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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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自蜀还,食千僧,以为有报,搢绅效之。病甚,令僧剔项发,遗命依浮图葬,不为封树。
张九龄,字子寿,韶州曲江人。七岁知属文,十三以书干广州刺史王方庆,方庆叹曰:“是必致远。”会张说谪岭南,一见厚遇之。居父丧,哀毁,庭中木连理。擢进士,始调校书郎,以道侔伊吕科策高第,为左拾遗。时玄宗即位,未郊见,九龄建言:天,百神之君,王者所由受命也。自古继统之主,必有郊配,尽敬天命,报所受也。不以德泽未洽,年谷未登,而阙其礼。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谓成王幼冲,周公居摄,犹用其礼,明不可废也。汉丞相匡衡曰:“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亦言:“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于礼,故《秋》非之。”臣谓衡、仲舒古之知礼。皆以郊之祭所宜先也。陛下绍休圣绪,于今五载,而未行大报,考之于经,义或未通。今百谷嘉生,鸟兽咸若,夷狄内附,兵革用弭,乃怠于事天,恐不可以训。愿以之至,升紫坛,陈采席,定天位,则圣典无遗矣。
又言:乖政之气,发为水旱。天道虽远,其应甚迩。昔东海枉杀孝妇,天旱久之。一吏不明,匹妇非命,则天昭其冤。况六合元元之众,县命于县令,宅生于刺史,陛下所与共治,尤亲于人者乎!若非其任,水旱之繇,岂唯一妇而已。今刺史,京辅雄望之郡,犹少择之,江、淮、陇、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繇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无状,用牧守之任。为斥逐之地。或因附会以忝高位,及势衰,谓之不称京职,出以为州。武夫、外,积资而得,不计于才。刺史乃尔,县令尚可言哉?氓庶,国家之本,务本之职,乃为好进者所轻,承弊之民,遭不肖所扰,圣化从此销郁,繇不选亲人以成其敝也。古者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于计私,甚自得也。京师衣冠所聚,身名所出,从容附会,不勤而成,是大利在于内,而不在于外也。智能之士,利之心,安肯复出为刺史、县令哉?国家赖智能以治,而常无亲人者,陛下不革以法故也。臣愚谓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则能者可行。宜遂科定其资:凡不历都督、刺史,虽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历县令,虽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给、舍;都督、守、令虽远者,使无十年任外。如不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犹未治也。
又古之选士,惟取称职,是以士修素行,而不为徼幸,伪自止,品不杂。今天下不必治于上古,而事务倍于前,诚以不正其本而设巧于末也。所谓末者,吏部条章,举赢千百。刀笔之人,溺于文墨;巧史猾徒,缘而奋。臣以谓始造簿书,备遗忘耳,今反求于案牍,而忽于人才,是所谓遗剑中,契丹以记者也。凡称吏部能者,则曰自尉与主簿,繇主簿与丞,此执文而知官次者也,乃不论其贤不肖,岂不谬哉!夫吏部尚书、侍郎,以贤而授者也,岂不能知人?如知之难,拔十得五,斯可矣。今胶以格条,据资配职,为官择人,初无此意,故时人有平配之诮,官曹无得贤之实。
