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书网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说 阅读记录

第九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还有一个呢?”

“也一样。”还有一个是指开喜,他比曾莲官大一岁,但看上去反显得稚气;且因是唱旦的,总不免有些忸怩作态的模样。曹震不好此道好美妇人,便不大理会,只跟杨胖子喝酒谈心。

“要替大阿哥修坟的消息,你是哪里来的?”

“理王府的人告诉我的。”一听理王府,曹震不由得添了几分注意:“你认识理王府的什么人?”他问。

“是一个管事的,姓姚。老姚是能在理王面前说话的人。”王府佣人甚多,能到的“王爷”面前,便算有面子的人了;何况还能进言。曹震心想,此人不妨结,以后一定会有用处。于是他问:“你跟着老姚是怎么认识的?”

“那年老理亲王在郑家庄修坟,是我跟桂记木厂合办的;有事要请示理王,都托老姚传话。就这么了。”

“光是清呢?”

“不坏。”

“几时替我引见引见。”这本是极平常的一件事,哪知杨胖子竟有迟疑之,这就使得曹震不能不差异了。

“怎么回事?莫非这还难到了你不成?”

“不是难道我。其中有个缘故,老姚身份不高,据说理王从小是他抱大的,可是身份虽不高,架子倒还大,如果跟震二爷称兄道弟,平起平坐,你老受了委屈,心里一定骂我杨胖子是混球,话不先说明白。”杨胖子又加了一句:“你老若是不在乎,我明天就可以把他约了来。”曹震当然不愿受此委屈,笑一笑说:“那就搁着再说吧!”

“即使我来探探他口气,他总也知道震二爷是平郡王的舅爷,也许礼貌上不同一点儿。”

“不必,不必。”曹震连连摇手“我在外面,从不说我是平郡王的至亲。那样近乎招摇,最犯忌。”

“震二爷的人品真高,”杨胖子说:“你们姐儿俩敬震二爷一杯酒。”

“什么‘姐儿俩’?”曾莲官一掌打在杨胖子的胖手上,接着捏住皮,顺手一拧,疼得杨胖子杀猪似地喊了起来。

“呦,呦!快放手,快!”

“你先改口。”

“改什么口?”

“你还装糊涂。”曾莲官又一拧,这回疼得杨胖子额上见汗了。

“好,好!不是姐儿俩,是哥儿俩。”杨胖子对开喜说:“你快跟你兄弟一起敬震二爷的酒。”听着这一说,曾莲官才放了手,却掩口一笑,举酒向曹震说道:“震二爷觉得好笑吧?”

“不是好笑,是有趣。”曹震笑道:“杨胖子大概疼在手上,乐在心里。”

“还乐呢!”杨胖子哭丧着脸,将他的胖手伸过来,只见手背上又红又肿一大块。

“莲官,”曹震知道杨胖子喜打情骂俏,趁势说道:“你提他。”曾莲官一笑,从袖筒里出一方雪青绸手绢,按在杨胖子手背上轻轻着。

“莲官,”曹震说道:“倒看不出你的手劲还真不小。”杨胖子接口:“他是唱翎子生的,从小就打把子;手上、脚上很有两下子呢!”

“原来如此,倒失敬了。”曹震对戏不外行,随又说道:“几时烦你一出。”

“你还不快请安道谢!”杨胖子回手来说:“震二爷肯捧你,就是你的造化来了。震二爷捧人是有规矩的,一套行头,一堂‘守旧’,够风光的。”听得这一说,曾莲官果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请个安说:“谢谢震二爷栽培。”曹震是做过那么一次阔客,烦一个小旦唱“斩窦娥”送了一套行头,一堂守旧;此时杨胖子为他夸耀,他不能不承认,当下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值不得什么。我倒听听你会那几出戏?”他的话还没有完,开喜已取了两个戏折子来,请曹震挑选。翎子生不外周瑜、吕布,那套行头做起来所值不訾,曹震觉得有些犯不着,当下挑了一出“石秀探班”罗帽箭衣,费用省的多。

子呢?”曾莲官问。

“那得等守旧做起来才能唱,年外的事了。”又是杨胖子发言。

曹震心中一动“看元宵行不行?”他看这样胖子说:“你如果上点劲,能将守旧行头催着赶出来,元宵那天,我好好请一请客。”

“行。”杨胖子问曾莲官“守旧上绣点儿什么花样?”

“不就是那些老套,还能出什么新样儿吗?”

