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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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岛由纪夫的一个短剧,讲一个发疯的女孩等候她的情人的故事。很短,我估计演出时间大约只有三、四十分钟。”
“诗的意象和语汇?”思亚重复,本能地想到艰深难懂的象画,以及门外汉极难了解的前卫音乐:“好像…呃,非常深奥的样子。”月伦情不自地笑了。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的,只是用文字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已。譬如说┅┅┅”她微微地顿了一顿,发现到自己若是再往下说,就要把这场对话变成演讲了:“你要是真的有兴趣的话,何不来看“狂女”的演出呢?
那比我在这儿空口说白话的瞎扯,要有说服力得多了。如果你觉得很难看也不要紧,”她的眼睛里出了一点顽皮的光芒:“毕竟演出时间才三四十分钟而已,你试凄不会受太久的。”
“是噢,十七十八世纪的音乐会一开可都是一整天的呢。”思亚笑道:“演出时间订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二十二号起,三个晚上,三场。”
“啊,还要等一个多月啊?”他脸上那失望的表情定那么真切,使得月伦忍不住微笑起来。
“先生,排戏是需要时间的耶!”她温和地抗议:“慢工出细活你总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是一天到晚在画平面图和剖面图的。”思亚笑着说,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了他的脑海:“喂,石月伦,我能不能去看你们排戏?”
“什么?”这是一个她绝没料到的要求:“你要来看我们排戏?”
“是啊。”思亚坐直了身子,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要想更深入地了解石月伦,还有什么比实地看她工作更完美的选择?更何况她真的将他对戏剧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我是说,只要你不反对的话。拜托,石月伦,我可以去看你们排戏吗?我保证不吵你!”月伦心不在焉地喝着木瓜牛你,对唐思亚的要求到了莫大的迟疑:“你确定吗?排戏的过程是很磨人的,有时候涸戚燥,也很花时间。”
“拜托,好小姐,我又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去看你们排戏,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戏剧这门学问而已。”思亚认真地看着她:“拜托?”月伦轻轻地咬住了下,但是唐思亚那种诚心正意的要求显然令她没有推托的馀地。毕竟他已经算是一个朋友了,而戏剧、文学、音乐这一类的东西,岂不都是在要求读者和观众的叁与、投入和认可的么?
“你愿意来叁观我们当然啊。”她说,糊糊地觉到:自己已经让这个相识未久的青年介入自己的生活太多了,而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喜这样。
并不是说她不喜他…事实是,她已经有很久不曾如此欣赏过一个异了,而他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友善和开朗,但是…
苦涩的记忆从心灵深处翻腾而起,使她的肠胃隐隐发疼。喔,天,不要再来烦我!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把这段恼人的过往完全埋葬了,为什么…月伦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手,对着自己出了一个苦笑。她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她继续让自己的过往岁月影响到她的未来,那她就不算真正地将之摆。
而天知道她试得多么努力!只是她的理智虽然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点,她的情却依然畏缩┅┅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沈默,思亚关切地朝前探了探身子。
“怎么了,石月伦,我的要求会给你带来不便吗?”他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了。”
“不,没有什么不方便,真的,你愿意来看排练,我们很,”月伦急忙向他保证,强行下内心深处汹汹涌起的不安。去死吧,她对自己的情绪说,一面对着思亚微笑:“我只是在想…什么时间比较适合。你知道,我们才排了两天的戏,现在还一点眉目也没有。”
“那么你说,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呢?”