臣谓选部之法,敝于不变。今若刺史、县令核其人,则管内岁当选者,使考才行,可入品,然后送台,又加择焉,以所用众寡为州县殿最,则州县慎所举,可官之才多,吏部因其成,无庸人之繁矣。今岁选乃万计,京师米物为耗,岂多士哉?尽冒滥抵此尔。方以一诗一判,定其是非,适使贤人遗逸,此明代之阙政也。天下虽广,朝廷虽众,必使毁誉相,听受不明,事则已矣。如知其贤能,各有品第,每一官缺,不以次用之,岂不可乎?如诸司要官,以下等叨进,是议无高卑,唯得与不尔。故清议不立,而名节不修,善士守志而后时,中人进求而易也。朝廷能以令名进人,士亦以修名获利,利之出,众之趋也。不如此,则小者得于苟求,一变而至阿私;大者许以分义,再变而成朋矣。故于用人不可不第其高下,高下有次,则不可以妄干,天下之士必刻意修饰,而刑政自清,此兴衰之大端也。
俄迁左补阙。九龄自才鉴,吏部试拔萃与举者,常与右拾遗赵冬曦考次,号称详平。改司勋员外郎。时张说为宰相,亲重之,与通谱系,常曰:“后出词人之冠也。”迁中书舍人内供奉,封曲江男,进中书舍人。会帝封泰山,说多引两省录事主书及所亲摄官升山,超阶至五品。九龄当草诏,谓说曰:“官爵者,天下公器,先德望,后劳旧。今登封告成,千载之绝典,而清隔于殊恩,胥史乃滥章韨,恐制出,四方失望。方进草,尚可以改,公宜审计。”说曰:“事已决矣,悠悠之言不足虑。”既而果得谤。御史中丞宇文融方事田法,有所关奏,说辄建议违之。融积不平,九龄为言,说不听。俄为融等痛诋,几不免,九龄亦改太常少卿,出为冀州刺史。以母不肯去乡里,故表换洪州都督。徙桂州,兼岭南按察选补使。
始说知集贤院,尝荐九龄可备顾问。说卒,天子思其言,召为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知院事。会赐渤海诏,而书命无足为者,乃召九龄为之,被诏辄成。迁工部侍郎,知制诰。数乞归养,诏不许,以其弟九皋、九章为岭南刺史,岁时听给驿省家。迁中书侍郎,以母丧解,毁不胜哀,有紫芝产坐侧,白鸠、白雀巢家树。是岁,夺哀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固辞,不许。明年,迁中书令。始议河南开水屯,兼河南稻田使。上言废循资格,复置十道采访使。
李林甫无学术,见九龄文雅,为帝知,内忌之。会范节度使张守珪以斩可突干功,帝以为侍中。九龄曰:“宰相代天治物,有其人然后授,不可以赏功。国家之败,由官也。”帝曰:“假其名若何?”对曰:“名器不可假也。有如平东北二虏,陛下何以加之?”遂止。又将以凉州都督牛仙客为尚书,九龄执曰:“不可。尚书,古纳言,唐家多用旧相,不然,历内外贵任,妙有德望者为之。仙客,河、湟一使典耳,使班常伯,天下其谓何?”又赐实封,九龄曰:“汉法非有功不封,唐遵汉法,太宗之制也。边将积谷,缮器械,适所职耳。陛下必赏之,金可也,独不宜裂地以封。”帝怒曰:“岂以仙客寒士嫌之?卿固素有门阅哉?”九龄顿首曰:“臣荒陬孤生,陛下过听,以文学用臣。仙客擢胥史,目不知书。韩信,淮一壮夫,羞绛、灌等列。陛下必用仙客,臣实之。”帝不悦。翌,林甫进曰:“仙客,宰相材也,乃不堪尚书?九龄文吏,拘古义,失大体。”帝由是决用仙客不疑。九龄既戾帝旨,固内惧,恐遂为林甫所危,因帝赐白羽扇,乃献赋自况,其末曰:“苟效用之得所,虽杀身而何忌?”又曰:“纵秋气之移夺,终恩于箧中。”帝虽优答,然卒以尚书右丞相罢政事,而用仙客。自是朝廷士大夫持禄养恩矣。尝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子谅劾奏仙客,其语援谶书。帝怒,杖子谅于朝堂,瀼州,死于道。九龄坐举非其人,贬荆州长史。虽以直道黜,不戚戚婴望,惟文史自娱,朝廷许其胜。久之,封始兴县伯,请还展墓,病卒,年六十八,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献。
