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游日记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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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晨起饭于香山寺，云气未已，遂别慧庵行，西〔取南丹道去。〕随龙溪半里，逾其北，即西门外街之尽外也。又半里，见又一溪反自西来，乃九龙之散诸田壑，北经西道堂之前东折而来。龙溪又西而合，两水合于西街尽处，即从路下北入石而注于江。又半里，过西道堂，又西五里，过前小观还所过石桥架于石壑间者，其水乃小观所出之支也。过桥，西南有岐，即前小观所来大路，从桥西直行，乃怀远大道也。

直西行又三里，望见西北江从北山下一曲，盖自郡西来，皆循江南岸行，而江深不可见，至是一曲，始得而见之。

江北岸之山，自宜山之西连峰至此，突而西尽，曰鸣山。其西之连峰，又从呜后环而去者也。忆前从小观来，误涉水畦；既得大道后，即涉一石壑，有石架壑上，其下水潺潺，深不可晰。又东二里，复过一石壑，其架石亦如之。今所过止东壑石桥一所，其西壑者，路己出其北，桥应在其南，但桥下北注之水，不知竟从何出，岂亦入而不可睹耶？

向疑二桥之水，一为小观，一为九龙，以今观之，当俱为小观，非九龙也。于是两界石山俱渐转西北。从中坞行，又十里，有山中峙于两界之间，曰独山，峭削孤耸，亦独秀之也。独山南有村数十家，在南山下，曰中火铺。又西北一里逾土冈，复望见西北大江一曲，自西而东。又西北一里，直南界石山而行。路北则土高下，江北复石峰蜿蜒，路濒南峰，江濒北峰，而上山盘界其间，复不见江焉。是时山雨大至，如倾盆倒峡，溪之北入江者，声不绝也。又五里，两界之中，又起石峰一支，路遂界其北，江遂界其南。雨虽渐止，而泥滑不堪着足，行甚蹇jian通“艰”也。又三里，转南界石嘴，有泉一泓，独止石窞间，甚澄碧。

其西有岩北向，前有大石屏门而峙，深五丈，中高外閟，后壁如莲花，叶蕊层层相叠，而缀隙扁狭，可窥而不可入焉。又西北二里，南山后逊外攒，中开一宕北向，数家倚之，曰大峒堡。入而炊于栏，问:“何在？”曰:“在南山之背。从堡后南入峡，尚三四里而至，一曰大，一曰天门，有楚氓开垦其内焉。”盖自堡北望之，则南峰回环如玦，人至堡后，又如莲瓣自裂，可披而入也。

过大堡，升降陂陀，又十里，逾土山而下，则江自南而北横天堑焉。其西岸即为怀远镇。时随夫挑担不胜重，匍匐不前，待久之而后渡。江阔半于庆远，乃怀远镇之南江也。

其江自荔波来，至河池州东境为金城江，又南至东江合思恩县西来水（今称大环江），南抵永顺北境入山中，暗伏屈曲数里，而东出于永泰里，又东北至中里，经屏风而东，黄村、都田之水入焉。

又东北过此，又北而东五里，则北江自西北来合，〔为龙江焉。〕前谓自屏风山入者，讹也。

屏风未尝中，入处在永顺司永泰里之间，土人亦放巨板浮中下。由是观之，永顺司有三大焉。此为北支；而司北五里者，又为都泥北支；司南与思恩府九司隔界者，为都泥南支。八峒、石壁之水，入金城下可知。怀远镇在江之西岸，其北尚有北江即今小环江自思恩县北中州来，与南江合于怀远之下，舟溯南江至怀远而止。其上则滩高水浅，不能上矣。北江通小舟，三四至中州。

是晚宿怀远镇之保正家，而送夫之取于堡中者，尚在其西土山上。盖是处民供府县，而军送武差。

十一晨起，保正以二夫送至安远堡换兵夫，久之后行。于是石山遥列，或断或续，中俱土山盘错矣。西北五里，上土山，转而北，已乃复西北升降坡陇，每有小水，皆北。

共二十里，过中火铺，又西北三里，为谢表堡。其堡当土山夹中，一孤悬，惟前面可上，后乃汇水山谷，浸麓为塘，东西两腋，亦水环之。堡在山上，数家而已。候夫久而行。又北逾一岭，五里，有数十家在东山下，曰旧军。

