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以给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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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点我清楚，我今天这么做，是应该的。

我应该救叶天宇，这简直不用怀疑。

认识叶天宇的时候，我只有五岁，他七岁。

五岁的某一天，爸爸把我从幼儿园接回家，中途到一家小店买烟，我独自跑到大路上去捡一只别人废弃的花皮球，本就没看到那辆面而来的大卡车，路过的一位阿姨不顾危险地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硬是将我从死神的手里活生生地拉了回来。而她的腿却被伤到，在医院里住了差不多半个月。

那个阿姨就是天宇的妈妈，我叫她张阿姨。张阿姨出院后我们家请他们全家到家里做客，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叶天宇。他小时候就显得成，穿着很神气的大皮靴，拿着一把在我家的地板上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悉了之后他开始教我叠纸飞机，我们在台上把叠好的飞机一只只往下飞，玩兴正浓的时候，他忽然把我往后面猛地一推说:“你往后站站好，掉下去不得了！”

“那你怎么不往后站？”我不服气地问。

“我是男的怕什么！”他振振有辞。把四个大人笑了个半死，都夸他小小年纪就有男子汉的气概。不过他也很凶，把我心的芭比娃娃扔到了垃圾堆里，我很害怕他，等他走了才敢把娃娃从垃圾堆里捡出来，一边泪一边清理掉上面肮脏的菜叶子。

妈妈把我抱到怀里说:“莞尔，别生天宇的气，要不是张阿姨你早就没命了，做人要知恩图报，知道吗？”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没过多久，妈妈就收天宇做了干儿子。张阿姨高兴得要命，说她家世代都是工人，天宇总算是半只脚踏进知识份子的家庭了。妈妈也真的很疼天宇，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给他备上一份，每个星期天都把他带到我家替他补习功课。叶天宇也很喜我妈妈，他俩曾经照过一张照片，相互搂着，看上去比亲母子还要亲热。不过，我并不为此而到心理不平衡，想反的是，我还喜和他一起玩。

我上小学的时候和天宇在一所学校。有一天放学后在学校的场上，一个男生揪我的小辫子玩，我疼得眼都是泪水。这一切被叶天宇看到了。他像只小豹子一样地冲上来，把那个男生在地上得不过气。后来，谁也不敢再欺负我。同班的女生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可以替我出头的哥哥。但其实，叶天宇和我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讲的，特别是在学校，他见了我最喜说的一句话就是:“小丫头，一边去！”天宇的爸爸叶伯伯也是个很和气的人，他对天宇相当的疼，很多的周末，我们都可以看到他在小区的广场陪天宇打羽球，打累了替他买一支雪糕，再耐心地替他剥掉雪糕上的那层纸。我要是过去了，天宇会把雪糕往我手里一说:“你来得正好，这种东西腻死了，你替我吃掉它！”我就毫不客气地接过，甜甜地吃着雪糕替他们父子俩做起啦啦队来。

只可惜上天没眼，天宇十一岁那年，叶伯伯死于一次工伤，听说是一整堵墙倒下来，把他了个血模糊。

葬礼的那天我也去了，张阿姨哭得死去活来，可是天宇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他抱臂坐在那里，身后的墙是灰黑的，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于骄傲的倔强的坚持。那是天宇留在我印象里的最深刻的形象，很多次我想起他，都是这样的一个镜头，蓝的天空，张阿姨凄厉而绝望的哭声，紧咬嘴沉默不语的失去父亲的孤单少年。

叶伯伯走后天宇家的子就艰难了许多，为了更好地供天宇读书，张阿姨除了平时的工作，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在小区里挨家挨户的送牛。而爸爸妈妈送过去的钱，每一次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妈妈被张阿姨的善良和坚强打动，于是更加的疼天宇了，怕天宇在学校吃不好，每天中午都让他到我家来吃饭，只要天宇在，他最喜吃的糖醋排骨就常常出现在饭桌上。