九龄体弱,有愬藉。故事,公卿皆搢笏于带,而后乘马。九龄独常使人持之,因设笏囊,自九龄始。后帝每用人,必曰:“风度能若九龄乎?”初,千秋节,公、王并献宝监,九龄上“事鉴”十章,号《千秋金鉴录》,以伸讽谕。与严之、袁仁敬、梁升卿、卢怡善,世称其能终始者。及为相,谔谔有大臣节。当是时,帝在位久,稍怠于政,故九龄议论必极言得失,所推引皆正人。武惠妃谋陷太子瑛,九龄执不可。妃密遣宦奴牛贵儿告之曰:“废必有兴,公为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曰:“房幄安有外言哉!”遽奏之,帝为动,故卒九龄相而太子无患。安禄山初以范偏校入奏,气骄蹇,九龄谓裴光庭曰:“幽州者,此胡雏也。”及讨奚、契丹败,张守珪执如京师,九龄署其状曰:“穰苴出师而诛庄贾,孙武习战犹戮嫔,守珪法行于军,禄山不容免死。”帝不许,赦之。九龄曰:“禄山狼子野心,有逆相,宜即事诛之,以绝后患。”帝曰:“卿无以王衍知石勒而害忠良。”卒不用。帝后在蜀,思其忠,为泣下,且遣使祭于韶州,厚币恤其家。开元后,天下称曰曲江公而不名云。建中元年,德宗贤其风烈,复赠司徒。
子拯,居父丧,有节行,后为伊阙令。会禄山盗河、洛,陷焉。而终不受伪官。贼平,擢太子赞善大夫。
九龄弟九皋,亦有名,终岭南节度使。其曾孙仲方。
仲方,生歧秀,父友高郢见,异之,曰:“是儿必为国器,使吾得位,将振起之。”贞元中,擢进士、宏辞,为集贤校理,以母丧免。会郢拜御史大夫,表为御史。进累仓部员外郎。
会吕温等以劾奏宰相李吉甫不实,坐斥去,仲方以温,补金州刺史。宦人夺民田,仲方三疏申理,卒与民直。入为度支郎中。吉甫卒,太常谥恭懿,博士尉迟汾清谥敬宪,仲方挟前怨未已,因上议曰:“古之谥,考大节,略细行,善善恶恶,一言而足。按吉甫虽多才多艺,而侧媚取容,叠致台衮,寡信易谋,事无成功。且兵凶器,不可从我始,至以伐罪,则邀必成功。今内有贼辅臣之盗,外有怀毒虿之臣,师徒暴野,农不得在亩,妇不得在桑,耗赋殚畜,尸僵血,胔骼成岳,毒痡之痛,诉天无辜,阶祸之发,实始吉甫。”又言:“吉甫平易柔宽,名不配行。请俟蔡平,然后议之。”宪宗方用兵,疾其言丑讦,贬为遂州司马。稍进河南少尹、郑州刺史。
敬宗立,李程辅政,引为谏议大夫。帝时诏王播造竞渡舟三十艘,度用半岁运费。仲方见延英,论诤坚苦,帝为减三之二。又诏幸华清,仲方曰:“万乘之行,必具葆卫,易则失威重。”不从,犹见劳。鄠令崔发以辱黄门系狱,逢赦不见宥。仲方曰:“恩被天下,昆虫,而不行御前乎?”发繇是不死。大和初,出为福建观察使。召还,进至左散骑常侍。李德裕秉政,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德裕罢,复拜常侍。
李训之变,大臣或诛或系。翌,群臣谒宣政,牙阖不启。群臣错立朝堂,无史卒赞候,久乃半扉启,使者传召仲方曰:“有诏,可京兆尹。”然后门辟,唤仗。于时族夷将相,颅足旁午,仲方皆密使识其尸。俄许收葬,故胔骸不相。已而军横,多挠政,仲方势笮,不能有所绳劾。宰相郑覃更以薛元赏代之,出为华州刺史。召入,授秘书监。人颇言覃助德裕,摈仲方不用。覃乃拟丞、郎以闻。文宗曰:“侍郎,朝廷华选。彼牧守无状,不可得。”但封曲江县伯。卒,七十二,赠礼部尚书,谥曰成。仲方确正有风节,既驳吉甫谥,世不直其言,卒不至显。既殁,人多伤之。
始,高祖仕隋时,太宗方幼而病,为刻玉像于荧佛祠以祈年,久而刓晦,仲方在郑,敕吏治护,镂石以闻,传于时。
韩休,京兆长安人。父大智,洛州司功参军,其兄大,仕武后为凤阁舍人。梁州都督李行褒为部人告变,诏大鞫治。或曰:“行褒诸李近属,后意去之,无列其冤,恐累公。”大曰:“岂顾身枉人以死乎?”至则验出之。后怒,遣御史覆按,卒杀行褒,而大赐死于家。
休工文辞,举贤良。玄宗在东,令条对国政,与校书郎赵冬曦并中乙科,擢左补阙,判主爵员外郎。进至礼部侍郎,知制诰。出为虢州刺史。虢于东、西京为近州,乘舆所至,常税厩刍,休请均赋它郡。中书令张说曰:“免虢而与它州,此守臣为私惠耳。”休复执论,吏白恐忤宰相意,休曰:“刺史幸知民之敝而不救,岂为政哉?虽得罪,所甘心焉。”讫如休请。以母丧解,服除,为工部侍郎,知制诰。迁尚书右丞。侍中裴光庭卒,帝敕萧嵩举所以代者,嵩称休志行,遂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休直方不务进趋,既为相,天下翕然宜之。万年尉李美玉有罪,帝将放岭南。休曰:“尉小官,犯非大恶。今朝廷有大,请得先治。金吾大将军程伯献恃恩而贪,室宅舆马僣法度,臣请先伯献,后美玉。”