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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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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远有一英里,下临一千英尺。汤姆发现的就是这样,不过表面望下去花园里那个拔草、穿红裙的妇人,好像扔一块石子就能打中她的脊背似的,甚至于能扔过石谷打到对面的岩石。因为谷底不过是一块田那样宽,沿着谷的那一边着那条小河。再过去,是灰的山、灰的高原、灰的石级、灰的沼泽,一直升到天。

这是一片幽静、沉寂、富饶、幸福的地方;望上去只是地面上的一条又窄又深的石,非常之深,而且非常之偏僻,连那些坏妖简直都找不到这里。这地方叫做凡谷。汤姆就这样走下去。他先走下三百英尺的峻坡。坡上生石楠,夹着松松的褐的沙砾,比一把锉刀还要糙,所以当他跳跳蹦蹦沿着坡子下来时,他那可怜的脚跟可不是个滋味。但他仍旧觉得得一颗石子就能扔到花园里。

接着他又走下三百英尺的石灰岩,一个坡接一个坡,就像有人事先用尺量好,然后用凿子凿出来一样笔直。上面一棵石楠也没有了。

可是有一处小青草坡,上面铺了美丽极顶的各种花草,有石蔷薇、虎耳草、茴香、薄荷,还有各式各样的香草。

后来他跳下一块两英尺高的石灰石。

这里又是一片花草。

后来又跳下一个一英尺高的石阶。

这里又是五十码的一片花草,但却像人家屋顶一样陡,汤姆只好坐在地上滑下去。

随后又是一个石坡,有十英尺高。到这里他只好停下来,沿着边上爬行,寻找石,因为如果失足滚下去,他就会一直滚到那老妇人的花园里,把她吓昏。后来,他找到一条暗的狭,里面长了绿梗的羊齿草,就像人家客厅里挂在花篮里的那样。他就这样手脚齐来,从石里爬下去,如同往下爬烟囱一样。随后又是一处草坡,又是一个石级,就这样下去,一直到——唉,天呐!我真巴不得他爬完;他也巴不得能够爬完。然而他还以为他用一颗一颗石子就能够扔进老妇人的花园里呢。

他总算走到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那里有长着背面是银灰的大叶的杨树和山柃、山栎之类。树木下面望去全是巉岩、石和大片大片的羊齿漕和芦草。从树木中间可以望见闪烁河,而且听见河水过白石时发出的声音。汤姆并不知道下还有三百英尺呢。

你朝下望也许会觉得头晕;可是汤姆并不觉得。他本来是个勇敢的扫烟囱的小孩,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高崖上面时,他并不坐在地上哭叫爸爸(不过他也从来没有一个爸爸可以哭叫),他说,“啊,这正合我的心意呢!”他虽然已经很疲倦,但仍旧走了下去,爬过树桩和石头、芦草和巉岩、矮树和杂草,就好像他天生是个快快活活的小黑猴,长了四只爪子而不是两只手似的。

然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瞧见那个尔兰女人跟在他的后面。

可是他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高高地挂在沼地上的太已经把他烤干了;那多树的山岩上的的热气,把他烤得更厉害。汗水从他手指尖和脚趾尖上淌出来,把他洗得干干净净,他在一年中从没有这样干净过。可是不用说,他走过的地方却被他污染了,污染得很厉害厉害。那座巉岩从此以后就留下一大块黑迹,从岩顶直到岩脚。而且从那时候起,凡谷的黑甲虫比从前多得多,不用说,起因也是由于汤姆。原来那些黑甲虫的始祖正要去结婚,穿了一件蓝大衣,下面是大红的皮绑腿,就像园丁养的一只狗,嘴里衔了一束草花时那样漂亮,就在这时候,汤姆的汗水把它染黑了,它的子子孙孙从此也都是黑的了。

