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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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拭了拭眼角的泪,出去。她正要往大门里闯,我们撞了个
怀。她借着油灯光看清是我,一把拉着我的手臂往外走,一直走到黄昏前我同秦桂萍站的山墙旁边。不待我开口,她就抑制不住兴奋地说:“是矫楠叫我来的,看,电筒也是他给我的。跟你讲啊,秦桂萍是不是到你这儿来过?”
“来过。”
“她回去跟矫楠一说,矫楠火了,哎呀,我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两个人吵翻了。我看啊,这一对也该吹了,本来就不配嘛!嘻嘻。”聂洁的口气完全是幸灾乐祸的,她急急地说“矫楠怕你明天不去了,特意叫我来跟你说,照旧去。嗨,这人要得,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靠得住。看来,你找他帮忙,是找对了。”我像在幽黑的大树林里了路的人突然辨清了一条道那样,心情陡然轻松下来。浑身绷得紧紧的神经,也同时舒缓下来。仿佛在冰天雪地里赶了一整天路,走进一间温暖如
的小屋,喝下几口醉人的醇酒般,我的身上有股快意在舒展、在扩散。
啊,人的情绪在大起大落的时候,竟然有这么种魔力,真是想象不到的。
我的眼睛涌了
的泪,不,岂止是
,
之中还有欣
、还有幸福的成分。
我的心头产生一股强烈的渴望,那是渴望报恩,渴望似在我心头早已枯萎、早已熄灭了的。
“嗳,听见没有,你一定要去啊!”聂洁又说起来,她是看不出我心灵深处涌起的织着
和报恩心理的思绪的“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不知道他…矫楠他有什么制服‘黑鳗鱼’的办法?”谈到他的时候,我不由吐吐起来。
聂洁一捅我:“这你别管,我想他准有锦囊妙计。告诉你,男人都是有办法的。你别怕,你只管去,你是不是怕呀?”怪得很,没有秦桂萍这一曲,我真有点忐忑不安,一整个夜晚都会因忧愁而做噩梦。经过了这一反复、这一波折,短短两三个小时,我反而不怕了,反而觉得这件事更靠得住了,矫楠更值得信赖了。我慢慢地道:“原来是有些怕…”
“不用怕!”聂洁打断我的话,匆匆地道“明天我也去,你心头记着身后有人,就不会怕了。哎呀,我得赶回去了,天刚黑,我还不怕。黑久了,赶夜路我心头还虚呢。再见!”我想留她吃顿晚饭,没说出口来,她已走出十几步了。我陡地到,这个人,这名声很不好的女
氓,身上有股常人少见的热心劲儿。在没堕落之前,想必她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吧。
聂洁走了,我突然到肚子很饿,饥火直往上蹿,
到很疲倦,很想尽快上
休息。
这一夜,许是我白天的情绪波动得太凶,身心太困乏了,结果睡得出奇的好,比往常睡得还。
早晨,在林子里的鸟儿涨般的啼鸣声中,我醒过来了。
神特别好,由于即将要经历的事,神情还有点莫名的亢奋。
随便热了点剩饭吃,我就信步往古驿道边的烽火台走去。
在成千上万座指天戳云的山峰组成的山的海洋里,古驿道像一条飘然而至的游龙般,时而直到高高的险关上,时而下到那谷底的小河边,连接着纵横
错、盘绕回旋的无数条山岭山脉。听寨上老年人讲,近在几十、百多年前,远在古代,这都是一条“商贾来往终不断,马帮铃响应山林”的通途。它是用那大大小小、不甚规则的石块铺成宽不过五尺的蜿蜒小路,顺着那起伏的山势,峰回路转,绵延不尽。
“下脚坝”、“歇凉寨”这些名称都是由古驿道而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条条公路修进山乡,古驿道的作用愈来愈小,而作为古驿道旁的一座座烽火台,似乎早被人们遗忘了。大自然的风雨剥蚀着那一块块方面石头的棱角,摧毁了烽火台的基脚。在下脚坝和歇凉寨之间的那座丈多高的烽火台,虽然不曾坍塌,依稀还能辨出它的古风遗貌,但也孤寂地伫立在驿道边的草丛之中,台脚下布了野草曲藤,台身上覆盖着滑腻腻的苔藓,呈现出一派残破苍凉、颓废萧索的景象。初初到山寨的知青们,呼群结伴地到烽火台上来看过稀奇,故而一提它,谁都知道。
我一步一步地走近烽火台,越离它近,步子越放得慢。雀儿在林子里啼鸣,幽深的山谷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黑鳗鱼”真会找地方,如若我孤单单地来这里同他相会,那他不是要我怎样我就只有怎样了么。
这么一想,我的心中又害怕起来。万一、万一矫楠没到这儿来怎么办呢?他…他过去不是说过要报复我么,如果他故意骗我来钻氓设下的圈套,让我受尽“黑鳗鱼”的凌辱,那我不是哑巴吃黄连,说都无法说嘛。此时此刻,脑子里掠过这一念头,我陡然觉得恐怖起来。我停下脚步,朝周围四顾,离烽火台不远的青林子里,一只杜鹃雀儿,温柔地鸣啭着:“布…谷、布布布谷…”矫楠会在哪儿呢?
“哈哈哈,够意思,你到底来了!”正在我茫然不知所措的当儿,从我身侧传来一阵笑。我惊恐地转身望去“黑鳗鱼”咧着大嘴,凶暴的双眼贪婪地盯着我,甩着双手大步朝我走来。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别退,想跑也跑不了!”
“黑鳗鱼”大声道。他穿着一件紧身海魂衫,前两块肌
鼓鼓地突出来。
我转脸望去,穿一件红大翻领的瘦长脸手里玩
着一把跳刀,眯眯含笑地斜乜着我。
我浑身打颤地惊问:“你…你们找我来,要干什么?”
“没什么,让你跟我走!”
“黑鳗鱼”一跷大拇指,慢悠悠地道“我明人不做暗事,实话对你说,由于你母亲当年一句话,害我被关进了少教所,我发誓要报仇。等我给放出来,还没找到你母亲,这仇已经报了,她死了。我的气可还没消。这两年,我千方百计打听你的下落,总算把你找到了。本来嘛,我想破了你的相,出口气就算完事。昨天看见了你,长这么漂亮,我又改变主意了,舍不得拿刀子把这张美人儿的脸蛋划开。我们把话说在前头,只要你随我出去逛一圈,两个月时间,尽情地玩一趟,我不但不破你的相,连一汗
也不碰你。到时候送你回来,怎么样?”我的气不打一处来,却又答不出一句话。
“走吧!”身后的瘦长脸开口了“不花一分钱,有吃有喝又有玩,何乐而不为?”
“要去你自己去!”我总算吐出一句忿忿的话,表示了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