帝不许,休固争曰:“罪细且不容,巨猾乃置不问,陛下不出伯献,臣不敢奉诏。”帝不能夺。大率坚正类此。初,嵩以休柔易,故荐之。休临事或折正嵩,嵩不能平。宋璟闻之曰:“不意休能尔,仁者之勇也。”嵩宽博多可,休峭鲠,时政所得失,言之未尝不尽。帝尝猎苑中,或大张乐,稍过差,必视左右曰:“韩休知否?”已而疏辄至。尝引鉴,默不乐。左右曰:“自韩休入朝,陛下无一,何自戚戚,不逐去之?”帝曰:“吾虽瘠,天下肥矣。且萧嵩每启事,必顺旨,我退而思天下,不安寝。韩休敷陈治道,多讦直,我退而思天下,寝必安。吾用休,社稷计耳。”后以工部尚书罢。迁太子少师,封宜县子。卒,年六十八,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文忠。宝应元年,赠太子太师。
子浩、洽、洪、汯、滉、浑、洄,皆有学尚。
浩,万年主簿,坐籍王鉷家赀有隐入,为尹鲜于仲通所劾,循州。洪为司库员外郎,与汯皆以累贬。洪后为华州长史。浑,大理司直。安禄山盗京师,皆陷贼,贼以官,浩与洪、汯、滉、浑出奔,将走行在,浩、洪、浑及洪四子复为贼禽杀之。洪善与人,有节义,藉甚于时,见者为涕。肃宗以大臣子能死难,诏赠浩吏部郎中,洪太常卿,浑太常少卿。汯上元中终谏议大夫。洽,终殿中侍御史。
滉,字太冲,以廕补左威卫骑曹参军。至德初,避地山南,采访使李承昭表为通川郡长史,改彭王府谘议参军。初,汯知制诰,当草王玙诏,无借言,衔之。及当国,滉兄弟皆斥冗官。玙罢,乃擢殿中侍御史,三迁吏部员外郎。强直,明吏事,莅南曹五年,簿最详致。再迁给事中,知兵部选。时盗杀富平令韦当,贼隶北军,鱼朝恩私其凶,奏原死,滉执处,卒伏辜。迁右丞。知吏部选,以户部侍郎判度支。
自至德军兴,所在赋税无艺,帑司给输乾隐。滉检制吏下及四方输将,犯者痛以法。会岁数稔,兵革少息,故储积谷稍丰实。然覆治案牍,深文钩剥,人亦咨怨。大历十二年秋,大雨害稼什八,京兆尹黎干言状,滉恐有所蠲贷,固表不实。代宗命御史行视,实损田三万余顷。始,渭南令刘藻附滉,言部田无害,御史赵计按验如藻言,帝又遣御史硃敖覆实,害田三千顷。帝怒曰:“县令,所以养民,而田损不问,岂恤隐意?”贬南浦员外尉,计亦斥为丰州司户员外参军。方是时,潦败河中盐池,滉奏池产瑞盐。帝疑,遣谏议大夫蒋镇廉状,镇畏滉,还乃贺帝,且请置祠,诏号宝应灵庆池。
德宗立,恶滉掊刻,徙太常卿。议者不厌,乃出为晋州刺史。未几,迁浙江东、西观察使,寻检校礼部尚书为镇海军节度使。绥辑百姓,均租、调,不逾年,境内称治。帝在奉天,淮、汴震,滉训士卒,分兵戌河南。既狩梁州,又献缣十万匹,请以镇兵三万助讨贼,有诏嘉劳,进检校尚书右仆,封南郡公。李希烈陷汴州,滉遣裨将王栖耀、李长荣、柏良器以劲卒万人进计,次睢,而贼已攻宁陵,栖耀等破走之,漕路无梗,完靖东南,滉功多。
时里胥有罪,辄杀无贷,人怪之。滉曰:“袁晁本一鞭背史,禽贼有负,聚其类以反,此辈皆乡县豪黠,不如杀之,用年少者,惜身保家不为恶。”又以贼非牛酒不啸结,乃屠牛,以绝其谋。婺州属县有犯令者,诛及邻伍,坐死数十百人。又遣官分察境内,罪涉疑似必诛,一判辄数十人,下皆愁怖。
闻京都未平,乃闭关梁,牛马出境,筑石头五城,自京口至玉山。毁上元道、佛祠四十区,修捴壁,起建业、抵京岘,楼雉相望。以为朝廷有永嘉南走事,置馆第数十于石头城,穿井皆百尺。命偏将丘涔督役,数千人,涔用其众,朝令夕办,先世丘垄皆发夷。造楼舰三千柁,以舟师由海门大阅,至申浦乃还。追李长荣等归,以亲吏卢复为宣州刺史,增营垒,教习长兵,毁钟铸军器。陈少游在扬州,以甲士三千临江大阅;滉亦总兵临金山,与少游会,以金缯相饷酬。然滉握强兵,迁延不赴难,而调发粮以济朝廷者繦属,当时实赖之。李晟方屯渭北,滉运米馈之,船置十弩以相警捍,贼不能剽。始,漕船临江,滉顾僚吏曰:“天子蒙尘,臣下之也。”乃自举一囊,将佐争负之。
贞元元年,加检校左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江淮转运使,封郑国公。以缮治石头城,人颇言有窥望意,虽帝亦惑之。会李泌间关辩数,帝意乃解。二年,更封晋。是岁入朝。滉既宿齿先达,颇简倨,接新进用事,不能其意,众怨之。献羡钱五百余万缗,诏加度支诸道转运、盐铁等使。
