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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记无是楼主:亲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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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调好了,他好象已经习惯于不必征求旅客的意见,就侧着头开始拉起他的二胡来。原来他拉的是他的长篇弹唱中的一支序曲。我的音乐知识很浅,除开在白居易的《铎琶行》中看到过关于浔&头那个夭涯沦落妇人弹琵琶的描写外,也没有读过别细关于描写毕曲的作品。对于这个缚艺人拉的二胡,我是无法加以描绘的。但是他拉的曲子却把我深深地打动了,也包括在座的这几个已经听过他殚唱的受苦人。而且,本来在另外的茶座上喝着闲茶的人,正在油灯下的棋盘上酣战的棋友,甚至正在廊檐边收拾马具的马伕,都被他的曲子引过来,把他围着,听他拉下去,没有一个人说话。那曲子从低沉的平缓的有几分沙哑的调子开始,仿佛象在这一带常见的深山峡谷中,一股并不充沛的溪,从不光滑的浅浅的河过。曲子接着起来,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越来越显得高低反差强烈。就象那条溪已经到更为狭窄又比较陡峻的河上,溪在两岸花岗石上冲撞,接着就冲进川堆着大石头的峡谷里去。有的是在中迂回曲折呜呜咽咽哭着,正在寻找出路的细,有的是从壁立的危岩下或擎夭的石峡屮奔腾叫啸而下的1也有的是拚着全身力气向排列在河上的狼牙石山拚命撞去的巨,甘心情愿粉身碎骨,哗哗啦啦散落在青苔上,化成白的飞沫。曲子又走进平缓的行情诗屮去了,那么浅唱低委婉有致,那么峰回路转引人入胜,那么叫人气回肠。声音细得几乎听不到了,若断还续,似无却有,好象溪水巳经入地下去变成潜了。忽然,轰然一声,石破天惊,云飞驰,象把黄河水抬到夭上,一下倾倒下来,又象那地下潜忽然从岩里飞奔出来,以万钧之力,浩浩,倾泻入一个几十丈深的黑龙潭中去了。多么痛快,多么气概!我们正大张着眼,望着他那麻灰的—头发,正疯狂地颤动,他那手指上上下下飞快地按着弦索#忽然他把拉弓一,戛然而止,声息全无。他把脸抬了起来,眼睛并不望着我们,而是望着周围的黑喑,望着远处,好象看到了遥远的他所渴望看到的什么地方,那么光明,那么亮,从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地方,走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凝然不动,也‘不说一句话。

我们也一样,谁也不说一句话,呆望着他那麻木的平板的脸,又顺着他那眼光望过去,好象也想分享那他已经看到了光明的快乐。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望见,只是一片黑暗。什么悦耳的音乐也没有听到,只听到屋檐下滴滴嗒嗒令人烦闷的雨声,那马棚中夜马在晈草和鼻的声音。

有“个人把一杯水送到他的手里。看来是想叫他润一下喉头,准备接善听他的说唱了,下面才是故事的正文。

还是鼓动我去叫老人进来的那个马帮脚子在我耳边说:“你还想要听他的说唱呜?就这么边拉边唱。不过,那要三几个晚上才说唱得完咧。”这当然是本行的。因为听马帮的人说,明天我们可能要上路,至迟后天就要动身走了。一个故事只听了半截,那是最不愉快的事。不如改一个方式,谙他在今夭晚上,简单地把他的故事用说活的方式讲完。明后夭如果不走,再请他来细细地边拉边喝给我们听。

那个马帮脚子看来和这个老艺人已经摘了,他去和老人嘀咕了几句,老入就同意了。他先讲个大概,有工夫的时侯,然后细细地拉唱。

他开始讲起来了,说的是只讲一个大概,但是我听起来,却是这样的细致,这样的曲折,引人入胜,这样令人动,以至我下决心要记住他讲的一切。可惜我不是象他那样身历其壤的当事人,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那些生动人的细节,那些采的形象化的语言,我都记不清楚。更可惜的我不是一个文学家,也从来没食打算,一个文学家,我无法把这些都准确地记录下来。

