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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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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平白无故?自然由缘故的。”

“什么缘故?”

“你不知道。”翠宝不愿意说。

“不是我不知道。”杏香故意她“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很见效“好啊!我跟你说;你要不怕害臊,我还拿样东西你看!”说着,手往衣襟中一抄,接着“啪”的一声,有本书扔在桌上。

杏香拿起来一看,顿时脸通红,倒像那本书会蜇人似的,急忙往下一扔,缩起了手,口中骂道“鬼书!”

“你也知道是‘鬼书’?”见此光景,曹雪芹自是了然于;为了冲淡他们姑嫂那种深怕染上瘟疫似的气氛,他从从容容笑道:“我来看看,是谁画的‘鬼书’?”就这一句话,解散了杏香的紧张,拉着翠宝的袖子说道:“你听听!他们兄弟一路的货!他就知道‘这本书’是画的。”翠宝不是杏香,还是初次见识“鬼书”她跟曹震的争执,不在“鬼书”本身,然而这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报以苦笑。

“原来是仇十洲的东西。”曹雪芹将那本题名“风二十四谱”的册,略微翻了一下,便即搁下,一面坐下来;一面向翠宝说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们箱底不都有着玩意吗?”

箱底是箱底,那是拿来对付火神菩萨的,谁也没有想到这上头去;这跟特为拿来给人看,是两回事。譬如——”要设譬又觉得不合适,而曹雪芹之外,杏香更兴趣,立即追问:“譬如怎么样?”

“回头跟你说。”

“喔,”曹雪芹接口“我明白了,这个‘譬如’我不能听,好吧,我先躲一躲。”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

翠宝心想,要让曹雪芹拿自己当个“姐姐”看待,就不能给他一个不够洒觉,于是很快的答说:“你不用回避,我这个譬喻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譬如你们爷儿们走亲戚吧,至亲家穿房入户,难免有撞着表姐舅嫂,解了妞子孩子的时候;那还不是赶紧躲开,马上就忘了这回事。可是,趁没有人的时候,有意解开纽子,让你看她雪白的一片脯,芹二爷,你心里怎么想?”

“这个譬喻好!”曹雪芹深深点头。

把话说开了,杏象也不觉得扭捏了“哪!”她半开玩笑的问翠宝“刚才震二爷就是‘有意解开纽子,让你看他雪白的一片脯”你大概嫌他不白,脯上长了一片黑;所以他生气了?

“听这一说,翠宝也笑了;但也有些恼她的口齿太利,便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脯上长了一片黑?”杏香到底面,当时便红了脸“我是看震二爷脸上那一大片胡茬子,心里猜想的。”她正辩白“我哪里知道他脯上长了黑没有?”看杏香的神,翠宝深怕反击的过分了,很机警的说道:“他脯上光溜溜的,那有黑。”接着,快刀斩麻地说:“好了,咱们吃饭吧!”一只看他们姑嫂在门口的曹雪芹,这是注意到一件“正经事“,指着那本册对翠宝说:”这本册子很不坏,像是仇十洲的真迹;你收好了。

““原来这样,怪不得他认真。”翠宝将册收了起来,拉着杏香去开饭。

厨房搬过地方了,不再是以前因陋就简的走廊一角,是仲四向房东另外赁了角门外的两间平房。一间堆置杂物,一间改作厨房,崔宝原来所雇的一个京东老妈子和一个烧火洗衣服、干活的丫头,都在忙着。翠宝指挥将饭开了出去,厨房里只剩下他们姑嫂二人,杏香看看是个机会,便又问起翠宝跟曹震到底起了什么冲突。

“大白天,他拉拉扯扯的拖住我不放;你想,要是有人撞见了,我还有脸见人。”

“喔,”杏香明白了,好奇地问:“那么,你是怎么身的?”

“我骗他去关房门,他又不放心我,怕我从后方溜走,拉住我一起去关房门;我趁他不妨,一推把他推了出去。关上房门,他在外面直嚷嚷,我怕把你们惊动了,唬他要烧他的书,他的声音才低了下去。”

“你倒真厉害!”杏香笑道:“其实就把我们惊动了,也不算笑话。”

“厨房里有人,垂花门外也有人,把他们惊动了,不是闹笑话?”

“这倒也是。”杏香又问:“后来呢?”

