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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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下来了,最绚丽的晚霞退去得也是最快。四月不再理会鹰嘴岩下茫然站立的众人,柔声对专犁说:“乌鲁啊!我们回家。”她的声音这样温柔动听,充了安和疼,只听得几个年轻猎人血脉愤张,恨不得张口答应一声“好!”专犁巨大的身躯“刷”地窜出水面,在最后的霞光里闪烁着金红的光芒,它扭头看看人们,眼睛是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失望。它放下了颈子,四月轻盈地跳了上去,抓住它耀眼的大角,在顶上轻轻拍了一下,那大家伙就忽然迈开四肢,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暮里的树林间留下了淡淡的雪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铁树终于把呆呆的猎人们唤醒。
“上岸扎营。”他大声喊道。夜已经来临了,人们需要挪动到更高的地势上去,因为温暖的香螺溪水夜里就会融开所有的坚冰,再次淌在溪谷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四月的魅惑术所捕捉,猎人们今夜都没有了杀心,他们围在篝火边,对四散逃去的小兽不闻不问,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们都体会着专犁的寂寞?界明城的食指轻轻敲击着六弦琴的琴箱,他也想陪着四月去到神秘的暗夜森林,可是他知道,尽管四月武力不强,他也没有为她担忧的必要。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还会见到四月,这觉是那么强。
“四月。”这个名字在界明城的口腔中回,他想着明的旅程,该和猎人们分手了,沿着销金河走向毕止。可是,他会在去毕止的路上找到龙渊阁吗?这个梦幻一般的名字现在被另一个名字所干扰了。
十雪雾引起的麻烦渐渐小了,因为表层的融雪都已经结成了坚硬的冰壳,不再轻易被光蒸发。透过单薄的雾气,界明城可以看出森林的黯淡轮廓,虽然并不清晰,但足以让行人参照判断方向。
猎人们提出过护送修士们到驿道的建议,但被修士们礼貌地拒绝了。鹰嘴岩本不是猎人们计划中的终点,但该是修士们和猎人分手的地方。由鹰嘴岩向西北走上大半天就能走上驿道,按照修士们的速度,当天就能离开杜国的国境。猎人们原来还打算沿香螺溪北上继续狩猎,可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他们心如麻。小四的猎马仍然忠实地驮着主人的尸体,猎人们无心恋猎,两粒明珠的意外收获也使继续狩猎变得不那么必要了。从四月的魅惑术中恢复过来的人们心情复杂,他们没有坚持护送的建议。修士们和界明城实际上也展示了比这些土生土长的猎人更强的适应能力。
辟先山上的积雪依然很厚,不过与兰泥镇外的情形相比就好上很多,大概是因为降雪多半被高高的辟先山阻挡了的缘故。马蹄和雪鞋踏碎雪面时会发出清脆的“咯嚓”声,听起来非常有趣。刚由香螺溪畔再次走上雪面的时候,界明城和修士们的脚步是错的,可没有过上多久,大家的步履自然变得一致,连白马也认真地踩着主人的节奏前进。清脆的脚步声远远地透过淡淡的雪雾传向无穷无尽的森林深处,不时惊动一些意外的鸟兽,于是脚步声里就时时掺入了惊惶失措的逃窜。
燧石铺就的驿道就在山谷底部,热的燧石早已经把覆盖在身上的薄雪花得干净,远远地在山坡上就可以看见它黑修长的身躯伸向遥远的北方。山谷不深,可是坡势绵长,走起来也很花些时间。辟先山两边的地势相差很大,在兰泥一侧的山岭急剧下降到水云泽低缓的平原沼泽上,山势非常险峻。但在鹰嘴岩的这一侧直到两百余里外的天水镇都是连绵低缓的坡地,夜北高原边缘的典型地貌。
终于踏上驿道的坚实路面时,界明城也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伸手拍了拍白马的脖子,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汗珠都已经结成了小小的冰粒。白马也很开心,走这样的雪地不是它的特长,回到驿道上以后,它立刻走了一个漂亮的花步来表示快的心情。
然而修士们神如常。他们也很疲倦,口中呼出的热气把眉和斗篷的帽子边缘涂上了厚厚的白霜,可他们没有为了到达驿道而表现出一丝兴奋。给重甚至毫不掩饰失望的神。
“就这么完啦?”他悻悻地说“这样的艰苦也太短暂了吧?”界明城哭笑不得:“我可没说是来自找苦吃的,要老在山上绕,几时才到得了毕止啊!”