右丞元琇判度支也,以关辅旱,请运江南租米西给京师。帝委滉专督之,而琇畏其刚愎难共事,请自江至扬子,滉主之;扬子以北,自主之。滉由是衔琇。会琇以京师钱重货轻,发江东盐监院钱四十万缗入关。滉绐奏“运钱至京师,率费万致千,不可从。”帝责谓琇,琇曰:“千钱其重与斗米均,费三百可致。”帝以谕滉,滉执不可。至是,诬劾琇馈米与淄青李纳、河中李怀光。帝怒,不复究验,贬琇雷州司户参军。左丞董晋白宰相刘滋、齐映曰:“昨关辅用兵,方蝗旱,琇不增一赋,而军兴皆济,可谓劳臣。今被谪无名,刑滥人惧,假令权臣逞志,公胡不请三司鞫之?”滋、映不能用。给事中袁高抗疏申执,滉指为与,寝不报。
刘玄佐不朝,帝密诏滉讽之。及过汴,玄佐素惮滉,修属吏礼。滉辞不敢当,因结为兄弟,入拜其母,置酒设女乐。酒行,滉曰:“宜早见天子,不可使夫人白首与新妇子孙填掖也。”玄佐泣悟。滉以钱二十万缗为玄佐办装,又以绫二十万犒军。玄佐入朝,滉荐可任边事。时两河罢兵,滉上言:“吐籓盗河、湟久,近岁浸弱,而西近大食,北捍回鹘,东抗南诏,分军外战,兵在河、陇者不过五六万,若朝廷命将,以十万众城凉、鄯、洮、渭,各置兵二万为守御,臣请以本道财赋馈军,给三年费,然后营田积粟,且耕且战,则河、陇之地可翘足而复。”帝善其言,因访玄佐,玄佐请行。会滉病甚,张延赏奏减州县冗官,收禄俸,募战士西讨。玄佐虑延赏靳削资储,辞犬戎未衅,不可轻进,因称疾。帝遣中人劳问,卧受命。延赏知不可用,乃止。滉寻卒,年六十五,赠太傅,谥曰忠肃。
滉虽宰相子,节俭,衣裘茵衽,十年一易。甚暑不执扇,居处陋薄,取庇风雨。门当列戟,以父时第门不忍坏,乃不请。堂先无挟庑,弟洄稍增补之,滉见即彻去,曰:“先君容焉,吾等奉之,常恐失坠。若摧圮,缮之则已,安敢改作以伤俭德?”居重位,清洁疾恶,不为家人资产。自始仕至将相,乘五马,无不终枥下。好鼓琴,书得张旭笔法,画与宗人干相埒。尝自言:“不能定笔,不可论书画。”以非急务,故自晦,不传于人。善治《易》、《秋》,著《通例》及《天文事序议》各一篇。初判度支,李晟以裨将白军事,滉待之加礼,使其子拜之,厚遗器币鞍马。后晟终立大功。滉幼时已有美名,所与游皆天下豪俊。晚节益苛惨,故论者疑其饰情希进,既得志,则强肆,盖自其云。子群、皋。
群终国子司业。皋字仲闻,资质重厚,有大臣器。由云尉策贤良方正异等,拜右拾遗。累迁考功员外郎。父丧,德宗遣使吊问,俾论譔滉行事,号泣承命,立草数千言以进,帝嘉之。服除,宰相拟考功郎中,帝为加知制诰。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号称职。俄拜京兆尹。奏署郑锋为仓曹参军。锋苛敛吏,乃说皋悉索府中杂钱,折籴粟麦三十万石献于帝,皋悦之,奏为兴平令。贞元十四年,大旱,民请蠲租赋,皋府帑已空,内忧恐,奏不敢实。会中人出入,百姓遮道诉之,事闻,贬抚州员外司马。未几,改杭州刺史,入拜尚书右丞。王叔文用事,皋嫉之,谓人曰:“吾不能事新贵。”从弟晔以告叔文,叔文怒,出为鄂岳蕲〗沔观察使。叔文败,即拜节度,徙镇海,入为户部尚书,历东都留守、忠武军节度使。大抵以简俭治,所至有绩。召拜吏部尚书,兼太子少傅。庄宪太后崩,充大明留守。穆宗以旧傅恩,加检校尚书右仆,俄为真。又进左仆。长庆四年,复为东都留守,卒于道,年七十九,赠太子太保,谥曰贞。
皋貌类父,既孤,不复视鉴。生知音律,常曰:“长年后不愿听乐,以门内事多逆知之。”闻鼓琴,至《止息》,叹曰:“美哉!嵇康之为是曲,其当晋、魏之际乎。其音主商,商为秋,秋者天将摇落肃杀,其岁之晏乎。晋乘金运,商又金声,此所以知魏方季而晋将代也。缓其商纟玄,与同音,臣夺君之义,知司马氏之将篡也。王陵、毋丘俭、文钦、诸葛诞继为扬州都督,咸有兴复之谋,皆为司马懿父子所杀。康以扬州故广陵地,陵等皆魏大臣,故名其曲曰《广陵散》,言魏散亡自广陵始。‘止息’者,晋虽暴兴,终止息于此。其哀愤、躁蹙、憯痛、迫胁之音,尽于是矣。永嘉之,其兆乎!康避晋、魏之祸,托以鬼神,以俟后世知音云。”洄字幼深,廕补弘文生,岁,参调吏部侍郎,达奚珣以地望抑之。除章怀太子陵令,无愠容。安禄山,家七人遇害,洄避难江南,蔬食不听乐。乾元中,授睦州别驾,刘晏表为屯田员外郎,知扬子留后。召拜谏议大夫,与补阙李翰数上章言得失,擢知制诰。坐与元载善,贬邵州司户参军。德宗即位,起为淮南黜陟使,复为谏议大夫。
