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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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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跟升大爷回,工部的司官很难,多年的老案,也许懒得去找;弘大爷的条子上要写得扎实。”

“怎么才能扎实?”弘升说道:“干脆你念我写。”

“不敢!”曹震往后退了一步,做个逊谢不遑德表示。

“不要紧,既然一起办事,只要把事情办妥,细节不必拘泥。来吧!”说着,他已走向书案落座,曹震赶紧上前将紫檀砚盒盖掀开,濡水磨墨;借此打腹稿。及至弘升捏笔在手,抬头用目光催促时,曹震便即念道:“端慧皇太子园寝,营造享殿五间及使用绿瓦等情,业经履亲王议定,奉旨准行在案。一应施工细节,着参照荣亲王园寝成规办理;即速洽请工部该管司员,捡出顺治年间原案,以便察看。毋得违误切切!”等弘升写完,曹震又念:“右仰提调官曹震知照。”第二天一早,曹震兴匆匆地到工部。工部四司,以营缮司为首;但陵寝大工归四司之末的屯田司掌管,曹震因为修过泰陵,跟屯田司的司官很情最好的是一名宗室,太祖第三子镇国共阿拜之后,名叫富勒森;兄弟间居长,人称“富大爷”其实很穷,曹震因为它没有“黄袋子”的架子,常常有所接济,情谊密,几乎像异型手足一样。

这天去得太早了,司里的老爷们,都还没有上衙门;有个苏拉李三认识曹震,上来大献殷勤。曹震闲着无事,便跟他打听陵工档案的情形。

“那归‘黄档房’管。”李三答说:“得找杨书办。”

“喔,”曹震问道:“杨书办不知道来了没有?”

“来是来了。”李三略显得犹豫的“曹老爷最好等富大爷来了再找他。”听得这话,料知其中必有缘故,曹震便不再多问,静静的候了个把时辰,方始等到脚步姗姗的富勒森。

“老二,恭喜啊!”富勒森一见面便说:“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说你得了修太子园寝的差事。”

“托富大哥的福。”曹震请了个安,陪着笑说:“正为这件事,来看大哥。”

“喔,什么事你说吧!”等曹震道明来意,富勒森立刻便叫苏拉,把“黄档案”的杨书办请了来。此人一双三角眼,面无四两,一望而知是很难惹得人。

“这是曹老爷,内务府的红人。”富勒森说:“有点事想麻烦你。”杨书办翻一翻三角眼,斜睨着曹震说:“这位曹老爷,倒像在哪儿见过?”曹震也觉得他有些面善,细细一想,不由得暗叫一声:“坏了!”原来杨书办在未调到黄档房之前,本在营缮司管工,有一回奉派到平郡王府去看勘沽修正殿的工程,因过于浮滥,平郡王命曹震拿了估价单还给他,记得当时说过一句:“简直胡闹。”这是他的神气,显然记着那段恨了。此刻有求于人,不能装不认识;但也不便再提以前的过节,只微笑着说:“是的,我也觉得在哪里见过。内务府跟工部就像一家,以后还要请多多关照。”

“好说。”杨书办冷冷的答了两个字,转眼看着富勒森,等候他大话。

“杨书办,请你把荣亲王园寝的老案调出来。”

“荣亲王?那位荣亲王?”

“就是顺治爷的四阿哥。”

“顺治年间的老案吗?”

“是的。”曹震回答。

“没地方去找。”杨书办曲着手指说:“康熙六十一年、雍正十三年。加上顺治,如今是乾隆,四朝的老档,说什么也找不着了。”一面说,一面使劲摇头,眼望着别处,那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使得富勒森大起反,当下用呵斥的声音说:“你没有去找过,怎么知道找不着?档案不是按年份包起来的吗?顺治一共才十八年,就算一年一年找,也费不了多少事。再说荣亲王下葬,一定是顺治十几年的事,那会找不着。”曹震怕他脸上挂不住,赶紧转圆似地说:“年代久了不一定找得到,不过是上头待的,不能不尽人事,劳驾,劳驾!”说着,连连拱手。

“哼!”杨书办冷笑一声:“好个上头代!富大爷不也是上头待吗?请吧,我陪你去找。”曹震不疑有它,欣然跟着杨书办到“黄档房”;实在就是仓房,一共三进。开进门去,霉烂之气,扑面而来;脚下软软得像踩在毯子上,等杨书办拉开一扇天窗,才发现地上所积的灰尘有寸把厚,大概从来就没有打扫过。再抬头看时,密密排排的木架,高与屋齐,架子上是一个个的大纸包;下层的纸包,细看还可以发现尘封的梅红纸笺,中上层的纸包,本就无从辨识,里面是什么档案。

“曹老爷,”杨书办问:“还找不找?”意思是让人知难而退,曹震急切间却不辩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毫不思索的答说:“找啊!自然找。”

“好,找!”杨书办扯开嗓子,向外喊一声:“来个人!”

“来啰。”应声而至的是个愣头愣脑,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名叫三顺;以杨书办的吩咐,将一张梯子,架在东首第二座木架旁边,人站在梯旁待命。

“曹老爷,你要找顺治那一年呢?”这下将曹震问住了“哎呦!”他说:“我可还不知道荣亲王是那年下葬的。”

“不要紧!等我来查一查簿子。三顺,你把顺治年间的档案给找了来。快!”三顺答应着走了,杨书办却又追出门去,叫住了他,不知说了些什么。等曹震慢慢踱了过去,三顺已将一大叠蓝布面黄笺条的档案簿取了来了。这是杨书办已在进门的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下来,架起铜脚老花眼镜,细细翻阅,足足有两颗钟工夫,曹震站的腿都酸了,只能忍着。

“有了,顺治十五年。三顺,领曹老爷去看。”三顺领着曹震到了原处“曹老爷,”他拿一支竹竿,在木架上层指指点点“这几包大概就是;可不知道是哪一个月的?”

“取下来都找一找好了。”

“好。”三顺爬上梯子,拿竹竿一拨;曹震只见当头有物砸倒,叫声“不好”赶紧往后避开,只听“噗”的一声,顿时尘土飞扬,口中鼻中,皆有异味,大咳大呛;即令赶紧以收遮口,还是进了不少泥土。曹震然大怒,但就当要发作的那一刻,很聪明的忍住了。不用说,是杨书办指使三顺,故意点苦头给他吃。如果不识趣,还不知道有什么恶作剧的花样在后头。

“怎么回事?”杨书办躲在远处,假惺惺地问:“怎么让曹老爷呛着了?”

“没事,没事。”曹震也大声回答;接着向三顺说:“来,来,索再麻烦你,把这包档案过来,我到亮处好找。”档案包搬到门口,人也到了,杨书办一看曹震的那张脸,几乎只看得出四个孔,大的是双眼,小的是鼻孔,也不免歉然;更怕他到富勒森那里去诉苦,说不定会有一场风波,因而赶紧采取了安抚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