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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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回想这个故事吗?这会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因为树木是很擅于记忆的,因为树木其实就是土地的回忆。
某一天微风如何吹拂过,得树叶沙沙而笑;某个夜里暴雨如何打得令他弯了
、折了无数手臂…是的,他全都记得,他以静默的姿态顶天立地站著,是天地间所有动与不动的存在。
他记得那时候的山还没有这么高,而自己也不如现在如此高大拔;那时的他只是一棵很年轻很普通的树,在距离村庄不远的山坡上静静地守护著每天都会到树底下乘凉的人们。
他最喜的是那个扎著小发辫的女孩;她总是跟著爹爹上山砍柴,每天清晨他们上山之前会先在树底下停留一阵,年轻的父亲在凉风底下愉快地与女儿喧闹一阵、吃完饭团之后才上山。等樵夫砍了柴下山,他们也总是会在树底下乘凉,爷俩躺在他身上呼噜噜地睡一觉。
有时候小女孩也会跟著村落里的小孩跑到他身边嬉闹,他们争相爬在他身上,用力抱著他,有时候恶意地折下他几只细的手臂互相追逐。孩子们的声音很吵,动作又
鲁,可是却有种奇特的魔力让他忍不住想听他们说话,忍不住想望着他们微笑。他不介意这些调皮的孩子在他身上所造成的伤害,他
他们更胜于
自己这一身
硬的老皮。
但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特别喜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在孩子群里算是个小小孩,大孩子们不怎么这个行动还不大俐落的小东西,有时候他们玩得疯了,
本完全忘记她的存在;小女孩很乖巧,尽管她经常被遗忘,但她从来不哭泣,她会静静地窝在他身边等待著,等著华灯初上,她那年轻的父亲便会打著灯笼爬上山坡来找她。
每次小女孩睡著的时候,他都会悄悄地打量著她。那乌黑如缎的发丝、胖胖软软的小手小脚,她花瓣般细致的小脸蛋依偎在他身上,每每令他担心自己糙的皮肤是否会
伤了她。
小女孩的颈畔有一块明显的红印,就在她纤巧可的小耳垂下方,形状像是火焰一样的朱红
印记经常令他看得著
;随著小女孩的摆动,那簇小小的火焰恒常地跃动著。
有时他看得入,会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伸出了手,轻轻抚著她白细幼
的颈项…每每有这种念头,他就觉得自己
本不是一棵树…但他却又无法说出自己到底是什么。他明明只是一棵树,明明就是啊。
那是他们初次的相遇。他以为自己会陪著小女孩长大、陪著她出嫁,然后陪著她老去,就如同其他的许多树一样;末了小女孩也许会葬在他身边,然后时序继续不停地往前走,他永不会忘记他最初上的小女孩;但时光的洪
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女孩等待著他的守护,他会无私地给予她们同等的
,就如同最初。
最终他也会老死,带著这些心的孩子们的回忆。
这是许多老树都低语过的故事,他也心以为将会如此。
然而那小女孩却始终没有长大,因为过不久那村里便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哭叫声。
他远远地站在山坡上见到村里燃起了熊熊大火,见到无数悉的人们在火光中凄厉地哭喊著倒下。
那是强盗,剽悍无情的强盗在夜里突袭了这个贫苦的小村庄,在打劫不到什么油水的情况下,盗匪们愤怒地放火烧了村落。
当时年轻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还有好坏之分。
那场大火把村落附近的树木全都烧毁了,熊熊巨焰贪得无厌地席卷了一切。就在他觉得自己也要在劫难逃之际,天空中却响起了巨雷。
多么讽刺啊,那场暴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他静静地站在雨中看着没村落的大火熄灭、看着突然暴涨的河水淹没了残破的村庄;然后河水来了,将小女孩了无生气的身躯送进他的怀里;然后河水走了,将小女孩的影子永远留在他心里。
他当然没有哭,树木怎么会哭?只是那年刻在他膛的记忆轮廓颜
特别特别的深,像是刀子划出来的红
血轮一般。
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人类。几次的山崩、几次的洪水、几次野火燎原,他膛里的轮廓一轮一轮平静无波地慢慢刻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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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一家子来了,树雀一家子走了,采的蜂儿们将巢筑在他身上,他们每天每天围绕著他。
树叶青了、树叶黄了,子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过去,这时候已经一百多岁的他在森林里仍然算是稚幼的;因为几次大地的挪移,不知不觉中自己竟被挪进了身后那一大片千年老林之中。
林子里最老的树已经四千多岁了,四千多岁的老树理应有说不完的故事,但是老树却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长眠中似的;其他的树木们说他们自己将来也会是如此,那是一种永恒的存在,远远超越生死,如同天父地母一般的存在。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也愿意变成沉默的老树。相较于四千岁的老树,一百多岁的他大概连“幼稚”这两个字都还用不上。
然后她来了,刚开始时是那么的娇弱无力,连攀在他身上的手都显得那么楚楚可怜。他静静地望着这株细又青绿得教人心动的小草,相形之下,自己显得多么高壮骄傲。
“快赶走她!”
“快赶走她吧,苍木,她会要你的命!”
“快吧…快吧…那是祸害!那是祸害!”祸害?如此娇弱无助的小东西怎会是什么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