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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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嗔怪地打了雷雷一下,轻轻跳上自行车后座。雷雷让她搂着自己的坐稳了,青儿矜持不听。雷雷骑车顺着下坡路风驰电掣般冲下来,吓得青儿闭眼尖叫,紧紧搂住雷雷的,不敢动。
一路上,两人的心怦怦直跳,谁都不说话。到青儿家附近时,来往的路人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两人,雷雷毫不在意,青儿不安地低声说:我下去吧。
雷雷神态自若,让青儿别动,小心摔着。青儿豁出去了,干脆抬眼看天,谁也不理。雷雷在青儿家,门前停住自行车,一本正经地说:以后需要我欺负你,就通知我一声。
青儿红着脸不理他,低头往家里走。雷雷喊住她,将收音机到她怀里,跨上自行车,飞驶而去。
雷雷妈在家里早就气炸了肺,儿子不学好可以慢慢调教,可他如今竟下作到跟一个破鞋谈朋友,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雷雷知道家里就是龙潭虎也得去闯,不然委屈了自己的心一辈子后悔。
母子之间头一回为一个女人争锋,在"破鞋"两个字上大做文章。雷雷问母亲为啥管青儿叫破鞋,她到底破在什么地方。雷母强忍怒气,声音哆嗦着说,叶青儿和她母亲作风不好档案上写着呢,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有好多男同志为她们犯错误。雷雷强词夺理说,白纸黑字不见得都是事实,除非她亲眼看见。就算她有作风问题,又没对他怎么着。
雷母气得浑身颤抖,抓起扫帚劈头盖脸就打,骂儿子越来越出息了,居然搞起小破鞋啦。雷雷抓住打来的扫帚,看着母亲,认真而固执地说,他没搞破鞋,叶青儿也不是破鞋。她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到打死也不会回头的倔强,眼睛润,手一软扫帚"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一股坐下,捂住脑袋,轻声呻着。雷雷赶紧倒水拿药,轻车路地给母亲喂药。
雷母闭目养神,呆了片刻,长叹一声道:你犯什么坏不好啊,偏和这种女孩子混在一起。你让别人怎么看咱家啊,你爸知道还不打断你的腿?
雷雷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雷母看着儿子问,是否想找女朋友了。雷雷不耐烦地予以否认,说他本就没想过那事儿。
母子俩怎么都谈不拢,各自回屋生闷气。
深夜,叶青儿跟母亲也有一番争论。叶母奇怪女儿怎么会跟雷雷这种小氓走得近。青儿说雷雷并不坏,欺负她的二强家的烟囱被人堵,许大马被人整,这些都是雷雷干的,他很有同情心和正义。
叶母叹气说,雷雷还是一半大的孩子,自然不会坏到哪儿去。可他母亲不是好惹的,会来找麻烦。青儿不服气地说,她凭什么找麻烦,她又没教她儿子干坏事儿。叶母言又止,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外面把你传得多复杂,你和她儿子在一起,就是坏了她的名声啊。
青儿慢慢低下头,沉默半晌开口说,398农场就这么个小孩儿敢跟她在一起。叶母深知女儿的苦楚,将她揽在怀里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多苦多难都有妈陪着她。青儿伤地抬头看着母亲问,她怎么就不能有个朋友?这么多年,她就跟得了麻疯病一样,谁都躲着她,她多想有个可以说话的朋友啊。叶母紧紧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她能再说什么呢?
青儿跟雷雷好了,这消息传得尽人皆知。卫生所所长看着青儿真是恨铁不成钢,他等青儿一上班就关上门,低声问:你怎么跟雷雷混在一起啦?
青儿面平静地反问:所长,您不会也觉得我和雷雷搞吧?
