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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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他了。

男人背对着她伫立在窗前，那是他相当喜的位置，他穿着宽松的米白亚麻衣，微卷略长的发地散在颈后，发梢、宽肩和搁在窗棂的手背，被午后夏镶上点点金莹。

八个月未见，心悬意牵，她思念他的一切。

猜想他方才定已瞧见她疾走进屋了，为什么他没半点动静？

悄声走近，巨大的情冲击着，谭星亚克制不住地从身后抱住他，两条藕臂环紧他的际，颊贴上他的宽背，那一刹那，觉到男身躯了，如被电穿透，他其实在等待她的靠近。

两人都没出声，直到贴着他肚腹那双小手，摸索到亚麻布料底下厚实的包扎，然后温热的润在他背上漫开，钟爵终于转身回抱她。

心情万分复杂，他这几个月想过又想，花了大把时间企图说服自己，如同当初他拚命要自己放下她，让她在喜的地方定居，别再受他拖累、无尽漂。尽管最后证明，那时的“放下”之举全然是一场“假民主”但终究有办法导正的，只要他对自己够狠、够毒，让两人的生活渐行渐远，从此失去集，那才是真正的“放下”然，问题来了…

他竟然没办法“吃苦”一想起未来无她参与，他再也回不来这个被她称作“家”的地方，没有她的香气，失掉她的甜，她的种种温柔从此与他陌路，两人之间再无半丝连系…光凭想像，就足够他痛彻心肺，碎骨削般的剧痛，痛得他几要丧失意识。

这八个月，他反覆无常，颠三倒四，几次头一甩，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却隔没几个小时又推翻原先的决定。

放手。不放。

他该要放。该死的却放不开。

他不认为此时回来这座城市、来到她身边，是明智之举，但八个月实在太漫长了，这种自我折磨到达某种程度时，会起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变态的心理更扭曲，毫无理可言。

发狠，他收缩双臂用力搂紧，筋与骨头同时掀起疼痛，无声抗议着，他全然不理，倒是怀里的小女人不安地扯了扯他的亚麻衫。

“你身上有伤。”低哑叹气，略带着鼻音。

他稍稍松开野蛮的捆抱，让她在怀中仰起润的脸蛋，那双湛亮杏眼像小兔子的红眼睛，俏可的鼻头也红红的。以往她哭泣，大半是作了恶梦，很少清醒时哭得像个泪娃娃。

心头一紧，他探舌卷掉她颊边的泪，吻吻她的鼻，再亲亲她的兔子眼，掉羽睫上的气，最后移向那张微启的朱，辗转蹂躏。

“别哭…”低哄着，他的额抵着她的，即便痛额上的擦伤也不在乎。

“我看到杂志的报导，才晓得你发生意外。那辆重型机车…起火燃烧，火好大，我以为…以为…”简直胆战心惊，即便见到他、抱住他了，恐惧仍盘旋不去。

“没事的。车子起火前，我已经跳离了。”当时，他摔飞出去，暴冲的力道让他控制不住方向，起火之前车头早撞得稀巴烂，车身还贴地高速磨擦好几圈，差点砸到他。

必于那些惊险画面，她不需要知道太多。

“让我看看好吗？”小手隔着衣衫轻抚他的背，像怕把他碰疼了。

钟爵无异议，由着她将自己拉至边。

他坐下，她跪在他‮腿双‬之间，似乎察觉到他肩胛活动不易，她动手替他解开前四颗盘扣，褪开他的衣衫。

谭星亚深口气，将气息屏在臆，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用弹绷带裹住的膛和肩膀，而从左肩斜向际还套着固定肋骨用的紧身束带，他手肘有伤，颈侧、额头，甚至是指关节都有伤痕，教人怵目惊心。

中发痛，她终于吐出烧疼心窝的那口气，想也没想，动手拉高他两只亚麻布的宽管，还好两腿的擦伤只有小小几处，跟他上半身比起来，算相当轻微。

“都彻底做过检查了吗？”她有些虚软地跌坐在地板上，今早绾起的发己散，她干脆拿掉细簪，温暖的柔丝泰半盖在他左大腿上。

钟爵漫应了声，糙长指进她的发里，来回。

“那张照片…我看到有救护车抵达现场，你那时意识是清醒的吗？脑部有受到撞击吗？医生怎么说？没让你住院观察几天吗？你怎么…”吐出连串疑问的小嘴被他的指腹住。

“我意识清楚，『ouzo』的医疗团队也替我做了全身检查，我不想住院。”因为很没用的、极度想回到她身边。这八个月的“自我说服”一整个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下颚略绷，他又说:“我没有进那辆救护车，被抬进去的其实另有其人。”

“嗄？”谭星亚瞠眸，小心地握着瓣上带伤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