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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痛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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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我,我快动死了。”我干笑着看向别处,一句话说得亦真亦假,可一言既出,我又觉得它不光油腔滑调,还有点麻,着实不符合我一贯的风格。

可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办呢?

为了挽回自身的失误,我没等他作出反应,忙不迭又不假思索道:“话说你知道我能自行恢复,可不还是沉不住气了?”等等?沉不住气?我怎么这么说他?明明是我自个儿不争气,还有脸挑三拣四,怪别人出手相助画蛇添足?这不恩将仇报吗?!怎么搞的?我怎么越描越黑!?

想着想着,我愈发心慌意,一时间,甚至失去了正视对方的勇气。

“嗯,我没沉住气,抱歉。”他发话了,语气里带着显而易闻的笑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想掩面遁走。

“…”他好像又笑了。

我只得抱着豁出去的心态,重新直视他的脸庞。

他果然在笑。

好吧好吧,笑吧笑吧,是我欠他的。

“说正经的,”大概是晓得我脸皮薄,他很快收起淡淡的笑容,话锋一转“前朝后的动静,你可有察觉?”话音刚落,我就敛起了微窘的神

诚然,老天似乎是想对我这几天来的任无为略施惩戒,因此在我病愈后,一个不大不小的烂摊子就立马摆在了我的面前。

“后女和太监倒是还好,只敢在背后小心翼翼地胡猜上几句;麻烦的是前朝的那群大臣们,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一个个都明着呢…也不知道心里会生出什么想法来。”一想起那群披着虎皮的狼,我就一阵心烦。

“实际上,这也是我急于劝你清醒的原因。”程肃冷不防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这里不比现代,你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你的任何一个动作,一句话,都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我颔首低声应着。

他说得没错。想我堂堂一国之君,先是奋不顾身地要冲进一个在旁人看来毫无价值的火场,结果被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少年用搂抱和倒的方式拦下,接着又几天几夜闭门不出不理朝政,最后还被人一路拖出皇不知干了点啥,回来后却莫名其妙地在雨中跪坐恸哭…以上种种,无论是亲眼所见者,还是道听途说者,恐怕都已对我这新即位的女帝产生了各种猜测各种看法。

“那你…”程肃略有迟疑“打算如何应对?”

“他们不问,我便不提,恢复常态,让时间冲淡一切。”说着,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如果他们实在要问,我就只好扯个谎去诓他们了。”

“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他若有所思地说着“你也别把自己得太紧了,都会过去的。”兴许是见我低眉不语情绪低落,他这般宽道。

我抬头,对他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忽而想起御书房里高高堆起的奏折,我默默哀叹着站起身来,与他道别:“自己种下的因,总要自己来偿。我去收拾烂摊子了。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罢,我与他互相点头致意,转身走出了屋子。

前脚刚跨出门槛,我便看到了圆柱后某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穆公子。”我几乎是肯定地叫住了那厮——故意在外边鬼鬼祟祟引我注意力的,舍他其谁?

话音落下,一个脑袋故作神秘地从柱子后头探了出来。

他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眯了眯眼,又瘪了瘪嘴,干脆大方地走上前去——他倒也不躲,兀自站在原地目视我步步靠近——果然是擒故纵,刻意为之吧?

“你真的打算十天不跟我说话?”站定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穆清弦闻言一愣,面狐疑道:“他都告诉你了?”这么快就破功了…

我微微挑了挑眉,答曰:“对。”

“他怎么就这样轻易地告诉你了?那我不是白忍了吗…”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副亏大发了的模样。

“自娫呢?”我故作自然地扯开话题——尽管我是有一阵子没见到那小丫头了。

“她说她得躲你十天,免得一看到你就忍不住问你发生了什么事。”连处理方式都一样,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嘴角,无语以对。

“那黎晔呢?”他总不可能也准备怎么样我十天吧?

“这我倒不清楚。”穆清弦想了想“他这些天,似乎心情不太好。”心情不好?是…我的缘故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见我一语不发似有沉思,他打量着我问。

“没。”我摇摇头,不愿节外生枝“对了,我想问问你,程肃他,怎么病了这么些天还没痊愈?我和他,服用的是同样的汤药吗?”

“怎会是同样的药?”穆清弦略带诧异地反问“你们虽同染风寒,但病症和身体状况都是不同的,我自然要因人而异,对症下药。”

“那他为何迟迟没能康复?”这回,轮到我不理解了。

按理说,我因为先前身中剧毒又折腾了一番,身子明明比他的更虚弱,怎么我病愈了,他反倒不见好?

“这是有原因的。”穆清弦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他抿着嘴停顿了片刻,然后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我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密的啊。”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带着疑惑,我点头应承下来。

“这都要怪他那两个不是东西的哥哥。”穆清弦说着,冷不防脸一改“你应该还记得吧?他八岁那年,被那两个家伙陷害,从山上摔下,受了重伤,昏了三天三夜,甚至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颔首称是——如今的程肃,就是那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其实那件事还有后续。”他娓娓道来,缓缓皱起了眉头“他醒来后,身子分明尚未恢复,却跑到那座山上…自尽。”我怔住了,心中似有什么答案呼之将出。

“一把匕首,直入心口…”回忆着糟糕的往事,穆清弦的眉拧得越来越紧“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是…不至于啊…”他千载难逢地喟叹着“总之,后来人虽是救回来了,却落下了病。所以,他的身子,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健朗。”果真如此…我怎么…我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想到?

原来,他从真正的程肃那儿所继承的旧伤,他回家而对自己痛下的杀手,和今时此他难以在短期内病愈的后果,是有着密切关联的——而我,数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全然没有想过,要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思考。

心里蓦地像被堵上了一块石头,疼得难受。

自己的身体,他必然比谁都清楚,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毫无怨言地陪着我,在寒冷彻骨的风雨中站了那么久,为的,只是要我清醒。

“呃…云姑娘,皇上,我跟你说这些,可绝不是在责怪啊…”许是见我忽然垂眸不语,穆清弦连忙展开补充“虽说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绝对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所以,你…”

“我明白。”我迅速抬起脑袋,以微笑示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好好照顾他,我先走了。”说罢,我也顾不上穆清弦是何反应,径自转身迈开了步伐。

宽敞的院子里,我越走越快,眼眶中的泪水也越积越多。

随后,那温热的体载不住心的悲戚,顺着脸颊滑落。

我说不清这眼泪中,有多少是为他,又有多少是为我自己。

只是忍不住,想哭。

可是…

我告诉自己。

不能再哭了。

否则,对不起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他,也对不起自己痛彻心扉后的决意。

是以,我拭去了两行清泪,抿紧了双起了膛。

沉重,而又坚定地,向前方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