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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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天已然不早,但距离天亮,那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仅有的一张让个大男人占了,这可是美姑娘自有生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正如她所说,这是救人,顾不了那许多!
既然仅有的一张被个素昧平生的大男人占去了,她就只有另想办法了,按说,办法多得很,灯下看看书,或做点什么消遣,都可以打发这漫长的夜!
可是这位美姑娘却站在前,一双美目又望着那位英俊美的脸出了神,是不是瞧瞧他脸上有没有血!
那恐怕要问她自己了!
不过,这时候自那一双美目的神,很复杂倒是显而易见,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这恐怕也要问她自己!
良久,良久过后,上的那位俊后生突然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一声极其轻微,就好像没哼一样!
可是,美姑娘却已倏然惊醒,脸上一红有点惊慌地连忙走了开去,搬过一张锦凳,坐向了桌前,灯下!
在书架上信手出了一本书,缓缓地低下了头!
这位姑娘的医术的确高超,又过了片刻,上的那位“俊后生”两排睫突然一阵眨动,竟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那双既黑而又有点失神的眸子,略一转动,猛地一仰身,便要坐起,这一下牵动了伤势,倏一皱眉,哼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适时,美姑娘放下了手中书,自锦凳上缓缓转过了身,美目略一眨动,嫣然笑问道:“你醒了?”他未答,慌忙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美姑娘笑了笑道:“你倒在八大胡同,这里是八大胡同的‘怡红院’!”他口一声轻呼,俊脸上有了点血,嗫嚅地道:“原来这里是…姑娘贵姓芳名,怎么称呼?”美姑娘出了编贝般玉齿,笑了:“我叫梅心!”他口又是一声轻呼,瞪大了一双眼半晌始道:“原来姑娘就是梅心姑娘…”梅心柔婉笑问:“怎么,有什么不对?”梅心为他接了下道:“勾栏院中青楼,下生涯,那名字,让人笑话!”
“不,不,不!”他脸一红,说道:“我久仰姑娘芳名,我听说…”他的脸更红了,旋即他一整脸,道:“姑娘,我听到的,可不是那样,对姑娘,我不敢有一丝渎冒不敬之心,我听说过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如今有幸得睹姑娘,我要大胆直说一句,姑娘,你不像是…这地方,也委曲了你!”梅心那美目中一丝异采飞闪而过,嫣然笑道:“谢谢你,不过,彼此缘仅此一面,难道你不觉得有点浅言深?”刹那间,他的脸涨得通红,他嗫嚅说道:“姑娘,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梅心柔婉一笑,道:“那么,我再谢谢你不以风尘见薄,其实,一个柔弱女儿家,处在一个混浊的环境里,能不染,那是最为难能可贵的,你以为对么?”他吃力地在枕上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对姑娘只是仰慕、敬佩!”梅心美目深注,笑道:“你很会说话,可是并不像一般人那谄媚之言,听来令人讨厌。”他脸又一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其实…”梅心淡淡她笑了笑,接着说道:“这是命。自古红颜皆薄命,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上天注定的,那有什么办法?不说这些了,你的伤很不轻,是跟人打架,中了人家的暗器?”他神情一震,连忙点头赧笑,道:“是我不好,不能作小忍,徒逞那匹夫之勇,拔剑而起,与人殴斗,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说什么我也不惹事了!”梅心点了点头,道:“说得是,有些事,是必须要作小忍的,往往会因一时的小不忍而了大谋,那后果是难以想像的!”他微笑点头说道:“多谢姑娘金玉良言,倘若早遇见姑娘,说不定我这场架就打不起来了…姑娘也会武?”
“不!”梅心摇头淡笑道:“我是门外人,一窍不通,女儿家体质柔弱也不宜习武,我之所以看得出像是跟人打架、中了人暗器,那是因为我所来往的人有会武的,从他们口中,我听说的不少!另一方面,我替你疗伤时,也发现了那暗器,那是什么东西,好毒啊!”他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东西很是歹毒霸道,中人无救,所幸被姑娘碰上,要不然…”一整脸,接道:“姑娘,这活命大恩我不敢言谢,我会…”梅心嫣然一笑,截口说道:“你要说那是恩,我不敢当,学医的宗旨,本在济世救人,一个弱女子无力济世,也不敢这样自许,救救人总是可以的,倘若我见死不救,那我成了什么!姑不论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只是做人起码的条件,况且我也想修修来生!”他道:“那是姑娘自谦的说法,我不敢这么想!”梅心笑道:“反正我不以为这是恩,你要怎么想那只有随你了,跟你打架的是什么人,心肠这样狠毒?”他摇头说道:“素昧平生,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天桥’碰上的,一言不合就以武相向地打了起来,结果…”苦笑一声,住口不言。
梅心笑了笑道:“还好你只是跟人在‘天桥’打了架,刚才听人说,今夜有人夜闯大内,要行刺皇上,结果带着伤跑了,现在大内侍卫跟京畿铁骑‘卫军’,正在到处拿人呢…”他神情一震“哦”了一声,忙道:“有这种事?那人未免胆子太大了些,行刺皇上那还得了?”