原来计划只讲二个晚上的,谁知道一讲开了,他也收不住,―直讲到了深夜,据他说,才讲了不过一半。连我也在内,大家都打消了明夭上路的打算,决心留下一天,听他把故事讲完,后天才出发。

时间巳经过去了五年多,这个故事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说这个故事的人,名叫王国柱。当然,王国柱是他后来起的大名,他原来只有一个小名叫铁柱。铁柱虽说后来和我有多次的接触’我却再也没有勇气叫他把自己过去的辛敢,重新拿出来,吼嚼给我们看看。因此,我现在在这个山城里坐着等长途汽车,百无聊的时侯,忽然想起这个故事来。于是拿起了笔杆子,想把这个故事写出一个梗概来。

将来如果有个什么有心的作家,忽然从什么废纸堆里发现了这个故事梗概,把它加以发挥,使它变成一个劝善罚恶的“善书乙起一点随便什么样的作用,那恐怕已是我的非分奢望了。

六月的早晨,金沙江畔特有的喟夭,湛蓝的透明的天幕笼盖着这南方的山山岭岭。在淸晨,寥落的晨星隐没进蓝天幕里去后’在夭边东一块西一块地飘浮着淡淡的云。可是太一爬上东岭,那些云块被烧得发红发紫,不多一会,就融进蓝天里去,无影无踪了。万里无云的晴空里,只挂着一个&红的太,炙烤着南云村和它周围的田坝和山岭。太越升高,气温也跟着升髙,烤得叫大地不过气来。那山村里用红泥土筑成的土屋,就象一座一座的火炉,散发出蒸腾的热气。村子里没有一点生气。通常叽叽喳喳飞来飞去的麻雀都躲进树荫里去蛰伏起来。连跑来跑去的狗也只好趴在树荫下,伸出长舌头来不住气。没有一点风。村口的向葵贿着头,无打采地站着,叶了一蔫索索的。一片沉寂,只有蝉子在此起彼落地竭力嘶叫,使人觉更沉寂,更闷热。山上本来遍布着翠绿的马尾松林,现在也显得灰暗了。\'一周围田坝里的庄稼都萎黄了。有的已经象枯草一样,一把火就可以点着。在田野里,这儿那儿,穿着褴褛衣服戴着破草相的男男女女,顶着大太,踏着木头水车,从小沟里车水。可是不管怎么车水,田里的裂口子一夭一天在扩人,小沟里的水也眼见得快干了。他们仍在作无望的挣扎,踏着水车,车着,车着…

这里有三十几夭没有见“滴雨,连云也很少见,就是一个赛—个的太太挂在天上。夭大旱了,一场灾难眼见近南云村来了。

怎么办呢?

地主老爷们除开因为天热,身体觉不舒服,荽寻找凉地,方摆上躺椅,喝茶乘凉外,并不发愁。反正土地都出去给穷庄稼汉们耕种去了,在租约上白纸黑宇写着“不管夭干水涝,如数租”他们尽可以等着收他们的“铁板租久不肯租或者不起租的,自然有官家的王法管着。那监狱那乡丁那种种刑具都是现成的,还有保长,乡长坐在村公所乡公所里,还有县太爷坐在县衙门的大堂上,等着问案子哩,穷佃户们看着烧焦的大地,望着火辣辣的晴夭,只有叹息和祈祷4当然也有细声咒骂一句“夭杀人”的。有不信的青年们,把天旱怪罪在龙王庙里坦然坐着的龙王爷,说“我们出了这么多钱给你盖庙子,塑金身,逢年过节上供,到了这么天千的时节,你都不肯吐出水来救人/冒失的年轻汉子们就约好,到龙王庙里把龙王爷抬出来游乡示众,叫他和大家一块来晒晒毒太,看他恼火不恼火。但是龙王爷似乎也很少反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肩上的金漆晒,木头开了小裂纹了。