他总算走到底了。可是再一看时,还是没有到底。这在下山的人也是常有的事。在岩脚下是一大堆一大堆从上面落下来的石灰石,大大小小都有;小的有你的头大,大的有邮政马车那样大。石头中间的里长着芬芳的大羊齿草。汤姆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些石头走完,就又走进太照着的地方。接着突然一下子,就像一般人那样,他觉得支撑不住了。

小家伙,你一生如果要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那样度过,不管你怎样的强壮健康,你都得准备在一生中有几次支撑不住的时候。而且到了你支撑不住时,你会发现你的心情是非常颓丧的。我希望你碰到这一天时,能有一个坚强的、忠实的、撑得住的朋友在你身边。因为如果没有的话,你就像可怜的汤姆一样,唯一的办法是躺在原来的地方,等待机会。

他不能再走了。太非常热,可是他浑身打着冷战。他肚子里空空的,可是人觉得像要呕吐。在他和那所村舍之间,只隔开一片二百码的平坦草场,然而他走不过去。他能听见河水就在一块田地那边淙淙着,然而在他看来,就好像是在一百英里外面一样了。

他倒在地上不动,引得黑甲虫爬到他的身上来,苍蝇也歇在他的鼻子上。如果不是那些蚊子苍蝇对他发了慈悲心,我就不知道他几时能够起来。可是那些蚊子在他耳朵里打雷打得非常响,那些苍蝇见到他手上脸上没有煤灰的地方就,这样终于使他苏醒过来。他于是歪歪倒倒走去,爬过一座矮墙,由一条小路走到村舍的门口。

原来是一座整洁致的村舍,园子四周都是水松的篱笆,修剪得很齐整。园子里面也种有水松,剪成孔雀、长喇叭、茶壶和各种怪模怪样的东西。从敞开的门内传来一片就像青蛙的啯啯声,表明他们知道明天要大热特热。至于青蛙怎么会知道的,我可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而且谁也不知道。

汤姆慢慢走到门口,门上的铁线莲和蔷薇都长遍了;他向门里窥望,心里有点儿害怕。

屋子里面坐着一个非常慈祥的老婆婆,她坐在空壁炉旁边,壁炉里放一盆香草。她穿着红裙子,和一件凸纹的短衫,戴一顶干净白帽子,上面遮一条黑绸巾,在下巴上扣好。在她脚下,坐着一只老得不能再老的雄猫;对面两条长凳上坐着十来个衣服整洁、脸红润、胖乎乎的孩子,在那里学字母,咭咭呱呱地吵成一片。好一座令人喜的村舍呀,地上铺的是清洁发亮的石板,墙上挂些古怪的旧画,一口古老的黑槲木碗柜,里面放了雪白的白蜡酒坛子,屋角有一座鹧鸪钟。汤姆才一出现,那只鹧鸪立刻叫起来,并不是因为它看见汤姆怕,而是现在刚巧是十一点钟了。

那些孩子看见汤姆又脏又黑的样子,全都吓坏了。女孩子哭起来,男孩子哈哈大笑,都很不礼貌地向他指指戳戳。可是汤姆太疲倦了,一点不以为意。

“你是谁,你要什么?”老婆婆叫道,“一个扫烟囱的!走,走,我这里不许有扫烟囱的人进来。”

“水…”可怜的汤姆说,声音非常低。

“水?屋子后面多着呢。”她说,声音很严厉。

“可是我去不了;我又饿又渴,人都快死了。”说完这话,汤姆就倒在门口台阶上,头抵着柱子。

老婆婆戴着眼睛把汤姆看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然后说:“他病倒了。孩子总是孩子,一个扫烟囱的又有什么关系。”

“水啊!”汤姆说。

“天啊!”老婆婆说了这一声,就放下眼镜,起身走到汤姆面前。

“水对你不好,我给你牛喝。”她站起身走到隔壁房间,拿了一杯牛和一块面包过来。汤姆一口气把牛喝光,然后抬起头望望,神复原了。

“你从哪里来?”老婆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