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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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我试图说服她。
“不!’’她抵制着,可后来也端详起来。现在,这些石头远离了光的反,跟别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这时她才肯说“好看。”夜幕降临,我第一次没有抱着岩石过夜,为此才觉得这夜更短。如果说光线时时想抹掉ayl,那么她就存在于黑暗中,茫茫黑暗却使我重新到她存在的把握。
白昼又重新开始给地球染上了灰。我的目光向四周搜寻,却没有找到她。我发出无声的呼喊:"ayl!你为什么要逃掉?”司她就在我眼前,她也在找我,而且还没有发现,也在寂静中呼唤:“qfwfq!你在哪里?’’直到我们的视觉习惯在雾蒙蒙的光亮下搜索并辨认出一道眉、一条手臂、一个身的突起。
那时,我真想给ayl许多许多的礼物,但是又觉得什么都配不上她。我寻找着与这世界表面千篇一律的模样有所不同的东西,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东西:我寻求的是一个处于锁住众多事物竺陈旧而暗淡无的世界之外的什么东西。我搜索着每个角落,每个标志,每一线光(事实上有些正在变化中的事情,在某些点上,无之物似乎正在有闪光地出现);而ayl是寂静环境中的快乐居民,这个没有任何震动的世界是她所习惯了的:对于她,打破视觉的绝对中立的彩都是不和谐的;对于她,灰熄灭了甚至是极遥远的不同于灰的梦想,而只有那才是美丽的。
我们怎么才能互相理解呢?这世界没有谁比我们更能通过目光相互表达对对方的情。我渴望从陌生的震动中抓住一些什么,而她却把一切都缩到物质无的最本的实质后面。
一颗陨星划破天空,在太面前划出一道痕迹。它的燃烧动的躯壳在瞬间成了光的过滤器,使世界突然沉浸在一种前所未见的光线之中,绛紫的深渊在橘红的悬崖峭壁脚下展开,我的紫红的双手指着绿的火星,而我的思想还没有找到可以口而出的恰当的词语。
“这是给你的!这是我送给你的!对,对,它美极了!”我一边说着,连忙转身急切地想看ayl在整个变化中光彩夺目的新形象:我没有看见她,就像在无油漆突如其来的破碎之际,她设法藏身于马赛克拼图的裂之中去了。
“ayl!你别怕!ayl!快出来看啊!”但是,陨星的弧线已经划过太而远去,地球又恢复了它永久的灰,在我已经被照花了的眼中更加显得灰沉沉,暗淡淡,毫无区别,而ayl也不见了。
她真的消失了。我不分昼夜地寻找她,找了很长时间。那正是世界开始形成它后来的形态的时代:以其具有的材料试着形成各种形态,即使不相宜也无妨,反正一切尚未确定。岩浆树是烟的,枝枝杈杈上又垂下石板灰的“树叶”火山灰的“蝴蝶”在陶土地上空飞舞,飘飘扬扬在水晶似的野花菊上。ayl可能在无森林的树木投下的一片无影里,或正弯采摘灰灌木丛下的蘑菇。我上百次以为发现了她,却又重新失去了她。我从荒野又转向居住区。那时,预到变化将至的无名建筑者们按照不成的遥远未来的形象建造房屋。穿过石塔式平顶圆锥建筑群,又越过与世隔绝的修士隐居的横贯着隧道的山脉,我来到一片泥海湾,走进一个花园,花园里沙质花坛中竖立着钻天的糙石巨柱。
灰巨柱上爬着刚刚可以看清的灰纹路的图案。我停下来,ayl正在这个公园里和她的女友们嬉戏玩耍。她们把一个石英球抛起来,再在空中抓住它。
一次,球被抛得很远,一直飞到我手边,我便抓住了它。女友们分头去找这个不见了的球,我便趁ayl独自一人时把球抛在空中再自己接住它。ayl发现了,我有意藏了起来,就这么时时抛球,把她引到离游戏地点越来越远的地方。这时我才面,她一—见我就冲我喊叫,然后笑了起来。也不知怎么的,我们一起玩起球来。
那时候,常常有地震发生,地球的各层次都正在地震中求得平衡。又地震了,我和ayl之间裂开了一道,而我们仍继续互相投掷着石英球。正是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大裂中,地心受抑的元素找到了获释的路径。现在,时而岩石冒出,时而云飞过,时而出沸腾的矿泉水。
我同ayl继续玩着球,发现一层气体正在地球表面漫延散开,就像慢慢升起的薄雾:开始还不到脚跟,一会便升到膝盖,接着到了部…ayl的眼中罩上一层不安与焦虑的影;我不想惊吓着她,装做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样子继续玩我们的游戏,但心中也有一种不安。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一个动的巨大气泡在地球周围越越大,把一切都罩了进去;很快就从我们的脚下没过头顶,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向地面大裂那边的ayl投球过去,但球的飞行距离比我想像的要短了许多,竟不可思议地落人裂之中:它突然变得那么沉重,不:是这裂张开了大口,ayl离我远远的,我们之间是一片翻腾着的冒泡的体,我翘首望着远处的她,喊着:“ayl!ayl!”我的声音,这是我的声音!它比我想像的要洪亮得多,然而这沸腾的喧嚣过了我的声音。总之,什么也搞不明白了。