时已过午，贳酒一壶，酌于路隅石上。石间有小水（）。其南一伏石窞下，而出，独清洌殊甚。又西北，坞中皆成平畴，望见西北石山横列于前，共八里，循南界石峰之麓，于是与西北石山又夹而成东西坞。路由其中，转向西行，逾一横亘土脊，则此小水之分界也。由此西望，则羊角山湾竖于两界之中，此叱石之最大者也。又西二里，抵德胜镇之东营。时尚下午，候营目不至，遂自炊而食。既饭，往河池所，问相去尚五里。问韦家山、街南金刚山。

袁家山、街北狮子。

莲花塘，诸俱在德胜。遂散步镇间，还宿于东营。是下午已霁，余以为久晴兆；及中夜，雨复作。

十二晨起，饭毕而雨不止。

令顾奴押营夫担行李，先往德胜西营。余入德胜东巷门，一里，折而北，半里，抵北山下。袁家山。过观音庵，不入，由庵左自庵登山。有在山椒山巅也，其门南向，高约五丈，后有巨柱中屏，穿东西隙，俱可入，则稍下而暗。余先读观音庵碑，云庵后为狮子，故知此为狮子。

又闻之土人云:“袁家山有，深透山后。”窥此深杳，亦必此山。时外雨潺潺，山顶有玉皇阁，上索炬入，而阁僧适下山，其中无人。乃令随夫王贵。下观音庵索炬，余持伞登山。

石磴曲缀石崖间，甚峻，数曲而上，则阁上为僧所扃，阁下置薪可为炬。余亟取之，投崖下。历崖两层，见两僧在口，余疑为上玉皇阁僧也，及至，则随夫亦在焉。僧乃观音庵者，一曰禅一，一曰映玉，乃奉主僧室命以茶来，且导余入者。

遂同之，更取前投崖下薪，多束炬入。遂由屏柱东隙，又北进数丈，则遂高拓，中有擎天柱、犀牛望月、莺嘴、石船诸名状。更东折数丈，则北面有光熠熠自上倒影，以为此出之所也；然东去尚有道杳黑，乃益张炬东觅之，又约五丈而止。

乃仍出北去，向明而投。

抵其下，则悬石巉岨，光透其上，如数月并引。余疑，将攀石以登，忽有平峡绕其左而转，遂北透出，其门北向，又在前所望透明之下也。出，南向攀丛崖而上，则石萼攒沓，如从莲花族瓣上行，缘透明外过，又如垂帘隔幕也。南向上山顶，遂从玉皇阁后入，则阁僧已归。登阁凭眺，则德胜千家鳞次，众峰排簇，尽在目中也。仍从二导僧下山，〔折磴石崖间，凡数曲下，出〕过狮了前，下入观音庵，谢室而别。

遂出，南半里，过德胜街，其街东西二里余。

街方墟集为市。

雨中截街而南，又半里抵韦家山。从山之西麓攀级而登，崖悬峡转，有树倒垂其上，如虬龙舞空。上有别柯，从岩门横架巨树之杪，合而为一，同为纠连翔坠之势。其横架处，独枝体穿漏，効仗耷希频耧纬芍摺？

岩门在上下削崖间，其门西向，前瞰树杪，就隘为门。前有小台，石横卧崖端，若栏之护险。再上，有观音阁当门。由其右入，分两支:一从阁后东向入，转而南，遂暗，秉炬穷之，五丈而止，无他窦也；一从阁西东向入，下一级，转而北，亦暗，秉炬穷之，十丈而止，亦无他窦也。大抵此虽嵌空，而实无深入处，不若狮子之直透山后。然狮子胜在中通，而此胜在外嵌，凭虚临深，上下削崖，离披掩映，此为胜绝矣。观音阁之左为僧卧龛，上下皆峭岩，僧以竹扉外障；而南尽处余隙丈余，亦若台榭空悬，僧亦将并障。余劝其横木于前，栏而不障以临眺，僧从之。此僧本停锡未几，传闻此亦深透于后，正一穷，余以钱畀之，令多置火炬以从，其僧欣然。

时有广东客二人闻之，亦追随入。及入而遍索，竟无深透之，乃止。

门下悬级之端，亦有一门，入之深不过四丈，而又甚狭，遂下山，山下雨犹潺潺也。仍半里，出德胜街之中，随街西向行，过分司前。

向有二府，今裁革，以河池州同摄镇事。

又一里，出德胜西街门，又西一里，有营在路北，是为德胜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