所长断然否认: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就那么愚昧无知?老实说我从来也没认为你是那号轻浮的女孩子。
青儿听了有些动,眼睛顿时润了,她忙低头掩饰。
所长慨地劝说道:我虽然没办法帮你,可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跟那种小氓混在一起啊。
青儿替雷雷辩解,说他不是小氓,他思想很单纯。所长武断地说,单纯也不了氓本。青儿张了张嘴,转念一想说了也白说,于是便不再说话。所长看出青儿的不悦,转移话题问她如果真的走不了,有什么打算?青儿一脸茫然,她从没想过不能走,这个鬼地方她是一天也不想多待的。
所长提醒说,场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同志都有对象了,有的都结了婚,她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啦。青儿被刚才那个问题纠着,对所长新的话题没有反应过来。所长接着说,他以为韩对青儿有意思,心里还为她高兴,问过才知道韩对她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青儿低下头,摆着手中的笔,一脸不耐烦。所长越说越来劲,极力推荐自己的外甥,甚至还一厢情愿地为他俩勾画好结婚后的美好蓝图。青儿实在无法忍受,借出门打水逃之夭夭。所长的话被打断,兴致大坏,嘀咕说,就青儿这条件,还想攀高枝,真是痴心妄想。青儿听在耳朵里,毫无反应,她对冷言冷语早已习以为常。
吃完午饭,青儿心情郁闷地在水槽边洗碗,水哗哗淌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突然,一木伸过来,上面爬着一只肥胖的只菜青虫,青儿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饭盒差点掉在地上。
雷雷在一旁大笑道:你还当医生呢,胆这么小怎么上手术台啊。唉,看你没出五伏的小兄弟,胆儿多大,哪儿都敢去。
青儿哭笑不得,看着雷雷嗔怪道:你老找我,不怕别人说我勾引青少年走上犯罪道路啊?
雷雷一脸严肃地道:还有人说我找你是调戏清纯少女呢,甭理他!听喇喇蛄叫还不种庄稼了!谁再这么说你告诉我,我整死他!
青儿噘嘴说他就会抡拳头,不懂得讲道理。雷雷调侃说,讲道理得分人,他对青儿这样的女孩儿就特讲道理。青儿抿嘴微笑,雷雷邀请青儿晚上一起听邓丽君的歌儿。青儿摇头说母亲管得紧,一下班就得回家。
雷雷沉半晌道:你一人在家多闷啊,要不…我去你家找你?青儿直摇头,说她妈一定会举着扫帚把他轰出门。雷雷抓耳挠腮说,都什么年代了,青儿妈真封建。要不他化上妆,穿着他妈的布拉吉去青儿家。说着他做出女孩子的忸怩神态,逗得青儿哈哈大笑。
回到修机厂,雷雷心情大好,哥们儿拿他开涮,他也不生气。黑皮羡慕地问,真泡上那漂亮小妞啦,啥觉啊?雷雷白了他一眼说,这种事儿谁都不能告诉,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麻杆笑道,那小娘们儿都教你啥啦?雷雷生气了,挥手轰苍蝇一样让他们滚一边去。
黑皮认真地说:雷子,咱别理那小娘们儿了行吗?我妈我姐她们最恨叶青儿。
雷雷骂道:你是不是男人啊,怎么净听老娘们的!你知道你妈你姐为什么嫉妒,因为叶青儿漂亮!
大头摇着头劝谏:漂亮是漂亮,你可不能被这美女蛇惑,丧失警惕啊!她爸可是极右分子,省城有名的大右派。主席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阶级斗争这弦一分钟也不能放松。
雷雷不屑地嘲笑大头乌鸦笑猪黑,自己是黑五类,还嫌弃人家。麻杆添油加醋说,那小娘们儿特,不能沾,听说在双梨公社那会儿就有男的为她打架,还出过人命了呢!
雷雷说他以讹传讹,胡说八道。他说着刚要站起身,就见一片黑影挡住光亮。雷雷骂骂咧咧回过头去看,只见几个壮的小伙子围住他,眼睛里充了敌意。雷雷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儿,端起饭盒边吃便问,干啥?
领头的壮汉叫狗子,他是许大马的亲戚。他人高马大,脸横,上前一把打落雷雷手中的饭盒。雷雷嘴里含着饭,嘴角沾着饭粒,他慢慢抬头,擦一下嘴,盯住狗子,冷冷地道:你这是费粮食,懂吗?