我把手放到快被噪音吵聋的耳边,到还得堵住口鼻才能不人身边强烈的氧气和氮气,而超出一切的还是对眼睛的刺,我觉得双眼像要爆开似的。
我脚下漫延淌的大量体变成全新的颜,使我双眼发花,我爆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叫喊,但对于裂那边的ayl则有非常清楚的意思:“ayl!海是蓝的!”我期待已久的巨大变化终于发生了:地球上现在有了水和空气!在那蔚蓝的新生的大海上,太正在向西斜落,它也有了彩,一种绝对不同以往的颜,更加强烈的颜。我到需要继续我的呼喊:“太多红啊!ayl!ayl!看它多红啊!”夜幕垂下。这夜也不同以往了。我奔跑着寻找ayl,还一边发出没头没尾的喊叫以表达我的心思:“星星是黄的!ayl!ayl!”那一夜,我没有找到她,以后的几天几夜中我仍然未能找到她。四周的世界显出它越发新鲜的彩:红云堆积到顶点时呈紫,发出金闪电的一阵暴雨过后,彩虹的缤纷彩更是空前人,那是多么奇妙的颜组合啊!叶绿素开始发展起来,在溪淌过的山谷里,苔藓和蕨类植物泛起了绿。这才是配得上美丽的ayl的景!可她不在了!没有了她,我觉得这多彩的世界是费的豪华。
我走遍各地,重新见到过去所认识过的那些灰的事物,不断为新的认识所震惊:原来火是红的,冰是白的,天是蔚蓝的,地是土的,绿宝石是碧绿的,ayl呢?我用尽自己全部想像力猜想她在我面前会是怎样的形象。
我又找到了那个公园。现在那里已经是青草绿树苍翠一片了。在水池里,鱼儿游动着,有红的、绿的、蓝的。ayl的女友们还在草地上跳跃着,互相投掷着彩虹的球。然而她们变化多大啊!原来,一个女孩是白皮肤金头发,另一个是褐发黄肤,还有一个是红皮肤栗头发,还有一个红扑扑的脸上长人的雀斑。
“ayl呢?”我问道“ayl在哪里?她怎么样?为什么不跟你们在一起?”女孩子们的是红的,牙是白的,舌和牙龈是的,她们的房的最高点是红的,眼睛是海蓝、黑、褐或另一种深。
“可是ayl…"她们说“不在,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继续玩球。
我试图想像ayl的皮肤和头发可能的颜,但是做不到,于是就搜索整个地表寻找她。
“如果上面没有”我想“就说明她一定在下面!”赶上第一次地震,我就跳进地里,一直下到地球腹地。
“ayl!ayl!”我在黑暗中呼喊“你来看看外面多美啊!”我声嘶力竭,发不出声了,而那时ayl的声音回响起来,细声细气,那么平静。
“我在这里!你干吗这么喊?你要干什么?”什么也看不见“ayl,跟我出去吧!你知道,外面…”
“我不喜外面!”
“可你,从前…”
“从前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那些七八糟的麻烦出来了。”我只好撒谎“不,那是一时的光线变化,就像上次陨星坠落一样!现在都结束了,一切又像原来一样。来吧,别怕!”我想,如果她出来,过了最初的一阵混之后就会习惯颜,喜颜,就会明白我欺骗她也是为她好。
“你说的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来吧,我来带你出去!”
“不。你在前边,我在你后边走。”
“可我急于看到你!”
“你只能按我喜的样子看我。你在前边走,不要转过身子来。”大地的震动给我们开路,岩层打开一个扇面,我们在隙中前进。我到身后有ayl轻盈的脚步跟随。又一次地震,我们就要到地面了!我在书页般排列的花岗岩和玄武岩之间跳跃,角砾岩深处就有路通向外面的世界。地表的山岩、绿和光都已经可以看得见了,光线伸出宽阔的长臂已经在我们!我就要看见ayl有声有的形象了!
…
我转身看她。
我听到她从黑暗中发出的一声叫喊,眼睛被光照之后还什么也看不见,接着便是倒一切的一阵轰鸣,一块岩壁突然竖起,把我们从中分开。
“ayl!你在哪儿?你快到这边来,快呀!要赶在岩石定位之前!”我想沿着岩壁找个突破口,可它那光滑的灰表面那么严密紧凑,一点破口也没有。
就在那个地方,一座山脉拔地而起,我是朝向外面的,而ayl则留在那座岩壁的后面,被关在地下了。
“ayl!ayl!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在这边啊?”我目光巡视着脚下展开的景:那绿的草地上正开出鲜红的罂粟花,那黄的田野上错落起伏着深黄的丘陵,一直延伸向一片蓝的波光闪闪的大海。现在,这些美景对于我竟显得那么索然无味,那么虚假,那么平庸,那么与ayl本人、她的审美和她的世界格格不入!她的地方永远不会是这里!我痛苦地意识到我被可怕地留在这边,再也不能离开那金银的闪光,那蓝天上变成红的云朵,那每年秋天都要变黄的树叶。而ayl的那个完美的世界,我永远地失去了它,以至都无法想像出她的样子,哪怕是最遥远的记忆也没有留下,只有那座冰冷的灰岩壁深刻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