“怎么不能?”曹震倒鼓起兴致来了“你等一等,等我兄弟来了,替你出个新样儿。他还会画,也许就替你画个稿子,叫盔头做照样子绣。”

“震二爷的这位令弟,号叫雪芹,也是行二,我们管他叫芹二爷。”杨胖子的话又多了“你们要逛厂甸,一提曹家的芹二爷,没有人不知道的,真正是少年名士。”梨园这一行,有些人特别悉“名士”这个称谓,听得多了,印象中脾气大,出手寒酸,无甚好,但加上“少年”二字,便觉不同,再有“曹家”字样,顿时将这“少年名士”在觉中化为“少年公子”了。因为有此觉,开喜的心就更热了,他将曾莲官的戏折子收了起来,回原主,口中说道:“你的事定局了。”桌上还剩下一个戏折子,加以他的那句话,等于表示,曹震应该一视同仁,也挑一出戏捧捧他。在九陌行尘中也有阔客之名的曹震,当然不能听而不闻,伪装糊涂。

“该轮到你了。”他从从容容的开口,要让人觉得他捧开喜,原有成算,并非临时起意。

“二爷,”开喜格外巴结“我先唱一段你赏赏耳音。”说着,将戏折子摊开来,双手捧了过去。

“暂时不必唱,你自己说吧,愿意唱什么?”

“我想跟莲官配一出。”开喜出了这个题目,大家便都在想翎子省跟小旦合唱的戏,曹震此时已另有打算“羊出在羊身上”花钱不必心疼,当即想到了一出戏。

“你们配一出凤仪亭吧!”唱凤仪亭,自然是曾莲官的吕布,开喜的貂蝉。这出戏很热闹,是出能“保人”的戏;莲、喜二人最高兴的事,平白能得一身华丽的行头,所以无不笑逐颜开。

“不过,探庄还唱不唱呢?”杨胖子问。

“双出太累了吧?”

“不!”曾莲官自告奋勇“震二爷这么赏面子,累一点儿怕什么?”

“你要是不怕累,我倒有个主意。”杨胖子说:“凤仪亭接下来再唱白门楼。”曹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看着曾莲官问:“打明儿起,我就理这两出戏。”

“白门楼是他的拿手戏。”杨胖子得意地向曹震说:“先看他那个一‘跺泥’,金独立的大段唱功,就不枉震二爷你替他装那身行头了。”曹震点点头,喝着酒沉;好一回才说:“等我明儿见了升世子再说,果然把提调的差使拍派给我了,我得好好儿请一回客。老杨,你可得多帮我一点儿忙。”一听这话,杨胖子又惊又喜“原来提调是震二爷!真是真人不相。”他说:“震二爷,你请放心,明年元宵请客的事,都给我了。”这一来,席面上越发添了几分兴奋的气氛;曾莲关跟开喜争着出主意,就“集庆部”的班底派出八出戏,算一算辰光,午前开戏,得唱到四更天才能煞尾。曹震成算在,听他们谈得起劲,却不做任何承诺。等谈的告一段落时,魏升已回来了,却无曹雪芹的踪影。

“芹二爷想来不能来,”魏升说道:“太太身子不舒服。”

“喔,”曹震有些不放心“是怎么了,气病又犯了?”

“是。听说犯的还很凶。”于是曹震的兴致便大减了。杨胖子也看出他的心事,像曾莲官使个眼,不再闹酒。

“拿粥来吧!”曹震将余沥一口干,放下杯子说:“老杨,你这几天跟那姓姚的,多套套近乎,打听打听理王府跟怡王府有什么新闻。”理亲王府说不定会有新闻,是杨胖子隐约听内务府的人谈过的;何以怡亲王府也会有新闻,不免令人诧异。

“喔,”曹震又格外叮嘱“你也别显得太热心,偶尔有意无意,引他们开口,你只多听就是。”

“我明白。”等吃完粥,传唤“点灯笼”时,乘莲、喜二人不再面前时,曹震问到:“怎么开销?”

“你甭管了。”明知会有这样的回答,不过曹震不能不说句门面话。过节待过了,出门预备上车;曾莲官和开喜都送了出来,夹很长,也很窄,开喜挤到曹震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并肩而行,到的转角处,开喜低声说道:“震二爷在哪儿应酬,可别忘了招呼我。”

“不会忘。不过,我不大出来应酬,”话一出口,曹震觉得这种天气,泼人冷水,未免残忍,便又说道:“你明儿跟莲官好好儿理戏,别丢我的面子。”开喜不作声,只紧捏一捏他的手,作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