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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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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不安中,终于到了雍正八年五月份。

伫立在亭子里,望着天边的酡红如醉的暮,我心中暗自庆幸,或许现实与史书是有出入的,十三没有在五月份去世。又或许是自己记错了,十三在雍正年间本没有去世,是的,一定是自己记错了。

“小姐,小姐。”正在沉思,忽然传来巧慧焦急的叫声,我转身看去,巧慧一步两阶的上来。我忙下阶,扶住她埋怨:“年岁大了,脚下要注意一些,摔伤了是可大可小的。”巧慧气道:“小姐,出事了,怡亲王…。”未待她说完,我心下一惊,身子跟着一颤,脑中突地一片空白,巧慧的声音依然在耳边:“…过世了,皇上、格格已经去了晖园。”我疾速跑着下阶,巧慧在后面喊:“小姐,小心脚步…。”话未落音,我脚步一空,已翻身滚了下去。

耳鸣目眩,眼前金星闪着。我翻身起来,刚一起身,‘啊’地一声又摔倒在地,巧慧已跑过来,翻开我的衣襟,哽咽着道:“小姐,你的脚…。”我拉着她的胳膊,哀声道:“扶我起来,快。”巧慧摇摇头道:“小姐,看样子,你的脚已伤了筋骨,不能动,奴婢这就去让人抬软凳过来。”我扯着她道:“我一定要去晖园。”巧慧默一会儿,道:“小姐,你可知道二小姐最怕什么吗?”我茫然摇头,她轻声道:“蛇,她一听到有蛇,一定会跳起来。”我抓着她的手松开,垂首苦笑道:“你想说什么?”巧慧拍拍我身上的土,道:“我家二小姐已经过世了,谁也代替不了她。可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家小姐,是三小姐。现在你已有了身孕,上次已受了惊吓,况且皇上走时有吩咐,不让你去晖园,你脚崴伤了,现在你去,是不是园子里的太监女们都受了罚,才能阻挡你。你可知道,上次因为岚冬能轻易进阁…。”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停下,惊恐的瞅我一眼。我一闭眼,无力地趴在地上,苦笑起来,前些子禛曦阁侍卫突然换了,自己还问过胤禛,他却轻描淡写的解释‘园子里的侍卫都是互相调换的’,他说的也是事实,自己也就没有多想,今听巧慧这么一说,莫非是…。

斜靠在上,左手右脚裹着厚厚的布,右手拿着本书,盯着书本,脑中却空空的,没有一丝自主意识。

门轻轻被叩了两声,我回神忙道:“进来。”小顺子进来,礼毕道:“今皇上下诏恢复王爷名讳为胤祥,配享太庙。并且,拟定王爷溢号为贤,并命将‘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字冠于贤字上。”我凄然一笑:“公而忘私,视国事如家事;小心兢业,无纤毫怠忽;白一心,无欺无伪;直言无隐,表里如一;黾勉奉公,夙夜匪懈;一举未尝放逸,一语未尝宣漏;清洁之,一尘不染;见理透彻,莅事详,利弊周知,贤愚立辨。”小顺子一呆:“娘娘如何知晓,皇上是如此说的。”我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小顺子面带狐疑之,转身向外行去。走了两步,似是又想到什么,停步回身道:“诚亲王允祉在王爷丧事上总是迟到早散,面无戚容,皇上已命宗人府议处。”自摔伤后,我一直谴人送口讯给胤禛,他不得已,只好每差小顺子回来送信。

一个人默默坐着,心里却翻江倒海,如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就没有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没有十三的十年囚;明慧的惨死、八阿哥的休书。没有上面的事,也就没有了六十的死;绿芜的死、十三的死;甚至是阁内侍卫的死,…。

想来想去,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一心想让姐姐没有遗憾,但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一系列的误会,原来自己才是那是杀死这些人的凶手,怪不得别人,自己才是这所有事的罪魁祸首。

头痛裂,双目紧闭双手抱头,蜷曲在上,身上的伤口许是拉开了,我却不觉得痛,还隐隐有些痛快,身上痛一点,再痛一些,心才会少痛一些。

“小姐,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巧慧关切的声音,我摇头无语,她拉下我的胳膊,捏着我的下颌道:“小姐,张开嘴,你的嘴咬破出血了。”我依然咬着下,身子微微颤着“娘娘,你这么糟蹋自己,只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何谓亲、何谓仇,她是仇人吗?我默想一阵,突地意识到方才并非巧慧的声音。

