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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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艘旧式的小型太空船，在太空中谨慎地跃迁过许多秒差距，载着史陀·甘迪柏与苏拉·诺维朝向目的地慢慢前进。

此时，诺维正缓缓走进驾驶舱。她显然刚从袖珍盥洗室出来，曾用油脂、暖空气与最少量的水洗了个克难澡。她身上裹着一件浴袍，双手紧紧抓牢，生怕多出一寸不该的肌肤。她的头发虽然已经擦干，却仍然纠成糟糟的一团。

她低声唤道:“导师？”甘迪柏正埋首于电脑与航线图，听到她的叫唤，遂抬起头来问:“怎么了，诺维？”

“恳请导师恕我…”她忽然打住，接着又慢慢说道:“请原谅我打扰你，导师，”（然后她又说溜了嘴）“但我系为遗失衣物所苦。”

“你的衣服？”甘迪柏茫然地望着她，过了半晌才突然起身，脸上出自责的神情。

“诺维，我忘记啦。那些衣服需要洗了，现在都在洗衣器中，已经洗净、烘干、叠好，一切都自动处理完毕。我应该把它们拿出来，放到你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可是我却忘了。”

“我并不想要…要…”（她低下头来）“惹你生气。”

“你并没有惹我生气，”甘迪柏高高兴兴地说:“听好，我保证等这件事办完之后，会替你张罗一大堆衣服——全都是新的，而且是最免费的款式。我们当初走得太匆促，我竟然没想到多带几件换洗衣服。可是说实在的，诺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将在这个小空间共处一段子，所以不必…不必…太过在意…那个…”他做了一个含糊的手势，马上就发觉她眼中出惧。

他随即想到:嗯，她毕竟只是个乡下姑娘，心中必然自有一套规范，也许并非所有不合礼数的事情都会反对——但衣服却是一定要穿的。

他突然为自己的想法到羞愧不已，而且庆幸她并不是一名“学者”因而无法知他现在的想法。于是他连忙改变话题说:“要我替你把衣服拿来吗？”

“噢，不要，导师。这不系你该做的事——我知道衣物在哪里。”当她再度出现在甘迪柏面前时，全身上下都穿戴整齐，连头发也梳好了。她带着羞答答的神情说:“我到羞愧，导师，我竟然表现——得这么不识大体，我应该自己把衣物找到。”

“没有关系。”甘迪柏说:“你的银河标准语说得不错了，诺维，学者的语言你学得很快。”诺维立刻出了微笑。她的牙齿并不怎么整齐，不过在他的赞美下，她显得分外容光焕发，脸蛋也有几分甜美，牙齿的缺陷也就不算什么了，甘迪柏这么想。他告诉自己，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自己喜赞美她。

“可是当我回家之后，汗密虚人却会轻视我。”她说:“他们会说我系——是一个咬文嚼字的人，他们总是这样叫那些说——古怪话的人，他们不喜那样子。”

“我相信你不会再回到汗密虚世界去了，诺维。”甘迪柏说:“我确定你能继续留在银河大学/图书馆中，跟学者们住在一起——我是说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

“我喜这种安排，导师。”

“我想你大概不会希望称我‘甘迪柏发言者’，或者光是…”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她出坚决的表情，好像在反对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于是只好说:“不，我知道你不会的。算啦，不提了。”

“那样做不合宜，导师，可是我能否请问，这件事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甘迪柏摇了摇头。

“我也不大清楚。目前我需要做的，是尽快前往某个特定的地点。这艘太空船的状况虽然极佳，可是仍嫌太慢，即使‘尽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你看，”（他指着电脑与航线图）“我必须计算出跨越广阔太空的航道，但是电脑的能力有限，而且我也不够练。”

“是不是因为有危险，所以你才要尽快赶去，导师？”

“你怎么会想到有危险呢，诺维？”

“因为有时候我认为你没看到我，我就看着你，你的脸看起来…我不知道那个字眼，不是惊吓——我的意思是说，不是害怕，也不是期待什么糟糕的事。”

“忧虑…”甘迪柏喃喃自语。

“你看起来好像——挂心，这样说对吗？”

“视情况而定，你所谓的挂心是什么意思，诺维？”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起来好像在自言自语:‘在这件大麻烦中，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甘迪柏显得相当震惊。

“那的确可以说是‘挂心’，可是你能从我脸上看出来吗，诺维？当我在学者之的时候，我一向都极为小心，没有人能够从我脸上看出任何事情。但我的确曾经想到，如今独处在太空中，只有你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稍微松懈一下。好像一个人回到寝室之后，就敢穿着内衣行动一样——对不起，这样说害你脸红了。我想要说的是，如果你的知力真那么强，那我今后就要更加谨慎。我需要经常重温一项教训——即使一个不懂神力学的人，有时也能做出极佳的猜测。”诺维现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不懂，导师。”

“我是在对自己说话，诺维，你不必挂心——瞧，我也用到这个字眼了。”

“那到底有没有危险呢？”

“的确有个尚待解决的问题，诺维。我不知道当我到达赛协尔之后，我将会碰上些什么——赛协尔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到了那里之后，我也许会遇到很棘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