晏被罪,天下钱谷归尚书省,而省司废久,无纲纪,莫总其任,乃擢洄户部侍郎,判度支。洄上言:“江、淮七监,岁铸钱四万五千缗输京师,工用运转,每缗度二千,是本倍于子。今商州红崖冶产铜,而洛源监久废,请凿山取铜,即治旧监,置十炉铸之,岁得钱七万二千缗,度费每缗九百,则得可浮本矣。江、淮七监,请皆罢。”又言:“天下铜铁冶,乃山泽利,当归王者,请悉隶盐铁使。”从之。复罢省胥史冗食二千人,积米长安、万年二县各数十万石,视年丰耗而发敛焉,故人不艰食。
洄与杨炎善,炎得罪,不自安。无何,皋上疏理炎罪,帝意洄教之,贬蜀州刺史。兴元元年,入为兵部侍郎,转京兆尹。贞元十年,终国子祭酒,赠户部尚书。
赞曰:人之立事,无不锐始而工于初,至其半则稍怠,卒而漫澶不振也。观玄宗开元时,厉求治,元老魁旧,动所尊惮,故姚元崇、宋璟言听计行,力不难而功已成。及太平久,左右大臣皆帝自识擢,狎而易之,志意骄,而张九龄争愈切,言益不听。夫志则忽其所谋,意骄则乐软、憎鲠切,较力虽多,课所效不及姚、宋远矣。终之胡雏华,身播边陬,非曰天运,亦人事有致而然。若知古等皆宰相选,使当天宝时,庸能有救哉!
部分译文张九龄,字子寿,韶州曲江人,七岁时就会写文章。十三岁时带着他写的字去谒见广州刺史王方庆,王方庆看了叹说“:这孩子前程不可限量。”当时张说贬谪岭南,见到他后对他极好。父亲死,在父丧期间极尽孝道,哀痛至极。后来考中进士,调任校书郎。那时玄宗尚在东,亲自策问天下之士,张九龄于伊吕科对策高第,升为左拾遗。后来玄宗即位,未行亲郊之礼,张九龄上疏说:“天,是百神之君,为王者是从天那里受命的。自古以来,继承帝业之主,必定要行郊祀之礼,为的是敬受天命向天报告。不可以因为还未降恩泽于民,年岁还未丰收而缺礼。古代周公郊祀,以后稷祀天,那是因为成王年幼。周公暂时摄政,尚且要行郊礼,表明此礼是不可废的。汉朝的丞相匡衡说:‘帝王的事,没有比郊礼更重要的了。’董仲舒也说:‘不郊祀而去祭山川,违背了祭祀的秩序,于礼不合,所以《秋》上批评他。’臣认为匡衡、董仲舒,都是古代的懂礼的人,都以为郊祀应放在首位。陛下继承大统,到今已有五年了,而未行大报之礼。考证之于经传,在义上有所欠缺。
如今百谷茂盛,鸟兽自如,夷狄归附,战争止息,竟然放松敬天之事,恐怕不足以为训。希望能在至登紫坛,陈采席,定天位,明天道。那圣朝的典则就完备了。”又说:“背逆王政之气,表现为水旱灾害。
天道虽远,但其反应的却很近。过去东海错杀了孝妇,以致天旱很久。一个官吏不明察,一个普通妇女冤死,天还要昭明她的冤屈。何况天下百姓,其命都在县令刺史手中。县令刺史,是与陛下共同治理天下的人,应该是亲近百姓的人。若所用非人,那水旱灾祸之由来,岂只是一个妇人呢?现任的刺史,京辅周围及大的郡县尚能稍加选择,江、淮、陇、蜀、三河几个大府之外,颇有不称职的。由京官出去的人,不是自身有过错,就是政绩不佳,把直接管理百姓的大任,作为斥责处分的办法。也有的是因为依附某人而得高位,及至被依附者势衰,就说该人不称京官之职,将他贬到州里任职。另外,还有武夫、外(九品以外者),只要钱就能得官,不计较其才能之有无。刺史都像这样,县令就更不用说了。百姓,是国家的本。治理本的职务,竟然遭好为官者所轻视,百姓遭受那些不肖者的侵扰。天子圣明的教化被销蚀。这是因为没有选好恰当的人才造成的。古代刺史入朝可为三公,郎官可以出京管理乡民。现在朝廷上人只能入京而不肯出京。京师是达官贵人集聚之处,只要从容依附,没有业绩也能升迁。由此可见,大利在于朝内而不在京外。即使有才能的人,有得利之心,怎肯再出京任刺史县令呢?国家要依赖智能之士才能治好,但却常缺少重视百姓的人。臣认为要治好本,最要紧的莫过于守令,重视了守令,那有才能者才肯去做。应该制定各官阶的资历:凡没有担任过都督、刺史的人,虽有很高的门第,也不能任侍郎及列卿;凡没有担任过县令的人,即使有好的政绩,也不能任台郎、给、舍;都督、守、令即使是离京都远的,任期也不超过十年。假如不这样来弥补过失,恐怕天下是治理不好的。