“到不到毕止倒也并不重要。”给重施施然地说“到毕止去未必就能得到这样的磨练和修行。”几个修士一起深表同意地点头,连黑瘦修士也出赞赏的目光:“给重这句话很得‘道’的真髓啊!若是被过于具体的目标所牵制,总是要连那目标都失去的。”界明城了一口气,表情怪异地望着修士们:“那苦修本身不也是具体的目标吗?”给重大摇其头:“界先生这话说得大大不对。苦修和享乐一样,本身都是毫无意义的,当然更算不上目标。但是通过苦修认识真道是最便捷的途径,因为唯有困苦才更让人警醒,不至于让心头的一点真被外务所遮蔽。开发真,与天道贯通,就可以离望之苦,进入永恒的境界。”给重这一路下来,所得说话的机会实在不多,好容易碰上一个传道的机会,那肯轻易放过,不仅滔滔不绝,更兼循循善,听得师兄弟们频频点头。
“界明城的脑袋不由大了起来。他了发酸的眼睛,问了一句:“那追求真道算不算望呢?”给重正说在兴头上,被他这样一打岔,不由愣住了。
“这个说法不对。这个说法不对。”他喃喃地说,一时却还转不过弯来。
界明城也不理会,在白马身上拍了一掌,说:“还是赶紧走吧!我们离有人烟的地方可还有两三天路程呢!咱们的给养带得可有限。”给重正想争辩给养不足远不足虑,无奈界明城和他的白马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兰泥到天水中间的三百里地竟然没有一个村落,对于旅人来说,是极大的麻烦。然而在夜北大地,这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里气候寒凉,土地瘠薄,是很不养人的水土。高原之国休实际上只占据了夜北的西南角,高原的主人是飘忽不定的少数牧人和猎手。
界明城不是没有经历过困苦和艰难的人,在二十年的生命里,已经走过东陆一半的险恶山水,可他实在没有兴趣象修士们一样追逐苦难。和猎人们在一起起码还可以保证吃上油水,可是和修士们在一起呢?在奇寒的天气里啃上两三天饼子可是很恐怖的事情,他得为自己打算一下。
分别的时候,界明城留下了猎人给的白木弓和一壶羽箭。一边牵着白马前进,他一边在道路两边搜索野兽的踪迹。不期然地,他想起了四月对修士们的评价。
“果然是些不知所谓的夫子”他心里坏坏地想,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四月说话并没有澜州口音,而是很纯粹的天启官话,这给她的来历又添上了些神秘的彩。
很遗憾,驿道两边看不见什么兽迹。中州和澜州的驿道基本是胤朝开国最强盛的时代耗费难以计算的人力财力修建的,在夜北高原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修了路的地方就再也不能生长出一草来。野兽们似乎知道,这漫长的黑的道路是专属于人类的,即使在夜里,它们也总是尽力回避这条道路。
界明城的脖子都举得发酸了,还是没有看见什么活动的东西。他悻悻地瞥了一眼白马驮负的行囊,看起来今天的晚餐还是得靠干和饼子打发了。修士们一定不会有意见的,他自嘲地想,实际上他们如果还愿意继续吃就已经要谢星辰诸神了。界明城可不愿意想象自己拖着几个昏厥的修士在雪原里挣扎的情形。
白马忽然警觉地站住,它不安地用蹄子敲击着燧石的地面,鼻子用力动着。
界明城颇敢意外地停了下来。白马是经过沙场的战马,它表现出这样紧张的神通常只意味着他们接近了恶战的环境。可即使在东陆目前这样的世中,也许是因为遥远和蛮荒,澜州诸国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和平。界明城一时想不出澜州各地有什么战斗的可能,何况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的荒山中间。
一个修士也停住,他向空中伸出手臂。过了一会,似乎握住了什么,他把拳头拿回鼻子前用力地嗅。
“怎么了,给暗?”黑瘦修士问,给暗修炼正是天道六识里面的“嗅”
“好臭!”给暗苦着脸说。
“我们什么也没闻到呀?”给重疑惑地说,看见师兄弟们含笑意的眼神,就立即红了脸,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界明城不知道给暗的特长,他和给重一样的疑惑,但他相信白马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