脑中蓦地想起那她的惊呼声,慢慢睁开眼睛,巧慧忙绞了帕子为我擦拭边的血迹。我伸手接过帕子,放在一边,发现笑泠站在巧慧身边,她矮身施了一福,我忽地发现她脖子有些异常,心中一怔,问:“你脖子怎么了?”笑泠用手抚一下,笑着道:“没什么。”旁边的巧慧截口道:“当,笑泠自阁内回到勤政殿,禀报高公公说娘娘不怎么吃东西,皇上吩咐御厨为娘娘做了几个小菜,命笑泠带过来。她来的时候,正好是岚冬拿簪子着你的时候,奴婢一喊有蛇,笑泠姑娘趁岚冬惊慌失措扑了过去,结果被刺中了脖子。那岚冬的力气真大,当时如果四哥没有场,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我心下一惊,‘四阿哥’,当时弘历也在场,心中猛地明白那他为什么截住话头,不让我往下说,想是他已明白了岚冬的身份。

静静沉思一会儿,我抬头看着她道:“伤口愈合了没有?”她笑着道:“皇上命太医为我治的,现在已差不多好了,只是绷带还不能解开。娘娘,笑泠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你这么折磨自己,除了让关心你的人难受心痛,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点点头,强扯出一丝笑:“普通的话就是大道理,谢谢你。”她脸一慌,急忙一福:“娘娘折杀奴婢了,奴婢这么做是应该的。”我深叹口气,默默发起呆来,两人见状,笑泠蹑脚退了去,巧慧皱眉为我重新包扎伤口。半晌后,巧慧轻声道:“奴婢去看了一次岚冬姑娘,她托奴婢带口讯,想见你一面。可四阿哥却吩咐奴婢,不能让你知道。但奴婢想了想,见与不见,还是由你决定吧。”我默想一会儿,心中全是哀伤:“带她来,不,还是送我过去。”巧慧默看我一阵,点点头,转身出去张罗轿子。

坐在轿中,掀开帘子一角,杏花馆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们个个面凝重而严肃。

放下帘子,靠在软垫上暗叹口气,自出事后,那拉氏一病不起,多次要硬着来探望我,可胤禛却吩咐‘先照顾自个的身子要紧’。这么一来,她的病却是越发重了,中之人忙着照顾那拉氏,园子里忙着我及十三的事,女太监们都是来去匆匆、面凝重,连续发生的事太多,许是大家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但接踵而来的,更是使人人心惶惶。在这月里,胤禛还是接受了众大臣的提议,决定对准喝尔进军之期暂缓一年,并谴奕禄等大臣往谕‘请封号,所有属下悉编旗分佐领’,可就在傅尔丹、岳钟琪听旨回京议事时,噶尔丹策零却突袭驻于科舍图的清军,由于军中无主将,总兵、副将血战七虽未大败,可仍是损失惨重。胤禛闻讯急怒攻心,自晖园回了园子。

圆明园的西北角,水木明瑟。

这里只有夏季才会有太监们来将泉水引入室内,以水力转动风扇,从而达到为室内降温纳凉的效果。因此,其他三季,都是留一些年老体弱的太监保养工具、打扫庭院。可如今,院子被侍卫团团围着,大概除了飞鸟能入,地上走的,没有令牌,却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

下轿,推开房门,弘历疾步过来蹙眉问:“你身子还没康复,怎么来这了。”我心中苦涩,凄然一笑道:“如果不来,我这辈子也不会安心的。她怎么样?”他瞥了眼里面,道:“你自己看吧。”我走到窗前,透窗向内看,岚冬站在屋子中央,手脚带着镣铐,但身上甚是清洁。