“说得是!”梅心点头说道:“这位皇上,人家都说他窃位、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诛忠用佞,其实这是他的私事,古来那一个皇帝能免,只要他能勤政民不就行了么?”他点头说道:“姑娘高见,实际说来,当今不失为一个好皇上…”顿了顿,忽地仰起了身子“哎呀”一声,接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姑娘的…”梅心淡淡点头说道:“不错,这是我的卧房!”他一张脸飞红,急急说道:“这如何使得,不但玷污了姑娘的被褥,而且…”梅心淡淡笑道:“已经来不及了,再说你的伤势…”说着,他掀起那大红丝被便要下!
话犹未完,他已经轻哼一声,皱着眉又躺了下去,焦急地道:“姑娘,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梅心笑道:“你已经躺了大半夜了,不行怎么办!放心,等你伤势痊愈之后,我会全换新的,行么?”他仍焦急地道:“可是,可是,姑娘怎么办?”梅心淡淡笑道:“不要紧,像我这种生涯,一两宵不睡是常事,我也常常一个人独坐灯下通宵达旦,彻夜不寐,再说,那也没有办法,谁叫我救了你?”他苦笑说道:“可是,姑娘,我总要走的…”梅心道:“过两天,你伤势好了以后,我不会拦你!”他道:“姑娘,我说的是现在!”
“现在?为什么?”梅心瞪圆了美目问了一句。
他答得好:“姑娘不是说么!今夜有人闯进大内,企图行刺皇上未成,带着伤跑了么!我是个带着伤的人,大内的那班侍卫,可不一定个个讲理,倘若他们抓不着那个人,搜到这儿见我带着伤,把我拿了去,那岂不连累了姑娘?”梅心笑道:“原来如此,那不要紧,我既敢留你在我房里躺了大半夜,我就有办法掩护你,不然我早把你送出去了,你知道,我结的都是皇族亲贵,贝勒、贝子、格格一,只要我说句话,大内侍卫也不会难为我的!”他深深地看了梅心一眼,目中奇光闪动,道:“可是,姑娘,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梅心扬了扬眉,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我知道,那不外第一怕连累我,第二你躺在我房里,又因为是在我仅有的一张上,那令你不安,前者,我可以这么说,我不怕你连累,要害怕我也不救你了,况且我有皇族亲贵为依恃,你也未必能连累了我。至于后者,我要大胆直说一句,我一个弱女子都能站在从权的立场处之泰然,你一个堂堂七尺昂藏躯,须眉大丈夫,难道还不及我一个女之辈?假如你还有第三个想法,认为我这个风尘女玷污了你,那我不敢强留,我立刻命人送你出‘怡红院’。”他既羞且愧,更由衷地,梅心把话说完,他立刻难掩动地道:“姑娘,英雄不论出身低,自古侠女出风尘,你愧煞须眉,令我无话可说,至于后者,姑娘,姑不论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撇开姑娘的活命大恩不谈,单就我平所听到的,我对姑娘敬佩这颗心那是唯天可表!”梅心身形一阵轻微抖动,美目中异采再现,笑道:“那么,你可以在我这儿安心养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理由要走?实在说,我朝南北暮送东西,阅人良多,也仅见到你这么一个不同于常人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使我改变我对你的看法!”他有点吃惊地强笑说道:“那是姑娘看得起我,其实,我只是个最平凡的人,跟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至少我自己以为如此!”
“那是你自谦!”梅心笑了笑道:“自谦是一种美德,可是过分的自谦,那就成了虚伪了,我这个人素来以-待人,可不懂得虚伪,其实,我这种生涯,需要的是虚伪,可是我不喜,也不会…”他没有接口,这个时候,他找不出适当的辞句!
梅心笑了笑,又道:“不说这些了,我还没有请教…”他忙道:“不敢,姑娘,我姓燕,叫南来!”