这时攀管这一方风水的先生为了维护神道,出来干涉了。请拿握这一方实权的保长出来制止青年们的胡闹。把龙王爷又抬回龙王庙,让他老人家在凉的大殿上歇凉。么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有一把年纪的老年人出来说话了。据过去他们的规矩,要解决干旱的问题,只有游水龙。办法就用麦秸扎成龙头龙身和龙尾,用布条连接起来,这就叫旱龙。找几个青年把旱龙举起,到附近深谷里的乌黑的深水潭边去请水龙王。老人们带着保长和老百姓一块去。经过请来的法师在那里叩头作揖,烧香烛纸钱,嘴里念念有词,终于把在深潭里潜伏的水龙王请了出来,依附在苹把旱龙上,然后由青年们举起龙神,一个村一个村地游下去。无论到了哪一家,都要把家里所有的水挑出来,〒桶一桶地拨在水龙身上,自然也就泼在举水龙的青年们的身上。据说这样,龙祌动了,就会去东海请示他的老祖宗龙王爷,兴风布云,降下雨水来,这个办法灵不灵?据老人们说:“诚则灵(”献的水多就灵。这么说来,如果老天不落雨,都怪你们老百姓不诚心,都怪你们老百姓献的水少了。而这个诚心是无法用秤来称的,献的水也是无法用升斗来量的。

游水龙其实只是费一些水,对抗旱毫无作用。但是对于青年,却把它当作一个贫趣味的游艺节0。举着水龙,到这个院子那个地坝,接受一场凉水的冼礼,在这么炎热的夏天,是最舒服不过的事了。许多青年都争着要去参加。淮能抢到玩龙头或者玩龙尾,更是莫大的幸运。因为玩龙头玩龙尾的人,不但会受到更多的凉水的倾注,而且认为这是最英雄的,会受到胄年们的崇拜。连那些闰女们,也往往要多宥他们几眼。玩龙头的背年正在上下左右挥舞着龙头。在龙头的带动下,后面玩龙身龙尾的就跟着他上下左右地不停滚动,真象一条活龙在纷纷的水珠的闪光中,游动起来。那龙尾巴更是人幅度地左右摆动,真是龙头摇一尺,龙尾摆一丈。玩龙尾的青年充分表现出他那轻巧跳动的身段。

“哈,你看那玩头的多么有力呀。”

“嘿,那玩龙尾的才真象在飞哩:”这样的赞扬,无论谁听了都是高兴的。

用瓢舀起水来,向龙头龙身龙尾泼去,特别是向玩水龙的青年人身上泼去,这是一周围的人的义务。水泼得越多越好。向人身泼得越准越叫大家喝采。向他们的光光的古铜膛泼去,向背脊上泼左,都不算功夫,要泼向他们的头脸眼腈嘴巴,特别倒灌向鼻了,叫受泼的人张不开眼,不过气,那才是功夫哩。泼水又是百无忌的,男女老少都可以泼,而且应该参加泼水:连那些大姑娘,平常时核,正眼平视一下那些英俊的小伙子也会不好意思,现在却是冲破了礼教的罗网,可以笑着,叫着,跟着舞动水龙的小伙子,向他们的身上泼水。而小伙子们谁受到更多姑娘的泼水,无疑是最受大家羡慕的了。

游水龙,这倒不象是在天旱的灾难面前,向龙王乞讨怜锅的悲哀的仪式,而的的确确反倒变成一村男女青年联的盛大节了,南云村今年碰到了空前的大旱,经过风俗老人的提议,保长和地主老爷的恩准,也举行向龙王爷乞讨雨水的仪式一游水龙。青年们也跃跃试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乐节

谁来担任玩水龙的角?進玩龙头,谁玩龙尾,在别的村子里也许还会争论一番,在南云村却可以说是早巳成为定论的了,谁玩龙尾?当然是一蹦三丈高的#奉的三娃儿外号孙猴子的了#谁玩龙头?当然是铁柱嘛。铁柱是淮?