狗子恶狠狠地瞪着雷雷说道:小子,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就没人敢碰你,你小子就敢上房揭瓦了。
雷雷蔑视地说:他妈的你说什么?
狗子威胁道:今儿老子也不跟你废话,看在你妈份上,你去保卫科罚款写检查,全场大会上做检讨。态度端正也就当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了,要不,判你几年劳教!
雷雷破口大骂:放你妈的狗臭!黄狗子,别仗着许大马是你出了五伏的舅姥爷就这么血口人啊,这不他妈的狗仗人势嘛!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黄狗子脸上挂不住,便直截了当地问暗算许副场长的事儿是不是他干的。雷雷的几个哥们儿一听人找上门来,腿脚发软,偷偷溜掉。雷雷知道这场是非躲不过去,索豁出算了,他骂道:你这条疯狗,别咬啊!你自己干的吧,嫁祸到老子头上!小心我告你栽赃陷害!
狗子大怒,跳起来一脚踢飞雷雷眼前的饭盒,嘴里骂道:你个小王八蛋,给脸不要脸。你不就想替那小破鞋臭子婊出头嘛,哎,那破鞋给你什么好了?你这么替她卖命?
雷雷圆瞪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狗子说:你他妈的再说一句?
狗子哈哈大笑:你真想搞破鞋啊!哎,那破鞋滋味怎么样啊?
狗子话音未落,雷雷已经冲上去一拳将他击倒在地,旁观的几个壮汉见了,围着雷雷就是一顿拳脚,打得他脸是血。还是他的哥们儿及时找来队长,才平息了争斗。
狗子骂骂咧咧领着人走了。雷雷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哥几个吓得手足无措,大头说叫雷雷妈来,黑皮说还是赶紧去医务所。雷雷睁开眼,瞪着他们说:谁也别找,都给我滚!他说着艰难爬起,摇摇晃晃走向江边。几个哥们互相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搀扶雷雷。
雷雷孤独地走着,鲜血沿着脸淌。
还是大头机灵,找到青儿告诉她雷雷替她出头跟人打架,头破血,快要死了。青儿惊得怔住,忙背着药箱朝江边跑去。
雷雷步履蹒跚地朝江边草甸走去,好容易快走到了,天旋地转,一头栽倒。他躺在草堆里仰面看天,天空湛蓝湛蓝,像圣母的眼睛。
雷雷失血过多,口干舌燥,疲倦地闭上眼睛。这时,有人用纱布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他睁开眼,一片朦胧,有个人影在他眼前晃动。是青儿,他咧着嘴傻笑。青儿眼里有泪,责备道:还笑,动不动就打架!真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
雷雷还是咧嘴傻乐着,伤口被酒杀得疼,他不住叫了一声。青儿瞪着他说:以后不许跟人打架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雷雷咧嘴笑,说他不是君子。青儿包扎完毕,轻轻拍雷雷的脸叹道:一个人和那么多人打,不会跑啊,主席还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呢,怎么就那么傻?
雷雷倔头倔脸地说:我不能让他们糟践你。
青儿眼睛一下子了,哽咽着说:我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妈看你这样,不定得多难过…
雷雷看着青儿说:青虫,谁也不能欺负你,谁骂你就是骂我,我跟他死磕。他声音沉甸甸的,透着深情厚意。
青儿大受动,生平还没有人如此对自己,她的眼泪唰的淌下来。她不能言语,只是轻轻推雷雷一下,再推一下,哽咽着说:你管好你自己得了,别人事儿你瞎心什么呀!
雷雷被推得哎哟直叫唤,青儿吓得忙问哪儿疼。
雷雷龇牙说:头掉了也才碗大的疤,这点伤不算啥。菜青虫,咱俩铁哥们儿,以前没有我,你伤心难过我也不知道,没办法替你出头;可现在有我了,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谁让你生气你就告诉我,我打得他地找牙。
青儿破啼为笑:还是找你自己牙吧。我告诉你,以后我再看你跟人打架,就不理你了。
雷雷瞅着青儿嘿嘿坏笑,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青儿跟着躺下。
两人看天,天空湛蓝,树木葱绿,周围宁静得像梦境,像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