑强,甚而还命纪异去代作之时都有;却不是这等明张旗鼓的胡来。见纪异如此作为,不由害了怕。仗着自己地望重,又会一身武艺,一个人足可对付;真遇劲敌,再回来喊了纪异前去相助,也还不迟。因此稍生一点的地方,便不再许纪异同往。纪异虽然不愿,一则不敢违命;二则自从闹过白蚁之后,每次出门子一久,便不甚放心,怕有别的虫豸之类毁伤母墓,每一想到,总恨不能翅归省。尤其那一群银燕,纪异走到哪里,都飞在空中跟着,万一墓上又有白蚁之祸,那还了得。心中虽想跟着外祖父出去跑,事实上却有许多碍难。再经纪光再三劝说止,也就罢了。于是纪光老是独行独往,留下纪异看家守墓。
纪异闲来无事,除了把纪光所教的经书和武功一一温习苦练外,不是带了一群银燕在湖中打桨为乐,便是上山行猎,下水摸鱼。纪光每次出门,至多不过一二月光景。祖孙二人除了眼巴巴盼着九年之期快到外,子过得甚是安乐。
当纪光第一次在江边榴花姊妹茶棚中救人的头一天,纪异因纪光新从远地回家,这次出门只在近处与人送货,至多不过两三天耽搁,想给外祖点素常喜吃的好菜,便往附近一座悬崖叫做墨蜂坪的去捉两只活的山。好在沙洲四面环水,人兽俱难飞渡,便将门反扣。带了一把刀和两样暗器,也不坐那小船,先把上下衣下来,照往常往空中一扔,便有两只为首的大银燕飞过来,用爪抓住。然后口衔着刀和暗器,泅过湖去。
到了对岸,将手一招,接过银燕所抓的衣服,重新穿在身上。一声长啸,拔步往前跑。
那两只为首的大银燕便领了那一群雪羽,约数百只,纷纷升起天空,摆成一个大圆阵,随定纪异前进。银光闪闪,映生辉,衬着朱目碧睛,真是好看已极。
纪异脚步如飞,不一会,眼看快到墨蜂坪。纪异又是一声长啸,将手朝四外天空一阵指,又朝天比画了一个大圆圈。那些异鸟也真灵慧,只听为首二鸟声如驾鸣般啸了两声,鸟群立时上升云空,分散成了两个单行,分左右朝前抄去。纪异还未到坪上,那些银燕前端已由分而合,每只相隔丈许,成了一个里许方圆的燕阵,将墨蜂坪那一块地方团团围住。各在空中停着,只将两翼招展,不往前飞。远远望去好似天上星光集成的一圈银虹,煞是奇观。
纪异自从驯养练好这些异鸟,除有时成心和鸟兽力搏逗外,打起野味来,先将燕阵排成,然后随意指挥。那些异鸟便照他吩咐,凭着铁喙钢爪凌空下击,要多要少悉凭意旨,休说像山一类的飞禽,便虎豹豺狼这些猛恶的野兽,也非敌手。可是纪异从不贪多,只要够食用便罢。这次一则想捉两只活山回去,祖孙二人下酒,二则想腌腊些来过冬:故此先将燕阵排成,从空中包围上去,以便挑肥的捉。
那墨蜂坪僻处万山丛莽之中,乃一块数十亩方圆的平地,地上芳草芋绵,四外崇冈围绕,溪索带,繁花如锦,掩映生辉,端的是一个好所在。那里不但山甚多,还有一种墨蜂,酿出一种紫,为补圣药。以前无人去过,自被纪光祖孙发现,才取了这墨蜂坪的地名。
近坪一带路虽险峨,纪异仗着身轻力健,穿行树抄,纵跃如飞,不一会已到坪上。
如照往时,那些山大都三两为群,不是蹲伏地上,便是临照影,绕着光平的崖石。
山一见人来,必定惊飞而起。纪异如今懒得亲身捕捉,只须拣定两个肥的,口中长啸,将手一指,空中银燕自会分出一二个追将下来,用鸟爪将它们抓住,甚为省力。可今坪上山俱不知何往,一只形影俱无。纪异并未在意,便往坪侧一片树林之中搜索。这林中也有一片小空地,尽是细沙,山时常在此孵卵,纪异以为至不济总要遇上几个。
