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辗转沉浮影若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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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啪！”极远处，一声震响，在寂静的山间，已经显得分外突兀。

怎么？京冥猛地一惊，接着又是失笑——眨眼已经到了年关，是山里人在放炮仗而已。

夜来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此处虽然近闽，依旧冷得出奇。人倒是还好，但是下的坐骑早已疲惫不堪，再不歇息，只怕要倒毙当场。

稍微一打量，京冥跳下马，向着道边一点灯光走去。那是间小小的草棚，屋顶已经颇有些破漏，薄薄的木板门被山风吹得咯吱咯吱的响。

“娘…”一个清脆的童音在轻唤:“娘，粥煮好了。”一阵地瓜粥的香气透过门弥漫开，温暖着寒冷的冬夜，若有若无的雾气飘过肌肤，每一个孔都充了少年的回忆，京冥只觉得饥肠辘辘，讪笑着扣响了门。

回应他的是屋里一阵疯狂的犬吠声。

“谁？”一张小小的脸探了出来，和一对戒备的眼睛。

京冥继续陪笑:“小妹妹…在下…”

“砰！”又是极重的一响，门扇着香气，更加疯狂地搅动人的食。

“娘，别管，肯定又是清那拨灾民。”小女孩的声音颇为倔犟。

“遥儿！”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去，开门去…”

“娘，可上回他们——”

“去，不就一个人么，大黑二黑小黑都在，你怕什么。”京冥开始微笑，门又一次被气呼呼地拽开，屋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让人直接想起干燥的，洁净的青花磁碗，还有从手心暖进丹田的温度。

那个小女孩也呆住了…这个清的“灾民”虽然一样的瘦，一样的憔悴，但是…那么好看。

“遥儿，给客人盛碗粥，大冷天的。”榻上的女子继续吩咐，比起普通的村妇，有气度了很多。

“人家不煮年饭，你也不来吃！”小女孩骨朵着嘴，递过一碗粥来。

京冥忍不住微笑了——洁净的磁碗里，是实打实的一碗粥，还堆了一层的地瓜干，筷子轻轻一拨，花生和玉米粒儿了出来。小姑娘没有说错，这样的人家，真的只有过年才喝得上这样的粥了。

“多谢！”京冥低着头，开始喝粥，小姑娘好奇地歪着头看他，一口粥咽下去，她的眼神似乎也柔和了一点，等到碗底朝了天，那清澈的眼神里便只有喜了。

小屋的角落，伏着三条半人高的大狗，看起来并不是本地的种，凶悍壮犹胜豺狼，九成九地象足了西北的獒犬。京冥放下心，知道有这三条恶犬，寻常匪类也打不了她们家的主意。

他敲门的时候狗吠虽凶，但是主人让进门之后，三条狗却再没有了一丝声响，端的是训练有素。

“这位大哥…”小女孩打量着不大的铁锅，面上似乎有了难。

“我叫京冥。”京冥一手捧着渐渐变冷的碗，一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多谢你们啦，告辞。”孤儿寡母的，多少有些不便，京冥虽然渴望极了这暂时的温暖，却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

“汪！”三条狗忽然一起大叫了起来。

“不许吼！”小姑娘跺了跺脚，只是寻常听话无比的獒犬焦躁起来，爪子用力抓着地板，呜呜地低吼着。

京冥深深了口气，将手里的碗平平放下，打量了一下屋内，随手拎起一把锄头，沉声道:“小妹妹，快——去你娘身边。”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辩得出极力的放松。京冥却松了口气——脚底和地面沉重的摩擦着，绝不是江湖中人行走的路数。

人虽然多了些，但他自问可以保得住这对母女的周全。

脚步声慢慢重了，一个人嘀咕了句什么，京冥听在耳中，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人一口客家话，他竟是一个字也不明白。

“你听得懂么？”京冥回头，问那小女孩，小女孩正不知所谓地看着他:“听得懂什么？哪里有声音？”京冥哑然失笑，情急之下，他竟然将小女孩的耳力当作了自己的。

“有人来了，大约有三十多个。”京冥语气不可置疑:“遥儿，你上次说的清灾民，是怎么回事？”小女孩显然吃了一惊，她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缓缓道:“没想到公子是江湖中人，见笑了。昨曾经有三个福建人来这里讨水喝，曾自报家门是清人…那三个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倒是会说官话，看起来也不像歹人。哪知他们一见我家三条獒犬，就上去要捉他们，不怕公子见笑，我家这三条狗，也不是常人近得了身的——不然我相公长年在外，哪里放心我们母女在此栖身？”小女孩嘴道:“想必那三个人已经饿疯啦，这山上的狗十只被捉去了九只，只不过打它们三个的主意，哼！它们连恶狼都不怕呢。”京冥知道那三个人必定大大吃亏，而外面埋伏的，多半就是来报仇的。

只是——欺负这样一对母女，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