“再有,古代选士,看其是否称职,所以士都看重自我修养,从不企图侥幸成功。欺伪自然消止,官吏的品不杂。如今天下没有上古治理得那么好,而事务却较以前倍增,这是因为没有正其本而施巧于末的结果,所谓‘末’,就是吏部的条款章程,多到千百条。执刀笔之人,沉溺于文墨,致使巧猾之徒得以逞。臣以为当初制造簿本,是为了防备遗忘。如今反倒去追求文章的美,而忽略了人的才能,真是刻舟求剑之类。
现在提及吏部有才能的,则说是由尉到主簿,由主簿到丞。这是据记载知道他的官次,却不论他的能干与否,岂不是大错?吏部尚书、侍郎,是因有才干才任他这个职位的,怎能不知人?如真的难以即刻识别,那么从十个人中间选拔五个该可以吧。但如今,死扣条文,据资历配职,以致时人讥诮、官曹不贤。
“臣认为选部的法则,其弊病在于不变。如今若在刺史、县令中详细核查,在管内每年当选者,另考核其才能品德,可入品的,送到台里再加选择,以所用人的多少来评定州县的好坏,那州县就会慎重对待所荐举的人。可任官的人才多了,吏部也可顺利完成任务,不会有那么多的庸人了。如今每年考选有几万人,京师的粮食用品耗费甚大,难道是人才多吗?实在是滥竽充数的太多了。现在只用一首诗就可定其才或庸,这样会使真正的人才漏掉。天下虽大,朝廷官员虽多,但若毁誉相,那事情也就不可能办好了。假如了解人的才能,各有品级等第,每有一官缺额,就可依次任用。如各司的要职,以下一等的递进,那就无所谓人的高下,只是机会的得与不得罢了。
所以平的议论没有了,个人的名节不修了。高洁之士坚守其志而不肯媚时,中等人才追求进身就很容易了。若朝廷能以好名声鼓励人,士也以修名来得利,利之所出,是众人之所求。若不这样,从小处说,只求苟得,进而只知谋私;从大处说,以义做易,进而结为朋。所以说,用人不可以不排列其才能的高下。
才能分出了等级,就不会盲目用人,那天下之士定会刻意进修自守,刑政自然清正,这是有关国家兴衰的大事。”不久,升任左补阙。张九龄颇能鉴别人才,吏部试考时,张九龄常与右拾遗赵冬曦一同参与评定,当时称他们考核为“详平”后改任司勋员外郎。那时,张说为宰相,十分看重他,且与他通谱系为同宗,常说张九龄是“后出词人之首位”张九龄又升任中书舍人内供奉,封爵曲江男,进而为中书舍人。皇帝去封泰山,张说挑选了两省的录事主书及他所亲近的人随从登山,将这些人越级升为五品。张九龄负责草拟诏书,对张说说“:官职爵位,是天下的公器,首先要看人的德行声望,然后再看他的劳绩年限。
现在登山封禅成功,是千载的大典,一些有声望之人被排在殊恩之外,而一些胥吏却得以升官,我担心这样的制书一出,四方都会失望的。现在刚刚送上草稿,还可以改动,望公仔细考虑衡量。”张说说“:事情已经决定了,那些牢话不足为虑。”后来,果然受到批评。御史中丞宇文融正在拟定田税法,有所报告,张说都建议改变。宇文融心中十分不平,张九龄替他申说,张说不听。不久,张说受到宇文融等人的痛加诋毁,几乎不能免死。张九龄也改任太常少卿,出京为冀州刺史。因为母亲不肯离开乡里,所以上表请改为浩州都督。后调桂州,兼岭南按察选补使。
当初,张说主管集贤院,曾推荐张九龄可任顾问。张说死,天子想起张说说的话,召张九龄为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主管集贤院的工作。那时要赐渤海诏书,而能写这样诏书的人找不到,于是召张九龄起草,渤海之事也就办成了。
升张九龄为工部侍郎,管理草拟制诰事。
张九龄多次要求辞职,回去奉养母亲,均未得允许。因其弟弟张九皋、张九章是岭南刺史,就每年给假给驿马,让他们回去看望母亲。张九龄任中书侍郎时,因母丧而解职。丧期十分尽孝哀痛,居然在他坐席旁生出灵芝来,还有白鸠、白雀在他家树上建窠。这一年,皇帝要夺哀起复(不待丧期结束而任用)他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九龄坚持辞谢,皇帝不许。第二年,任中书令。以前他曾建议在河南开水屯,于是要他兼河南稻田使。上疏建议废除凭资格任官的办法,再次设置十道采访使。