铁柱就是抉柱嘛。他今年才二十岁,一个铁实的年轻汉子,长得十分标致。袓看过去,他那一头无论怎么剃除,总是顽固地生长出来并且立着的黑沌沌的头发,那滚圓的背膀,那象用古铜濰刻出来的有力的臂膊,那从硖布白汗衫透出来的凸出的湓,那用带扎得结结实实的杆,当然还有两条壮的大\'腿配上一双大得出奇拇指紧扣在地上的赤脚,你不能不得出这\'样一个印象,真象一铁柱立在这地球上了甚至可以说,他站在哪里,就象是用生铁浇铸在那里的一铁柱一样。

可是出奇得很,当我们从他的壮的背影望过去,正期待着他一车转身,我们马上看到一个宽大的糙的横眉立眼大舁梁下有一张紧紧闭着的大嘴巴这样的脸盘的时候,他却把一副那么秀气的脸盘呈现在我们面前了。那弯弯的舒展的眉,使你无从找到一点愁闷的踪迹;那不太大却十分明亮的眼睛中,漾若一池清波,在淸波上明显地飙着智慈和聪明;那周正的通天鼻子下面,有一张并不太大的嘴巴,那两片溥薄的嘴似乎从来没有闭过,嘴角老向上弯着,总是那么要说不说要笑不笑的神情。你不会相信从那个嘴巴里能吐出什么野的话来。谁也不能想象,这么一副秀气的脸却偏偏长在那么一个壮的身躯上。更叫人不能想象的是这么一个秀才模样的人物,错,偏偏降生在一个十分贫苦的农民家庭里,又配上这么一个五大三夯身子。

是的,铁柱就是降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当他降生的时候,他的妈妈想找一块囫囵布来包他那个才出此的光光的身体都办不到。然而他还是无病无痛地成长起来了。不到十岁,他就被送进本乡大财主孙怀玖家里当放牛娃儿了。人家说他是生就的机灵,其实是由于他特别的好学好问。当他才长成一个半大个子,已经和长年们一起在田里干老把式们才能干的活路了。才不过二十岁,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铁注,已经被提升起来当了长年的领班。他不仅把各种复杂的作物栽培技术挙握了,而且能领着大家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年四季的农活。他很得孙大老爷的赏识,向他许下了许多美妙的前程。比如给他讨一个能干的媳妇,给他十亩八亩上好的田地,叫他当一个体面的佃户,生男育女,过个安稳子,如此等等。铁柱这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些,而且也并不那么相信財主老爷的甜言涪,夭下哪里有不吃人的狼?他亲娘得兕有两个当过领班的长年,也就是他的师傅,落得的悲惨下场。一个叫石贵的老长年,因为年纪老了,一生的力都被財主榨千以后,在一个大年三十晚上团年的时侯,被孙怀玖打发走了,只好到村头野庙里去过残年。另一个叫牛囡的长年,因为抬石头闪了杆,再也直不起身子来干活路,结果也祓孙怀玖随手绐几个药钱,就开铕掉了。铁柱为这事想过很多很多,没有找到任何答案。他又不甘心听孙大老爷家里的管亊先生孙二爷说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这种混帐话。他就去拥看那\'个已经走了的老长年石贵师傅留下来的几本小书一一本“善书”和几本噶本。这些书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什么道理。反正现在他正是在红火的年纪,又受着不特孙财主家里的长年们而且这孙家湾和南云村里的青年长年们的崇拜,也就心意足了。