我们相互凝视半晌,她开口道:“你终于来了。”我深透口气,平静地道:“你要我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她嘴角逸出一丝轻笑:“只是想让你知道得更清楚一些。”我一怔,心中刚刚涌出的同情之念一下被击的支离破碎,心有丝丝绞痛:“死了这么多人,你仍是如此恨吗?”背后的弘历低声喝斥:“死到临头,仍不思悔改。”她冷冷一笑:“你们为何要把我关在这儿,你们怕什么,不就是怕别人知道她也是怪物吗?”弘历面一紧,冷声吩咐身边的侍卫:“吩咐下去,退到十米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侍卫利落地退下,弘历走过来与我并立,岚冬嘴角噙着丝冷笑:“我很庆幸进没有多久,就去了坤宁,因此我的第一个对象便是皇后,还记得那次痰涌吗?其实她发病也是我用药所致,太医的方子都是对症的,可他们却不知,她所有的膳食都是克制所服之药的药的,也就是说,她服的药没有用。事情本是很顺的,但不想师兄也进了,另外,你一直以为都是怀疑我的。”她越说越慢,我摇头苦笑道:“你少说了一样,她对你太好,你本就下不了手。”她一怔,盯我一会,微微垂下头,似是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默一会儿,突地抬头盯着我道:“我第二个对象本来是你,只可惜我身份卑微,没有办法来园子里,只好默默等机会,可即便你们冬季回,你也总是待在西暖阁,我没有机会下手。”说到这里,她脸上突然轻笑起来:“后来我发现了另外一个目标,皇上虽不常去坤宁,但他对六十阿哥却极是疼,每隔几必会谴高公公来询问,阿哥平里的饮食起居、骑术猎。因此,我留心注意小阿哥的喜好,终于有一天,有了机会。小阿哥要去湖边赏鱼,这是既不暴我,又能置他于死地的机会。那天出奇的顺利,皇后娘娘一直给我诉说旧事,她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而当时又只有我们三人,一切如我所预料的发展,其实在下水救他的一刹那,我心里是矛盾的,有些不忍心,但那时你知道我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吗?我想起了姐姐、姐夫,因此,我抱着小阿哥一起沉下去。”脑中闪出六十在水中挣扎的画面,心一下子揪在一起,钝钝的隐隐作痛。我腿一软,身边的弘历忙扶着我,我捂住口无力地问:“那里的鱼是你准备的?”她得意一笑:“我在湖水里放了用药养过的鱼,它们放入深水中十内不会游入湖底,因为只有飘在水面上它们才能呼。”泪顺脸入口中,心中一阵苦涩,挣开弘历的手,走上前双手紧扣着窗子,摇着头道:“我本打算永远不再对人再次提及这件事,因为这事关姐姐的名誉。但是,今我告诉你,你不配做姐姐的妹妹,你本不配,你们相依为命十几载,你可知道姐姐心中的人是谁,他本不是八爷,她心心念念想得是阿玛帐下的青山,皇上之所以休了她,那是姐姐求来的,她想和青山生不同衾、死同。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姐姐,其实你本是为了自己,从小你跟明玉格格打架,你帮得了姐姐了吗?没有,你只是为她添了一桩又一桩的麻烦;你杀了这么多人却一直喊着是为姐姐和八爷鸣不平,但说句实话,你是为她们吗?你不是,你只是为了你,为了你这十几年所受的一切向我们报复。我从二十五岁突然变成了十几岁,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二十年来,我在中过着如履薄冰、担心受怕的子,你以为我愿意吗?可我又能怨谁。”她呆呆站在原地,似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她拖着脚镣走过来,隔窗盯着我道:“姐姐真是自己求的?”我泪如雨下,点了点头:“这么多年阿玛虽无兵权却过着悠闲安乐的子,没有皇上的口谕,这可能吗?你学这么多年医术,就是为了现在所做的事吗?”她面一变,轻声惨笑着缓步走到墙角,双手抱头蜷曲着蹲了下来。我眼角的泪无声滑落,默站在窗前,木然盯着她。

背后传来脚步声,我转过身子,高无庸矮身行礼:“老奴见过娘娘。”我轻一颌首,问:“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她?”他忙瞅了眼弘历,面,弘历看我一眼,轻叹道:“公公不用为难,说吧。这里只有我自己听见了,至于娘娘,那是我告诉她的。”高无庸‘扑通’跪下地上:“老奴谢四阿哥。”弘历忙托住他道声‘公公不必如此’。高无庸起身后轻轻击掌两声,声未落小顺子已端着酒壶进了门,见我在此,他脖子一缩,垂首走到高无庸跟前,举起托盘。