夏天的中午总是炎热而又漫长，从我们家餐厅的窗户看出去，天空单调得一塌糊涂，只有一朵看上去又大又呆的云。天宇不喜做功课，就趴在桌上玩一本游戏书，那本书上面全是密密的地图，要费很大的劲才可以找得到出口。我一看到那东西就头疼，天宇却乐此不疲，他总是对我说:“不管多难找，也一定会找到出口的。”我不理他，埋下头认真做起我的作业来。

有一天，体育课后，我经过学校的小卖部，看到有很多同学围着那个阿姨在买冰水喝，天宇也在，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溜过去偷偷拿了两瓶水，没付钱就跑掉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没吱声。从第二天起她开始给天宇零花钱，每个月给他的钱肯定比给我的多得多，不过张阿姨一直都不知道。

可惜的是天宇并没有因此而改归正，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了。他的这种行为也终于被张阿姨知道，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小舅到新疆玩，带回来很多的马子葡萄，妈妈和我拎了一大盒送到张阿姨家，发现张阿姨正在用皮带追着天宇打，一边打一边着泪骂:“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天宇被打得屋子上窜下跳像只尾巴着了火的猴子。妈妈心疼极了，尖叫一声扑过去想拦住张阿姨，可她还没扑到，张阿姨已经卟通一声自己倒在地上了。

我们送她到医院，医院的诊断结果是冰冷的:胃癌，晚期。

就这样，短短一年的时间，天宇竟先后失去了双亲！

记忆里，那是一个相当冷的冬天。在医院长长的充苏打水气味的走廊里，我看到天宇用拳头紧紧地堵住了嘴巴，低声的呜咽像只被困的小兽。我的心尖锐地疼起来，眼泪抢先一步落地，妈妈扑过去搂住他，爸爸则飞快地抱走了我。

那是我儿时最后一次见到天宇。

张阿姨走后天宇住到了他唯一的亲戚也就是他叔叔家，他转了学，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了，以前的房子也被很快地卖掉，不知道为什么，他叔叔不喜我们和天宇来往，我妈妈打电话过去他们也常常不接。于是很长时间我们都不知道关于天宇的消息。天宇十二岁生的时候爸爸妈妈曾经和我带着礼物到他叔叔家去探望他，可是我们被告知他们已经搬走了，那个饶舌的女邻居说:“都怪他们领养了他姐姐的小孩，那个小孩是个克星，克死了父母，如今又让他叔叔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能沾呵，沾上他要吓死人的咯。”

“到底会搬到哪里？”妈妈不死心地问“一点儿也没说吗？”

“东北吧，远的一个地方。”女邻居一脸的麻子，看上去可恶极了。她说完这话就砰地关上了门，不再理我们了。

那晚妈妈哭了很久。之后的很多子，她总是说她这个干妈没尽到应尽的责任，不知道天宇会不会过得好，要是过得不好张阿姨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爸爸搂着她的双肩安她说:“放心吧，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天宇这孩子其实重情的，他不会忘掉你这个干妈。再说，没人管了也许会更懂事呢。”我当时觉得老爸的话有道理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整整的六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六年里，我常常会想起他。一个人走过学校的场的时候想起他，在大大的饭桌上做作业的时候想起他，他就像是儿时曾聆听过的一首歌，不管你喜还是不喜，那悉的旋律却总是想忘也忘不掉。

如今，我已经十六岁，他十八岁。对于过去，我没把握他会记得多少，不过，他还记得苏莞尔。这让我心里多多少少到有些庆幸。

我跟鱼丁说起昨晚的事情，她简直乐不可支:“苏莞尔美人救英雄，我昨天怎么着应该等你，不该先走的呀。”

“可是，”我愁眉苦脸地说“我想我应该告诉我妈妈我见到他了，却怕我妈妈知道他现在这样会伤心呢。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妈现在生理和心理都特脆弱，医生又说什么她心脏不好。我一次小考没考好，她就跟我嚷头发又白了几百。”

“女人更年期都是这样的。”鱼丁说“你到了那时候比你妈好不了多少。”

“郁闷呢，”我说“真想没见过他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