他的力气大。在这一湾湾里,不管是扳手劲,摔跤子,没有—个青年赛得过他。有一回两个青年打起架来,大家解不开,他上去把两个青年拦舾抱住,举了起来,象一把铁钳子把他们岁紧钳住,叫他们气都不出来了。他要他们两个都告饶,再也不打架了,否则把他们的肋巴骨挤断,还要掸到地上摔成八瓣几。郝两个青年只好告饶了。就是賭吃东西,这一湾湾里也没有人赶得过他。有“回人家睹他二斤挂面一斤,他一气吃下去,还喝了一大琬凉水解渴。

但是铁柱的这些都不是受到青年们崇拜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还是铁柱儿是带着这一湾青年们玩要的头儿。在这山区的乡下,闭得很,不要说看戏看电彩,就是那牵着一个癉猴儿来耍猴戏的,或者一个老头儿带两个女徒弟来游乡卖喟的’也是许多年轮不到一次。说到文化,只有孙大老爷和他家那个瘠鼻龙的小少爷才有资格享受。还有管事的二爷,沾了一点文化气气,也只能记个帐,写个備约或卖田的契约什么的。这一村的,化权威要数村头那位私塾老师了,那是一位穿的古古香,装模作样地大声咳者嗽,蝎力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有几分价值的老古董。但从他邶里能哆听到的只有“子曰诗云”那些玩意儿6铁柱这般青年看了他都会嗯心,哪有心肠向他去学习文化?但是这个村子里有一个人,却成了一般做活路的青年们的文化老师。这就是孙大老爷家的老长工领班王万山。铁柱就是向他学的农活本事,也就是接的他的班。王万山还是铁柱的文化老师。

王万山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学过一点文化的,谁也说不清楚。铁拄‘到孙家这个财主家来干活儿,最使他惊奇的就是在长工屋里这位长,领班的边竹庳下发现了几本小书。而&大家特别髙兴的事就是晚上睡觉以前,趁用热水洗脚的工夫,听王万山在摇曳如豆的桐油灯下念他的小本本。那是从镇上买来的小唱本。他念了一段,义细声喂几句,叫大家听得入了。虽说大家已经累得不行,而,,管事孙二爷也老吆喝着:“为啥子还不吹灯?”大家还是要听到一个段落,才肯吹灯上。最入的就是铁柱。他拿着那些小本本,翻来翻去,他知道那里面有非常有趣的故事,他却念不出来,非常抱歉,也非常羡慕他的老师4于是他下决心…王万山师傅学认字。他真是专心得很,就楚在田迅做活路的休息时间,他都要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才不过一年多,他就把唱本4的字都认得了,他也可以去镇上买新的唱本来念给大家听了。这对他来说,简苴象打71了一个新的世界,他随便到哪觅,就留心收集一些小书来读,连陈年的汩拫和皇历也不放过。慢慢地他也可以歪歪扭扭地写些顺口溜儿,来表达自己的心思。

这真象长了新的翅膀,他来了一个飞跃。逢年过节,无论青年们組织锣班子,或者是玩车灯彩船,都非得请扶柱出来提调:大家不苽。大家都客听铁柱唱他新编的唱词。至于舞輛子,玩龙灯,&是非他出来成头不行的。而且他是“个身体卞分雉健的人,在狮子面前打滚蹦眺玩彩球的人,非他担蛀不行。玩龙灯要讲舞得好看,也非得要他玩龙头不行/只要他当龙头舞趄来,那一条龙在空中左右游动,或者在地下打滚。把人眼都看得嫌了。在乡下玩龙灯,是兴放竹筒花的。竹餚叙就是用一截有节疤的斑竹铕趣进火药和铁屑,筑得实实在奄的,用黄泥封起来,在竹节的那“头开一个小孔,装上火药引线,把竹简花傘在手里,点着引线,铤从小孔出火花,得老髙,象一棵开银花莳火树。乡下的习惯,逢年过节玩龙灯,就荽对着打着赤膊玩龙灯的小伙子身占竹简花,一火红的火柱对着靑年的背上去,滚烫的火星翻滚,谁受得住,,便是英雄。南云村里玩龙灯,驀讲背得起竹筒花的头数铁柱。‘竹筒花最多的是玩龙壤的,因此大家就要他玩尾儿。你看那竹茼对着他那光着的背心就出一股股火红的铁花1丝绝吼着,真也够叫人惊心动魄的了。可是他沉着地在石地坝里举着龙尾巴转着,接受龙的洗礼和许#有年大声的喝彩,以致那些女娃儿们也在丰甥半暗中恣意地笑潴,暗地为他喝彩。