“后来我开了门,他一进来就跟我要书,说是借来的,我不给他。”

“为什么?”

“我要他改了他那个脾气再给他。”

“这,”杏香不以为然“这你可是做得过分了;难怪他生气。”翠宝默然,心里也有些悔意,因而在饭桌上亦不大开口。曹雪芹看她深情抑郁,少不得要动问缘由。

“你好傻!”杏香接口“还不是为震二爷!”

“到底为什么呢?”曹雪芹也很关切“总不能为这本‘鬼书’生那么大的气罢?”

“当然还有震二爷不对的地方——”

“杏香,”翠宝打断他的话“你别那么说!”

“你看看,”心直口快的杏香,为翠宝抱屈“人家受了委屈还是处处护着震二爷。你们爷儿们哪里知道女人家的苦楚,反正一高兴了,不管人家的死活;一不高兴了,尘土不沾,拍腿就走,全部想想人家的苦衷。提起来真叫人恶心。”又是一大顿牢,曹雪芹已有些烦;但不去理她的话,只听她舌剑,词锋犀利,倒觉得慧黠可

“你笑什么?”听她这一问,曹雪芹才知道自己脸上有笑容,便索笑道:“笑不好;莫非倒是绷起了脸才好?”

“不是这话,我看你笑得怪气,像不怀好意。”

“瞎说!”曹雪芹正否认“我打算替翠宝姐劝劝架,怎么是不怀好意?”

“那还差不多,”杏香想了一下说:“吃了饭,你回屋子里息一息,回头到仲四爷那里,把震二爷劝回来。”

“好!不过我得先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才好措辞。”

“我回头跟你说。”说是说了,但曹雪芹在曹震面前,确需装的本不知道这么一个笑话,免得彼此都不好意思。

京里的人已经来了,正事也都办好了,曹雪芹找一个仲四不在,而且别无他人的机会,闲闲问道:“咱们该回家了吧?”

“你先走好了,我还得呆会儿。”

“还有事跟仲四谈?”

“没有。”

“没有就不必打搅人家了。”曹雪芹劝道:“你又何必跟翠宝姐赌气?她心里也很不好过!”

“你别管!”曹震余愤犹在“相处还没有几天,她已经想踩到我头上来了;往后子长了,还得了?”

“一时言语失和,何必看得那么认真?”

“你不懂!第一回迁就,第二回就是理所当然了。‘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不吃她那一套。”曹震难得掉文,这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倒是别有意味;曹雪芹细细体会了一下,知道他是把翠宝看成死去的震二那一路人物了。于是她又想到锦儿,如果翠宝真的如曹震所估量的那样,却不可不妨;她能到曹震,当然更能倒锦儿。照此看来,竟不必固劝。

但事情会如何演变,去不能不清楚“那么,”他问:“震二哥,你打算怎么办呢?就这么僵下去?”

“你放心,不至于成僵局。我不过让她心里有个数儿,合则留,不合则去;她别想拿住我。”

“好!我明白了!”

“我再告诉你吧,我也是一半为你,觉得不妨凑合着局面;如果她也能为杏香着想,最好安分一点儿,维持一个长局。”这就说得很明白了,曹震已经打算着随时可与翠宝分手。这不就是同异梦?曹雪芹心里恻恻然,意绪阑珊,却无法分辨是为谁悲哀。

不过,一回去却需打起神来敷衍翠宝和杏香,当然,他得编一个曹震不能回来吃晚饭的理由,说是明天要动身了,有许多事要跟仲四接头,而且留下一个伏笔,到是“也许会回来得很晚。”

“那还得替震二爷预备一点儿宵夜的东西。”杏香提醒翠宝。

“只预备你们俩的就行了。”宵夜总是在一起享用,所以曹雪芹特为如此关照。

翠宝只点点头,曹雪芹便把话题扯了开去;杏香却很关心这件事,几次要把话题拉回来,曹雪芹不便过分阻拦,于是又谈到曹震了。

“我震二哥是直肠子,脾气有时跟小孩一样;翠宝姐,你多哄一哄他就好了。”曹雪芹这样相劝。

“我也知道。”翠宝答说:“我是不想哄他,既然他愿意受哄,那还不好办。别的不会,哄孩子也不会吗?”话说到这里,就算到了尽头,连杏香都觉得不必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