进入林中一看,地上落英缤纷,卵巢甚多,要寻山,仍是一只没有。正在失望奇怪,忽听那个为首的银燕连声啸。知有发现,连忙纵出林来看时,并不见山踪影。两只大银燕已由空中朝自己飞来,转眼落下。纪异将两只铁也似的臂膀往间一叉,两燕便集在上面。
纪异一见这等形状,照着素来习惯,分明是要自己立时回去,好生不解。忙问道:“这里山都逃完了么?怎的那旁林内还有那么多下的蛋?还不快给我找去。”说罢便下号令,长啸一声。两燕只管延颈连呜,意似催他速走,动也不动。纪异情执固,要做甚事,不成不休。不由怒道:“我不信那么多的山,半个多月工夫,全绝了种。
今天不捉到几个,无论如何我也不回家。你们还不给我找去!”说罢,将双臂一抖,又是长啸一声,将手四处指,意在命空中燕群分散开来,四处找寻。为首两燕这才勉强慢腾腾飞起,飞到高空,朝左侧面飞去。那空中燕群竟不似平那么听话,不但未跟着飞去,连阵势都一齐散,集在一起,背着为首双燕的去路,似在缓缓后退。再看为首双燕,一面缓缓前飞,不时回首长鸣,意似引路,纪异虽是惊诧,丝毫没有觉出今情形不妙。只回头朝着后退的群燕骂了两句:“偷懒的畜生!”便朝前面双燕跟去。
那经行之路,是草坪尽处的一角,对面是一座广崖,中隔溪泳,宽可丈许,一纵而过。这墨蜂坪,纪异祖孙虽来过几次,因为东西南三面岩石雄秀,水木清华,俱曾游到,独这靠着北面的一角,只纪光采去过一次。那里不但荒崖谬灌,草木不生,而且崖尽处忽然下落数十丈,中藏一条暗谷,谷中一带虽也花草繁茂,可是目光所及,只能看到入谷十来丈远近。谷里面既极深黑,看似无路,时常还有成千成百的墨蜂飞进。
那墨蜂与常蜂不同,趸刺长而有钩,有毒甚烈,螫人疼作,多不愈。纪光因坪上花树间也有可采,知道那谷深处必是蜂王多年老巢,在坪上采还可,一近到谷中,谷中的蜂便成群飞出,追来螫人。这等虫类僻处深山,人不犯它,与人无害,多杀有伤天和;再加蜂群大多,又极群,招惹不得;又加谷中死气沉沉,断非善地,曾经再三止纪异不可进去。纪异也觉谷中无甚景致,谷口那点花草,坪上尽多,蜂群尤其讨厌难惹,故从未去过,今也是一时任,执意非寻到山不可,以致惹出事来。虽然因祸得福,毕竟后树下一个强敌,纠不清。直到两上峨眉,求了玉清大师相助,才解了这场冤债。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纪异快到谷口,那前飞双燕已是越飞越高,没人云中,只剩两个白点,在当空盘旋不进。路太险峻,纪异一路蹿高纵矮,跑高了兴,目光只注到前面,也未留神别的。
刚一进谷,一眼看见前面谷里有一团黑影闪动,仿佛文彩班斓,先当是什么游兽潜伏在内。纪异目力本强,再进前几步,定睛一看,竟是成千成万的山。每只俱将双翼展开,一只叠一只作一堆,动也不动。看见人来,意似有些畏惧,互相昂首伸喙,作出飞鸣之状,不知怎的却飞不起来。呜声也甚低微,啾啾不已,密如串珠。纪异暗忖:“寻了这大工夫,通没寻到…只,不料全数聚伏在此。记得这里墨蜂最多,几时改做了山的巢,今一个墨蜂未见?”正往前进,距离那一群山只有两丈远近,唾手可得,忽然脖子一凉,从谷顶滴了一点水下来。纪异用手一摸,粘腻腻的。抬头一看,乃是一个大有两丈的蜂房。那墨蜂身上颜漆黑,所制成的蜂房却是白的。放在暗中,还有些微亮光,亮得很显。心想:“这么大蜂巢,那不知有多少。等到捉了山之后,趁着蜂群不在,取些携走,岂不是好?”略一端详高下,取时并不费事,便跑到那一大堆山跟前,觑准两三个又大又肥的,伸手便捉。那些山好似失了飞翔之力,只管将头摇摆惊鸣,一只也不能飞起。
