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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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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良,你到底是怎么了,情绪这么不稳定?还这样胡言语的。”研玺有些不悦。

“大哥,你未免太不公平了吧!说我胡言语,自己却…。”俊良话说到此,又警觉到什么似地咽回了话,动的情绪几乎已成愤慨,害他差点控制不住口而出“胡作非为”四个字。好在没有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否则现在一定正为了不该撂下如此的重话而懊恼。

俊良暗想:男,本是自然之事,怎能说是胡作非为?可是,当一想起佳卉对他哭诉自己怀了研玺的骨时,对他来讲,情形似乎只比世界末好一些。

当然,刚开始他也不愿相信,但佳辉哭啼啼、彷徨无助的模样又太过反常,教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既成事实”

“其实,我也不很明确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研玺显然没意会到俊良心里在气愤些什么,即使能觉到他的不平,也不真的清楚事情到底有多么严重。

俊良没搭腔,只是用叉子胡搅着盘中剩余的沙拉酱,瞅着粉红的酱汁被拨到盘边,又顺着原来的轨迹回中央。

研玺拨拨额前的黑发,叠双手在前,诚恳地解释,像要请求饶恕一般:“俊良,或许我真的做错了。”研玺的确有些懊悔。如果打从一开始便义正辞严跟佳卉说个清楚,明白拒绝她,也许早已助她慧剑斩情丝,把情转移至真正的有缘人身上了。

然而,话说回来,当初之所以迟疑不决、敷衍应付,何尝不是担心因为自己的冷酷而伤害了佳卉?在研玺眼中,佳卉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他始终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错把兄妹间的依赖误认为男女间的情。有一天,她会恍然大悟的!

所以,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生哲学,研玺不愿多说什么,只待佳卉成了、懂事了,就会明白一切。

无奈,造化人,事情进行得不如想象中的单纯容易,演变成这种后果,研玺自觉不容推诿责。他垂首敛眉,一边忖着,一边将面前只剩沙拉酱和几片碎生菜的大圆盘推到一边。

“大哥,”俊良点了烟叼在嘴上,低声道:“本来,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不是当事人,不该手过问。”他猛了一口烟,接下来的话语掺着白烟,更显得有些扑朔离。

“但事已至此,我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了。说明白些吧,我希望…你能…给小卉一个代。”

代?”研玺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俊良,脸疑惑。

“你知道吗?”俊良的理直气壮顿时变得沉重怅然:“这阵子,小卉常发烧,无缘无故地。”

“发烧?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担心,所以,我几乎是穷拖猛拉把她押到医院,强迫她接受最排斥的健康检查。”

“结果呢?是不是因为季节转换,温差过大,着凉了?”研玺仿佛在安抚自己的忧、心。

“我也希望是这样啊!可是…。”俊良咽下了话。

“可是什么?你快说啊!”俊良狠狠了一口烟,又用力吐了出来。

“是白血病,就是血癌…。”

“你说什么?!血…癌?!你在开玩笑吗?”研玺赫然起身,覆上半个桌面,动地捉住俊良肩膀,不自觉用了多大力气。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俊良冷冷地反诘。

俊良这么做,其实是不得已的。本来,他也不想配合佳卉的诡计,因为他清楚研玺的为人,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又腔责任的人,用不着他们耍这种低劣的手段婚,研玺也会为自己做出的事扛下所有的责任。

然而,今天研玺的态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俊良预想中的诚恳,俊良当然多少有个底。因为研玺已有了个心的女人,虽然除了知道她叫詹天芷以外,其他一概不知,但是他看得出研玺绝对会舍弃佳卉而选择天芷。

如此,岂不苦了他那身怀六甲的可怜小妹?

不,他不容许研玺这么做!

