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而他,也正正地瞅着她。顷尔,他对她颔首微笑,笑容一派纯然无害,她于是不自觉地头一点,也回予一记轻粲。
两艘船慢慢错身而过,她却挪不开视线,始终与那名男子正眼对望,凝视着彼此。船身渐行渐远,直到那张令她惊为天人的容貌再也瞄不着半分,她才回过神来,为方才未察的屏息和心跳加速大大补一口气。
拍拍口,无法遏止的皮疙瘩瞬息泛了身。
好…好妖媚的人!从未见过眼睛这么能勾魂的男人…
忽地,白玉珑眉头一皱,闷声自问,“那…那是男人吗?”她不确定。真的,一点也不确定。
生于江南这妩媚水乡,她早看惯了天生白净、素颜粉面的男人,可她还真是不曾见过如斯“妖娆”的男人!
咦,等等!
或许…会不会…
依照大清律法,男子必须剃去半头,可她没剃,头上的瓜皮小帽若是不戴着掩饰,女儿身肯定马上馅。
她想起那人也戴了一顶小帽…当然,瓜皮小帽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头上饰品,可…或许…会不会…
她再一次远望正往彼岸行去的渡舫。
今生头一回,不想和一个形同擦身而过的人,仅只一面之缘。
好不容易等到船只泊了岸,白玉珑一下船就遣人探听,方才搭另一艘渡船过湖的,来者何人?
意外的是,竟一无所获。
那艘船是前几天一名姓玉的公子包租下的,船家管事只管见了票子让人上船,哪知来搭船的姓啥名谁、祖籍何方?不过管事很确定,那个貌美如花的男人并不是数前来包船的玉公子。
不知名姓,亦不知来处啊…
遥望视线攀不着的对岸,白玉珑心头有一抹道不尽的失落。
难得急结识的人哪!看来,失之臂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斯句赞语,显出位在江南的两地是何其富庶繁华;可若要说起真正财富惊人的地方,恐怕是盐商所聚集的扬州城莫属。
盐,乃上自皇贵戚、下至民间走卒皆不得缺少的民生必需品,几个盐商手里,就把持着整个中国的盐脉。将取之不竭的海水晒成一把又一把的晶莹盐粒后,经盐商向朝廷批购,再运销内地各处,从中可得之利益,难以估算!
其富有的程度,从一座座遍布扬州、耗资甚巨的园林宅邸,便可得知。
“车马少于船,园林多自宅”即是形容清代扬州的园林造景之盛。
盐商们不但富甲一方,且因盐乃属朝廷管制的事业之一,是故盐商都和朝中亲贵拥有良好的关系,而权势与财富的结合,则反映在一桩桩的联姻上。
白玉珑就是其中一例。
也因为这样,当她北上京城与靖亲王府缔姻未竟,子然一身返回扬州时,几乎整座扬州城都为她惋惜扼腕到了极点!
当时连片悲叹中,惟有一人打从内心狂喜不已──白府的一处花园水榭里,阵阵清风穿透太湖石所造的崎岖假山而来,池中或紫或粉的夏荷风摇曳生姿,清香拂鼻,园子的雀鸟啾啭不休,点衬着属于夏的热闹。
向学昭迭着腿,意态优帮她翻阅着诗集,幽逸自在。
“表少爷,小姐回来啦!”小厮含笑来禀。
“她回来了?”阖拢书本,笑意跃上了他清秀的眉目,脸上因伊人归来而透出一份欣喜的光彩,跟一个子等到出外经商的夫婿回来没两样。
“是啊!小姐才进门,就直接往这儿看您来了。”
“她往这儿过来了?”那好,他也等不及想见见一别近月的她。
“快!快去把前些夫刚裁好的那件新衣裳拿来…”语音未落,曲桥另一头已传来清亮的声响,“不用啦!”尚未换下男装的白玉珑花容盛绽笑靥,轻快地大步朝水榭走来。
“珑儿!”向学昭示意小厮去取他代的新衣裳过来,尔后欣然上前接佳人。
“表哥。”白玉珑开心握住他伸来的手。
“我不过是出门一趟回来,你也犯不着那么隆重,换新衣来接我呀!”向学昭笑了笑,拉着她进水榭的雕栏边坐下,“珑儿,你这一趟可去了不少子,南京那里的事办得怎么样?”