纪异的双手刚捉住一只,往上一扣,猛觉那山下沉之力甚大,好生奇怪。仔细一看,底下伏着的俱是它的同类,却又无甚牵绊。因为这东西已不能飞逃,反觉多取无甚意思。
又想要取蜂。便取了身带麻索,一共捉了五只大肥山。除第一只似大力量在下面住外,以后几只捉时俱极轻易,纪异也就没放在心上。
纪异绑好山,意命银燕带走,长啸两声,不见双燕飞下。恐峰群回转不好取,只得将五只绑作一堆,提起来走向蜂房之下。拔出背后刀,两足一点劲,飞纵起有七八丈高下,对准蜂房一角,一刀砍去。这一段地方两崖合拢,形如覆盂,乃谷中最低最暗之处。那成千群覆翼之下,原伏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妖人。纪异当时如果取了山就走,本可无事,偏巧无心中发现那数百年的蜂王巢,蜂群虽为妖人死得干干净净,一个无存,可是蜂房上设有妖人制山的法。纪异这一刀不要紧,恰巧砍在紧要所在,将妖人的一块令牌砍断,破了法。刀过处,咔嚓一声,一片火光飞溅,纪异不由吓了一跳。脚刚及地,便听叭嗒一声,连蜂房带,砍落了一大块。
纪异闻得清香扑鼻,知是最上好。方在心喜,忽听身后一声长吁。接着便是呼呼展翼之声,如同涌一般。那…大堆成千成百的山,倏地纷纷呜啸,此撞彼挤,直往谷外飞去。顷刻之间,风卷残云,一齐飞尽。纪异见山一齐惊走,飞出谷去,也没细看身后。刚要把刀入蜂房以内,带回家去,猛又听谷顶岩石有了崩裂之声。恐崖石坠下来着,忙即纵开。上面两丈大小的一团极大黑影已经坠下,落在地上,瞠的一声巨响,震得山谷俱起回音。紧接着一片白光从谷顶将下来,黑暗之中骤得光明,立时眼前一亮。
纪异听得那响声大而发飘,不似岩石。等尘土稍静,近前一看,正是上面悬着的那个大蜂房。因为近之处被纪异适才连砍带受大震,虽然年代久远,比起寻常蜂巢坚固得多,但怎经得这种天生神力,这一刀恰砍在紧要所在,本身大重,渐渐支持不住,整个坠落下来,底部中心还连着一块岩石。这谷顶本来有一条隙可透天光,直达谷底,宽窄大小不一,只蜂房附近的所在最大。偏巧有一面岩石为蜂房所占,久年深,蜂房越积越大,将透光之处完全填,余者也都被谷顶老藤蔓草遮,看不见天,所以终年黑暗。蜂房一落,上面天光透下,全谷通明。
纪异见那蜂房外表如附霜雪,其白无比。成千累万的蜂巢约有拇指大小,只当中一个蜂巢比碗还大。微一挑破,那却像紫玉一般又香又亮。知道外祖看见,必定欣喜异常,乐不可支,正在高兴,那大蜂巢中忽有两点豆大的金光一闪。低头细看,内中竟伏着一个大如碗钵的墨蜂,金光便是蜂的二目所发,趸须如铁,锐同金钩,生相甚是猛恶。
纪异虽常和毒蛇猛兽厮拼,这等毒恶的大蜂,却是头一回见到,料是蜂王无疑。知道这东西一鸣,则万蜂全集,不是闹着玩的。先还不知蜂王已为妖人死,不由吃了一惊,忙将刀按着蜂巢出口,又回手取了两枝毒箭,准备隔巢打去时,见那蜂虽然神态如生,却是无甚动作。试拿那毒弩的尖往巢中一拨,连动也不动,才知已死多时。但仍不放心,便用弩箭刺人蜂身,挑将出来,扔过一旁。暗忖:“这块蜂房,如此大法,怎生带走,如分几次搬运,又恐走后为别的野兽毒虫跑来侵蚀作践。”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