现在南云村因为夭干,要玩水龙了。玩头儿的离开铁拄,还雔有谁呢?这样想着的不仅是和铁柱相的一般青年。还有一个在抶柱儿的心里已经占了位置的青年女娃儿。这个人就是孙大老爷家的孙小芬小姐,孙小芬在名义上是孙大老爷家里的一个小姐,可是实际上却是孙大老爷家的一个丫头。怎么说是小姐又是丫头呢?这就说来话长了。长话短说吧,孙小芬的妈妈本来是孙大老爷家一个佃客孙家林的女儿。有一年,孙大老爷到孙家林这个悃客家去收租谷,忽然一眼看上了孙家的大女儿,立马要讨她回孙公馆去做不知是笫兀房的姨太太。你会说,这咋个要得?孙大老爷姓孙,孙家林的人女儿也姓孙,讨她做大老爷的姨太太,岂不是伦吗?这成什么体统?咳,你是第一回听到孙家出的希奇事吧?孙家不成体统的事何止这一件两件?当然,你说得有理。但是在这一方,啥子叫有理,啥子叫没理,要孙大老爷说了才能算数的。这一回孙大老爷断道理来了:孙家林的这女子虽说姓孙,可是同姓不同宗,没关系。是呀,孙大老爷的家系旱怎么有这么一个穷佃户呢?也许过去本不姓孙,不知是他家哪一代祖先人跟着姓了孙的。穷佃户孙家林虽然百口分辩,他的袓祖辈辈都姓孙,而且孙家林的髙祖的祖神牌还挤在孙家大祠堂的神龛角落里。但是谁理会这个?正如孙大老爷家的狗腿子孙二鳖说的老实话“哪个叫你生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女儿,又不把她关好呢?一块好给馋猫看到了,还跑得吗?”孙家林还想出一个正当理由来抵挡,说孙大老爷都是四十开外快五十岁年纪的人了,这女娃儿还不二十岁呀,年岁相差太远了。这个理由不惹得孙大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孙二鳖也连忙跟着哈哈大笑,并且加以注解:“这个,孙家林,你放心,孙大老爷经常吃着洋药补酒,够你女儿受的,包她明年就生个胖娃娃。”好说歹说,孙家林连叩头也没有受到一个,就当起孙大老爷的岳爷来了。一乘小轿把哭哭啼啼的孙家闺女抬进孙公馆里去了,并且给她取个好学名,叫孙桂芬。就这么,孙桂芬糊里糊徐地就当了孙大老爷的姨太太。但是到底是第几房姨太太,棵有说,也许她本还上不了房。因为孙家的一家人谁也没有把地当作姨太太看待,实实在在是厨房里请来的一个不要工钱的打杂大嫂,烧火煮饭,哦拘考,打扫房子,冼衣被,忙得不岢开。只是有时鲜孙大老爷髙兴了,叫去上房陪着烧鸦片烟,也偏尔陪他睡。

果然笫二年,就生了一个胖娃娃,是个女的。这一卞,孙桂芬的身价更是一落千丈。谁叫她生个女的呢?反正一样,做个吏辛苦的女嫂娘姨罢了,连孙大老爷叫她到上房去陪他的资格也取消了,孙大老爷早&又找到新的吏标致的姨夫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