高无庸接过,小顺子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高无庸清嗓过后道:“坤宁女官瓜尔佳。岚冬,以下犯上,…,诛九族。”脑中本是晕晕沉沉,但‘诛九族’这句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身子一晃,弘历忙扶着我,我心中着急,推开他的手,走进去蹲在岚冬跟前急道:“岚冬,你阿玛、额娘到底是谁。你们不是落异乡了吗,你本名是岚曦,是不是,你顶了瓜尔佳。岚冬进的,是不是,你说话呀。”但她仍默默趴在腿上,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我摇着她的胳膊道:“难道你还要看到血吗,他们是无辜之人,也是对你有恩之人。”她慢慢抬起头,眼神茫,怔怔看着我,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是没有血

我又用力摇摇她,她苦苦一笑:“我从小虽调皮捣蛋,如男孩子一样爬高上低,但心是最软的。但是,你知道吗?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别人的模样,我是多么惊痛,当时我多想回到京城…。”她未说完,弘历已轻声吩咐高无庸两人退下。

“可一个娃儿,又如何能回来。你可知道我的名字是谁取得?”她说完便惨笑着盯着我,我心中一惊,‘若兰,若曦’、‘岚曦’即是‘兰曦’。

她盯着我,又笑道:“那是姐姐和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心中沉痛,默默不发一言。背后的弘历一直低头无语,默听着我们的对话,此时,他忽淡淡的道:“娘,林语嫣。”岚冬猛地抬起头,盯着弘历,一脸惊。半晌后,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甩开我的手,拖着脚镣却轻盈地一闪身欺到弘历跟前,弘历疾速一退,我掩口惊呼,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可岚冬却‘扑通’跪趴在弘历面前:“求四阿哥饶她一命。”我心中一怔,有些不明白。弘历默看她一会儿,道:“不要拖延时间,你只需要对娘娘实话实说,我自会保她命。”她起身,站在我对面道:“我是顶瓜尔佳。岚冬入的,她府中的娘是我额娘,我阿玛名叫吕葆中。”我咬默想一阵,脑中蓦地想起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悉,忙问道:“你阿玛是吕留良的大儿子,你是,你是…。”岚冬微微一笑,看着弘历道:“四阿哥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吧。”弘历微微颌首,我心中诧异震惊不已,呆望着她,喃喃道:“你就是吕四娘?”岚冬,不,应该是吕岚曦,睨我一眼道:“我没有名,也不知道谁是吕四娘。但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我不配做姐姐的妹妹,我只是吕岚曦,家在崇州,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说完,自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我:“我对不起皇后娘娘,这是我为她绣的,不知道她还愿意不愿意收,如果她收了,你只对她说‘岚冬对不起她’;如果她不收,你就扔了吧。另外,你额娘的镯子还给你,放在我这,我怕污了它。”我接过,心中哀痛不已,但同时又有股冲动,不想让她死,想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觉得她是自己的亲人,她是若曦,她是姐姐若兰的妹妹。可眼前六十、绿芜、十三的面容不断替闪着。

‘杀人偿命’自是天公地道,可是,如果没有发生这么荒谬的事,她会变得如此疯狂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捂住心口,默看着她微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会功夫,自她嘴角出了血,我掩着面,身子却软软的瘫在地上。

弘历忙扶我起身,我腿软的步子已迈不开,只好整个身子依在他身上,慢慢出了房。

高无庸和小顺子见了我,吓得面无人,弘历扶我入轿,我依在软垫上,全身无一丝力气。轿外传来弘历若有若无的声音:“瓜尔佳。岚冬,…,什么时候的事?”我心一惊,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以手撑着自己,挑开帘子问:“发生了何事?”弘历走过来,看了我的神道:“没什么事,娘娘回去歇息一会吧。”我微微摇头,怒道:“到了这时候,还能瞒我吗?”弘历低头默一会儿,忽地抬起头凝目注视着我道:“高无庸来传旨之前,去瓜尔佳府传旨的人已复命回来。”我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脑中一片空白。

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看见胤禛、承关切的目光,只觉得心痛莫名、头痛裂,昏沉时恶梦不断,一会是六十在水中挣扎着叫‘阿玛’;一会是绿芜怀抱着婴孩身鲜血、目光哀怨的盯着我;甚至还有那面容模糊不清的侍卫在后面追逐我…。

浑沌时,脑中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这丝意识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这只是梦、是幻觉,只要自己清醒过来,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但自己已好像不再是自己,想醒时却总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