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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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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矫楠失望而颓丧地走了。

他一离去,就像牵走了我的心。

到难耐的惆怅和难受。我只晓得发自己的心头之怒,只晓得刺他,我为啥要在他离去之后才想到,他在探亲前夕的深夜跑来找我,证实他心底深处还在我哪。

一旦明白这点,我哭得更伤心了。

好在风狂雨猛,好在保管房远离下脚坝的寨子,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哭声。

我多么希望有个人来玩一玩,哪怕一句话不说,光是坐着,我的心头也要踏实一点。没有人来,我不是还去求人家了吗,求桂枝姑娘,她不来,我心头还直纳闷,直觉得伤心呢。矫楠来了,我却把他气走了,把他讥诮讽刺一通气走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悔恨使得我放声哭了起来。

雨还在下,简直不是下,而是像瀑布倾泻一般。狂暴的雨声,旋卷的山风,横冲直撞夺路而下的山沟水,犯了子一样地嘶喊着、咆哮着,把夜间的一切声响全遮没了。

说不清我是什么时候倒在上仰天躺着的,说不清我是什么时候停止哭泣痴呆般大睁一对泪眼沉思默想的。雨大得没人敢走出屋去,矫楠刚才只要多逗留一会儿,就会被风雨拦住,就只能呆在这儿。我们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倾心谈,我可以向他解释一切,过去的一切。收到他那封信时我心灵上的震颤,我的失眠和烦恼,后来那封信是怎么到“死猫儿”手里去的。要是能通过谈取得谅解,我就会在这乡间有一个能谈谈心的朋友。那样,乏味的、孤寂的子就会逝得快一些。这么好的机会让我给错过了,我有多憨哪!往天,孤零零一个人胡思想的时候,我不总会在梦幻中看到一个男子,一个英俊青年彬彬有礼地站在跟前嘛,我不总企望着这样一个人伸出手来,轻风似地抚我嘛…我、我…

愧疚、懊丧、失意伴随着困倦一齐袭来,我在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的风雨声中翕上眼睛,睡着了。

睡梦中我遭受了啥委屈,又哭开了,眼泪像雨点似地滚落。翻身的时候,挨着山脚响起一阵雷声,我醒了过来。

枕头上了一片,我只觉得两片眼睑沉甸甸的。

狂风暴雨仍在肆,好像在急躁地拼命摇撼着山野里所有的一切,非要把山河树林全掀翻似的。

我眨了眨眼,一片嘈杂声里,水声仿佛变了调子“哗啦哗啦啦”的,这是啥声音呢。我的心头只觉诧异。保管房里黑得辨不清任何东西。我害怕地坐起了身子,气温在下半夜里骤降了,我光的手臂觉到很凉,下意识地穿上了衬衣,把衣也套上了身子。

是的,农民们说过,十月小过后,会有个十来天的雨季,雨落落停停、淅淅沥沥,长的时候,一气能下半个月,直接连上多雾多凌的烂冬。可是,连续好几个小时的暴风雨,不是会把还没收尽的庄稼全都泡沤烂在田土上吗。

我没有表,有表也看不清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睡着了几个钟头。受惊般往起一坐,一冷,睡意是一点也没有了。

陡地,喧嘈嘶吼的风雨声中,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拍水声“啪啦、啪啦!”我的汗竖了起来,紧张地细听着,是什么野兽、动物被风雨袭击,跑出了山岭,丢进保管房门外的水洼里去了。

“啪啦、啪啦、啪啦!”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朝着保管房过来了。

我手忙脚地跳下来,掀开被子,穿衣着趿鞋子,一边伸出颤抖的手扣纽扣,一边屏住气倾听屋外奇怪的拍水声。

“小宗,小宗!快醒醒,快起!”保管房外头,来人好像在用一块木头捶门,把透了的杉木板门捶得发出“咚咚咚”的轰响。

嗓音似在哪里听到过的,他扯直了喉咙大喊大叫,不像是来使坏的。我觉得呼不是那么畅通,沉了片刻,才扑到门边去问:“你是哪个?来干啥?”

“快点,快离开保管房!大水要把保管房淹没啰!”门板上又被捶了几下,仿佛直接就捶在我的头上,两撑住门的木在他的捶击下弹跳起来:“我是大队主任吴大中。”我的手脚跟麻木了差不多,愣怔了一刹那,才想到把两开,顺手拉开门闩,打开了门。

嗬!门前顶着一只尖脑壳的小船,水已漫到我的门槛边,一眼望出去,一片汪汪大水。雨点还在斜斜地倾盆似地往下倒,落进大水洼里,如同滚沸了一般发出刺耳的嘈杂声。吴大中手里抓着一支桨,勾住我的门槛,大斗笠下的脸上黑糊糊的,啥表情都看不到。他朝我声喊:“快!快上船,我救你上坡。”情势危急,没有思考、迟疑的余地:“我…我拿点东西行不行?”

“快,要快!水一会儿涨上来了。”我转身扑到上,伸手摸出枕头底下的皮夹子,那里还有零碎的几块钱和几十斤粮票,我把皮夹子进兜里,拿了电筒,回身出来时又抓起一顶箬竹斗笠,上了吴大中的小船。

吴大中用桨顶着我锁上的门板,使劲推了一下、又一下。

尖尖的小船掉过船头来了。他坐下去,练地划起桨来。

雨点子砸在我的箬竹斗笠上,像要将斗笠打穿似的,我的斗笠在脑壳上一会儿歪向这边,一会儿歪向那边“扑笃扑笃”的雨点声似有一种神秘。它急骤得已不是在击打,而是在迸,在鞭挞。小船划过去的水面上,更似沸腾般爆出千朵万朵暗白的水花。暴雨声,狂风的怒号声,山野里山水的狂泻声,大有一股淹没一切的气势和威力。

我双手紧紧地抓住船帮坐着,想对吴大中说几句的话,又想说几句伤心的话,保管房里,除了有我这个女知青简单的铺盖和一大一小两只箱子,还有回上海探亲、去水库工地的知青们留下让我看管的箱子,万一大水真的淹毁了一切,我怎么办,我怎么去向那些伙伴们代。不过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意外的变故和在侥幸之中捞出一条命来的恩心理,使得我仍处在巨大的惶恐和余悸未消之中。

船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正在惊慌,怕这条柳叶儿似的小船被撞翻,吴大中又对我吼了一声:“快上坡,快呀!”我回身一看,这才发现船已靠向一处缓坡。我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扶住脑壳上圆大的斗笠,跳上了缓坡。好了,这下好了,没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