“燕南来?”梅心玩味了一下,点头说道:“好雅的名字…”他忙笑道:“俗不可耐,难及姑娘那两个字万一!”梅心没有在名字上争论,美目凝注,嫣然一笑,道:“这么说来,你是由南方来的?”燕南来神情一震,忙道:“何以见得?”梅心笑道:“你不是叫燕南来来么?”燕南来神情微松,失笑说道:“按字面上说,我该是由南方来的,其实,我从小是在白山黑水,冰天雪地中长大的!”梅心眨动了一下美目,笑道:“怪不得你穿的这么单薄不怕冷”燕南来扬眉笑道:“姑娘好会说笑话,其实也没错,冻惯了!”侧顾梅心一眼,笑问:“姑娘,我可以坐起来么?”梅心笑道:“我哪儿管得了这许多?只要你认为自己坐得起来,只管请。”燕南来含笑说道:“大概勉强可以坐起,躺久了不舒服,再说,主人坐着,客人躺着,哪有这般说话的?”说着,他双手支撑着缓缓地坐了起来!
梅心那美目中异采又复一闪,嫣然笑道:“你一身武艺很高嘛,据我看,你的伤势不轻,中的毒也不浅,至少得躺上三两天不能动弹!”燕南来笑道:“恕我直说一句,不是姑娘看错了,便是我运气好!”目光忽凝,一怔说道:“这都出自姑娘手笔?”他目光凝注处那粉壁上,挂着一幅笔力雄浑、劲道异常的一笔狂草,龙飞凤舞,岳武穆的“江红”!
梅心落落大方,含笑点头:“请指正!”燕南来未答话,目光旁移,落在那一幅文文山的“正气歌”上,道:“姑娘,这也是么?”梅心含笑再点头,道:“一并请指正!”燕南来悚然动容,由衷地赞叹说道:“姑娘,这不像出自姑娘这么一个柔弱女儿家手笔,那千钧笔力,有拔山盖世之概,令人…”梅心嫣然笑道:“那是大方见笑了,这恐怕跟情有关,我素慕朱郭,心仪那武林豪侠的奔放豪情,那叱吒风云、气月的盖世雄风,那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的动人作为…”燕南来摇头叹道:“撇开别的不说,单这笔字,恐怕要愧煞每一个武林中人!”忽地移注梅心那张清丽若仙的娇靥,口齿启动,言又止!
梅心报以一瞥,笑道:“须眉男儿丈天气,何作忸怩女儿态,有话请说!”燕南来俊面一红赧笑说道:“没什么,我只觉得,觉得…”觉得了半天,未能觉得出个所以然来!
梅心替他说了,嫣然一笑,道:“你可是觉得我房中两副悬挂,与我的结有些不符?”燕南来神情微震,毅然扬眉笑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梅心淡淡她笑了笑,道:“我可以一一说明,这两副悬挂,是我时刻警惕自己,别忘了民族大义,至于我的结,那是另一回事,我这种生涯,招徕的便是一掷千金而毫无吝啬的贵介王孙、朱门豪富,假如我断绝了他们,那无异是自断财路,这两者,应该是毫无冲突的,你以为对么?”燕南来轩了轩眉,微笑不语!
梅心却紧不放,笑问:“我在请教,对么?”燕南来答得很技巧,道:“姑娘非世俗女儿,应是神仙中人,所作所为该不会有错差。”梅心美目深注,淡淡笑道:“你很会说话,令人觉不出是褒是贬,是捧是损!”燕南来淡笑说道:“仰不愧于大,俯不作于人,毁誉褒贬,那该一任世情!”梅心美目中异采电闪,笑道:“好话,多谢请教,我会永志不忘!”燕南来笑了笑,尚未开口!
梅心已有意改变话题地抢先说道:“恕我冒昧,唐突,你也喜文之一途?”燕南来点头说道:“也只能说喜,我读书不成,学剑又不成,结果是文武两途,一无所成!”梅心道:“你知道,我是一片诚恳!”燕南来的脸上有红意,道:“姑娘,我说的很中肯!”梅心道:“对一个诚恳相向、无城府的人,虚伪的违心之论,那顶要不得,妄自菲薄,那有损…”燕南来红着脸叫道:“姑娘,我服了,假如姑娘有意谈谈,我勉力奉陪!”梅心嫣然笑道:“为人要不失率真,这才是…”接着,她有意地考考燕南来的蕴所学,那知不试还好,一试之下,她不住芳心猛跳,悚然动容,瞪目张口惊愕得不能自已!
燕南来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可是仅就那他有意保留的几句话,梅心已然知道,这位自称燕南来的人,蕴所学不下于自己,甚至于有过之无不及。
她自以为自己的蕴所学,放眼天下,不作第二人想,那不是自负,事实上,她不但是红粉班中博士,娥眉队里状元,便是当今那知名的几位学之儒也瞠乎其后,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