“都办好了,商行的事务也都很顺利。我还特别买了些东西回来给你唷!”
“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表少爷,您要的新衣裳。”办事勤快的小厮已把吩咐的衣服捧了来,向学昭接过,转呈至表妹面前。
白玉珑不解,“这是…”低头细瞧,粉的丝薄衣裳,轻软得彷佛是用无数粉红荷花瓣制而成,上绣坠花连蝶,毫无疑问,是件巧手工的女装。
她略黯而不快的眸直勾勾地投向身边男子,质疑他是何用意。
只见向学昭淡笑一解,“这是咱们自家的绸庄最新进的粉桃苏绸,我托师傅帮你裁了这么一件新衣,就等着你回来换上。我想,既是在自个儿家里,你也不需要老打扮成男儿家,好不好换固女儿衣裳?”换回姑娘裳?白玉珑英眉微蹙。一思及当女孩家的种种限制和不便,她心里就有一万个不愿意。
未及开口回绝,小厮又忙递来一封帖子。
“小姐,总管刚刚把这个名帖给小的,说是帖子的主人好几天前就投了来,想和您一见。”
“想见我?”生意做得大,投帖来见想要谈买卖的商家比比皆是,她不以为意地接下名帖,气定神闲翻开详看。
才看清帖上名号,她芙容一沉,把名帖往地上扔开,轻哼一声,“不见!”向学昭讶然,“珑儿,你这是…”
“没什么,只是一个自号『飘云四爷』的家伙,不见也罢。”
“他得罪过你?”
“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相往来!”明的脸上载不屑,“他是靖亲王府的四世子,凭着靠山大,挣了个皇商的位子,经商之道也不知到底懂多少,倒是自认风倜傥,四处败家玩女人,花名、史遍及从北到南的每一条花街柳巷,三十好几了还没成亲…哼,搞不好是玩出花柳病了吧?”三年前在北京游玩时,她就在酒楼里听够了关于四爷的“好名声”对这种好渔、最拈花惹草、把女人当东西一样玩的下男人,她从来都是厌恶到骨子里。
“靖亲王府四世子?”向学昭怔了怔,“先前同你订亲的好像是…”
“就是他的弟弟。”幸好没嫁成!那种人,谁当他的亲戚谁倒霉!
昔虽为了婚事曾在王府待过几个月,可除了每早晨请安时和王府庞大的家族匆匆一瞥,还有最后一夜靖亲王寿宴上又齐聚一块之外,其它时间她都带着紫苏在外头吃喝玩乐;而今事隔三年,那些王族亲贵们的相貌,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得见的人,犹遭她逐渐淡忘,更何况是当时如浮云般在外飘,与她几乎没碰过面的四爷?她本记不得那人的模样,现在也不想知道。
“紫苏该把水放好了,我想先回房去换换衣服…这身灰加汗,真是黏腻得教我受不了。”白玉珑起身要离开水榭,才跨了几步,又被向学昭唤住。
他把粉桃丝绸新衣端了来,“珑儿,这个…能换给我瞧瞧吗?”她真头痛。
“可…我还不想换固女装,好不好等到…”唉!表哥能不能稍微察言观一下?非要把场面得难看吗?
“就当是为我,也不成吗?”他低问,清朗的眼眸有殷切的期盼。
“我…”这下态度不硬一点不行了。白玉珑深长一叹,昂高了如星瞳,不容忽视的坚决尽显其中。
“对不起,表哥。这事,只有我自己决定──我不为谁而改变。”她不愿为任何人丧失自我,即使是心仪的表哥也一样。
旋身迈开长步,她翩然而去,丢下神情些许澹然的男子,目送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