于是,俊良终于说服自己摆了这道阵势。虽然手段并不正大光明,也非全顺研玺的意,但正如佳卉说的,等她和研玺成了亲,再告诉他娶进门的老婆其实是个健康的正常人,识大体的研玺非但不会大发雷霆闹离婚,反而会到开心才是!再者,她既然有了研玺的孩子,他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推卸责任;更何况婚前缘疏情浅,也不代表婚后无法培养出深情挚

俊良盯着跌坐下来的研玺,拼凑着让自己心安的理由,六神皆失般地发着呆。直到手中的烟头燃烧殆尽,剩余的星点火花灼痛了他的神经,他才像突被打醒一样用掉烟头。

“俊良,你说,我们该为她做些什么?”研玺坚毅的嘴角牵动着无尽苦涩。

“大哥,你听我说,”俊良倾身向前定定地说道:“不是‘我们’该为她做什么,而是‘你’该为她做什么。”

“…”研玺大概听懂了俊良的意思,脑中倏地轰然炸开一片浑沌,嘴里却默然。

“你还不清楚吗?你是最能给小卉幸福和快乐的人啊!难道你吝于在她最后一段人生路程对她付出?然后,眼睁睁见她带着遗憾黯然离去?”好不容易扯完这堆人肺腑的话,俊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具有如此优异的演技…他竟在研玺后方的镜中,见到自己虚情假意的泪光。

不过,演戏归演戏,吐出这些平空捏造的话,心里难免觉得不安。毕竟,中国人对“死”向来就忌讳,更何况拿来胡说八道。但为了佳卉,他只能选择这么做…担任一手策划骗局的角,好让男女主角双宿双飞。

嗯,这个“罹患绝症”的谎言虽然荒唐得可以,却不失为一个“善意的谎言”俊良不断地安自己惶惶不安的心。

然而,研玺却儿没怀疑。他相信俊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他清楚俊良的个,他不是那种玩世不恭、信口胡诌的人。半晌,研玺才放下撑在额上的手,眉宇紧紧锁着愁,一层影扩散到脸上,他声音低沉,仿佛有多么艰辛。

“俊良,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佳卉?”俊良没点头,也没摇头,似乎默认了研玺的试探和猜测。

研玺重重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脑中有着滔天风,他是一艘失去动力的小船,无力抵抗地陷进狂风暴雨、暗汹涌中,就连俊良向他告别,他都毫无意识,恍惚中已与世界切断了联系。

他看见,海上还飘着两艘小船,同他一般在暴风雨中飘摇坠,一艘站着天芷,一艘站着佳卉。

天哪!她们一个青健康,一个虚弱无助,他该救谁?

他好想、好想有个答案!

接下来的子里,佳卉仍如往常一般,在研玺身边着、绕着,活力充沛得像只小兔子。

这一切一切,看在研玺眼里,他比谁都苦!为了怕佳卉承受不了,他处处小心不让佳卉发现自己的病情,他得强颜笑,面对这株即将早调的花蕊。为了逗佳辉篇心,他更一改平对她的严格态度,勉强自己营造出事事如意的假象,佯装已经接纳她的…完完全全地!

于是,研玺开始刻意回避天芷。他确信只要再多看她一眼,再多听她一句,她的一颦一笑,又会搅得他摇摆不定,无法痛下决心佳卉,不!懊说是“演戏佳卉”来得妥当些。

多少个夜里,他在pub喝得酩酊大醉,这是他从前不会做的事。但是,唯有借着嘈杂的舞曲和台上摇宾歌手的嘶吼声,才能暂时麻痹他整的虚伪和矫饰,让他回复真正的夏研玺,然后尽情放肆地大哭一场。

他好苦,真的苦!

但是,他的苦,无处诉,他不能向俊良、佳卉倾吐,更没有勇气对天芷开口,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

今晚,研玺又重复着麻痹自我的夜生活,然后,因为不胜酒力而瘫醉在吧台上。

mark…啤酒罐上印刻着的大红字,火辣辣的。

好些个夜里,在扰攘喧闹中,研玺就这样放纵自己,恣意让酒滑进干涩的喉中,想取代占了整个躯体的愁绪。无奈,借酒浇愁愁更愁,酒的作用褪去后。愧疚、绝望、悲凄、罪恶,又再度涌了回来。

于是,他被迫一杯一杯地灌,一夜一夜地醉。

或许是好胜心强的天芷,正为了倒数计时的画展忙碌奔波,抑或是研玺的演技自然,天芷全然不觉他的异样和别扭。

总之,身处在这样荒唐却由不得自己的子里,研玺像是戴了一层面具,演一个不是夏研玺的自己。

然后,他着自己做好准备,静待“那一天”的到来…任天由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