“,”月伦想了一下:“下个星期好了。看你下个星期什么时候有空。”
“星期二好不好?”思亚不想等太久:“其实戏还没成型也没关系嘛。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我想多看几次你们的排练,对整个导戏的过程才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啊!”月伦情不自地笑了。
“唐思亚啊!你的好奇心真是比天还大。好吧!就星期二。我们晚上七点开始排戏,地址是…”她撕下一页笔记本写好了地址给他。
“离这儿不怎么近呢。”思亚看着纸条说:“我下班以后过来接你好了。”
“你开玩笑吗?台北的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下班后回到家怕不都七点了,再送我过去还有不迟到的?”月伦好笑地说:“再说我也不会在家。我直接从补习班过去,并不太远的。”
“噢。”这个拒绝合情入理,思亚不大情愿地挥去了心中轻微的失望之意。
同时间另一个问题跳入了他的脑海,他想也没想就口问她:“你们晚上七点开始排戏,那你教的托福怎么办?”
“上一梯次的课已经结束了,这一梯次的课我全将它排在下午。”月伦的回答简单明了,思亚却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一笑。这个女孩子做事情有条理、有计画,他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月伦喝完了最后一口饮料,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后站起身来:“我必须回去了,唐思亚,谢谢你的木瓜牛你,我们星期二见罗!”
“等一等,我送你回去!”思而冲到柜台去付账,一面回过头来警告那个正打算走出店门的女生:“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不可以单独一个人在外头跑,很危险的!”
“老天,你说话和我哥哥一个德!”月伦翻了翻眼睛:“请问你,唐先生,没认识你以前,我一个人在台北也住上这么多年啦,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以前?以前请你喝木瓜牛你的人可不是我!”他轻快地来到月伦身边,用一种夸张出来的愁惨表情看着她颇有些不以为意的脸:“拜托你,石月伦,我妈妈要是知道我让小姐半夜三更的单独一个人回家,一定会臭骂我一顿,说她没有把我教好,说我完全不懂得社礼仪。我挨骂是没有什么啦,但是让我妈妈伤心可是大逆不道的事。你不会那么残忍,让我背上不孝的罪名吧?”这小子,越说越严重了!月伦莫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却也不能不承认:他真是有法子教人对他板不起脸来。那种邻家男孩的明朗,使人无法对他产生任何的戒心,而他灵活泼的思绪则使得他的陪伴自在无比。而她有多久不曾享有这样的愉悦了?依稀彷佛,在记忆深处有过另一个时空┅┅月伦费力地摇了摇头,将这突然浮起的思绪强行抑下去。记忆之中属于甜的部分如此稀少,随之而来的苦涩却如此伤人,能够不想当然最好是不要去想。只是,她已经成功地将过往岁月埋藏了如此之久,却为什么这记忆在唐思亚的面前变得如此地蠢蠢动呢?是因为她又回到台北来了么?这个埋藏了她的童稚、她的信任、她的深情的悒北?还是因为…他提醒了她曾经有过的、青、愉、无忧虑也无怀疑的岁月?
月伦紧紧地抿着下,浑没察觉到唐思亚一路的沈默不语,也没察觉到他的脚步已经停了。一直到唐大汪吠了两声,她才发现他们早已走到了自己所住的公寓门前。月伦不大好意思地甩了甩头,回头去看着思亚,想说几句场面的话;然而在他那无言的、谅解的凝视之下,她突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无言的、谅解的凝视?她没有看错么?他当然还不了解自己…最低限度,他不可能了解自己的过往;然而他的眼神似乎在说:没有关系,我了解的;我了解每个人都有他的情绪要承担,我了解每个人都有他的过去要背负;我明白现在询问任何有关你私人生活的一切都还为时太早,我愿意等到你愿意信任我的时候。
是那样的凝视使得月伦了解到:在唐思亚那明朗的、甚至是有些孩气的外表之下,藏着一个远为成的人格。她对人的观察鲜少出错,而她知道思亚绝对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不,思亚和“他”是不一样的,非常非常地不一样──无论他们的关系只是朋友,或是其他。
这样的了悟使她心安,也使得她重新出了个明亮的笑容来。
“回去向令堂报告行成绩罢,唐思亚,她会很高兴你今天得了个甲上的。”如她所料的,思亚的白牙马上就出来了。
“那么,晚安罗,”他开心地道:“我们星期二见?”
“星期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