李林甫学问不大,见张九龄因文雅而受到皇帝的赏识,心中十分忌恨。那时范节度使张守皀因斩杀可突干有功,皇帝打算任张守皀为侍中。张九龄劝谏“:宰相是代替天来治理天下的,有了当宰相的人才后,才能任职,不能用它来奖赏功劳。难道说国家的败亡,不是由官员的不称职和所致的吗?”皇帝说“:只给一个空名可以吗?”张九龄说:“名器,是不可以假借的。假如有人平定了东北二虏,那陛下加他们什么官呢?”此议就作罢。另一次准备把凉州都督牛仙客提拔为尚书。张九龄坚持说“:不可以。尚书一职,是古代的纳言官,唐家多用旧相担任,或者用历任内外高职且德高望重的人担任。牛仙客,只是河、湟的一个使典罢了,让他身任常伯,天下人将会怎么说?”又准备赐牛仙客实封户,张九龄说“:汉朝的法令,不是有功之人不封。唐遵汉法,是太宗定下的制度。边将要储粮食布,修缮器械,实封户正是适应这种需要定下的,陛下要赏赐牛仙客,可赏钱财,不能封地给他。”皇帝生气了,说:“你是因为牛仙客是个寒士而轻视他,是吧!你难道是生来就有门阀的吗?”张九龄叩头谢罪说“:臣生于荒野之处,陛下错,以文学用臣。牛仙客升任胥吏,不读诗书。韩信,只不过是淮一壮士,尚羞与周灌婴同列。陛下若一定要用牛仙客,臣以与他同列为。”皇帝很不高兴。第二天,李林甫进言:“牛仙客,有宰相之才,难道还不能担任一个尚书吗?张九龄是个文官,拘泥于古义,以致失大体。”皇帝因此决定要用牛仙客。张九龄既已违逆皇帝的旨意,内心恐惧,担心被李林甫陷害,就借皇帝赐他一把白羽扇,献赋致谢,且自我表白。赋的末尾说:“只要能有效力的地方,即使杀身也心甘情愿。”还说:“纵然秋气来临,不再用我,也始终恩,安心地居于箧中。”皇帝虽然依旧很宽容地优待他,但终于以尚书右丞相罢了他的政事而用牛仙客。从此,朝廷大夫都只干拿俸禄,养尊处优了。张九龄曾推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周子谅检举揭发牛仙客,语言中援用了谶书。皇帝很生气,在朝堂上杖责周子谅,放到氵襄州,死在半路上。张九龄因荐举不称职的人而犯罪,贬为荆州长史。他虽因恪守正直之道而被黜,并不忧戚地寄盼复官的期望,每只以文史自娱,朝廷中都嘉许他为上品之人。很久以后,封爵始兴县伯,上表请求回家乡扫墓,回去后病死,终年六十八岁。追赠荆州大都督,赐谥为“文献”张九龄一向体弱,但很有风姿。以往的习惯,公卿都把笏在衣带里,然后骑马。张九龄则常让别人代他拿着,特制一个笏袋。以后,朝臣们的笏也都装在笏袋里了。以后皇帝每用一新人,都要问:“他的风度能与九龄相比吗?”当初,千秋节(帝王生)时,公、王都要献宝镜,张九龄独独献《千秋金鉴录》十章,用以借古证今。张九龄与严之、袁仁敬、梁升卿、卢怡等人友善。世人都称道他们的往能始终如一。到他任相位时,能不避权贵而直言,保持大臣的节度。当时,皇帝已在位久,对国政渐有懈怠,所以张九龄有所议论时,必认真剖析得失,所推举引荐的都是正人君子。武惠妃谋陷害太子瑛,张九龄执意认为不可以。惠妃秘密派宦奴牛贵儿去对张九龄说“:有废就有兴。公若肯援助,宰相之位可以长处了。”张九龄怒叱道“:闱怎能干预朝廷之事?”并立刻奏报皇帝,皇帝也为之动。所以,张九龄在相位时,太子一直无事。安禄山最初以范偏校的身份入朝奏事,态度颇骄慢。
张九龄对裴光庭说:“将来扰幽州的,必定是这个胡儿。”及至讨伐奚及契丹失败,张守王圭把安禄山执送京师。张九龄在文件上批道:“过去穰苴出师,斩杀误期的庄贾,孙武训练士兵,斩杀不听令的嫔。张守王圭行令军中,安禄山不宜免死。”皇帝不同意,竟赦了安禄山。张九龄说“:安禄山狼子野心,貌有反相,应即刻斩杀,以绝后患。”皇帝说:“你不要以王衍识石勒的事枉害忠良。”终于不用张九龄的意见。皇帝后来避难到蜀,思念到张九龄的忠心,为之落泪。派使到韶州祭扫张九龄的墓,还赠厚礼抚其家属。开元以后,天下都称张九龄为曲江公而不称其名。建中元年,德宗赞扬其志风烈,追赠司徒。
张九龄的儿子张拯,在父丧期间,有节行,后来任伊阙令。安禄山侵占河、洛,张拯未能离开,但始终不肯任伪官。
安平,升任太子赞善大夫。其弟弟张九皋,也有名,最后任岭南节度使。其曾孙为张仲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