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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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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了飞机场,陆励成边走边打电话,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出现在我们面前,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他上前重重地抱了一下陆励成,眼睛却一直望着我,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一只手就把我所有的行李拿走,又去提陆励成的行李。陆励成先把水瓶递给我,然后才介绍来人:“这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外甥,刘海涛,小名涛子,你叫他涛子就可以了。”又对小伙子说“这是苏蔓,我…我的朋友。”刘海涛立即脆地叫了一声“苏阿姨”明亮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当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到地上,幸亏陆励成眼明手快,拽住了我。我嘴里发干,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赶紧喝了几口水,看着前面昂首阔步的小伙子“他多大?”

“二十。我姐比我大八岁,农村里女孩子结婚都早。”

“你没有说有人来接机。”

“你也没有问。”我小声嘟囔:“你知不知道,公司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实习生,我还当他们是同龄人呢!莫名其妙地就被这么大个人叫阿姨,真需要一颗坚强的心脏。”陆励成笑问:“那你想让他叫你什么,苏姐姐?”我打了个寒战,赶紧摇手。

涛子的车是一辆小型的农用客货两用车,后面已经堆了不少物品,他拿出塑料包装袋将我的行李包好后才放到货车上,我连着说:“不用了,不用了,没什么贵重东西。”他却手脚麻利,一边和陆励成说着话,一边已经把一切都妥当。

上车后,我发觉车里干净得不像旧车,涛子笑嘻嘻地说:“来之前我妈特意洗了车,又换了一套新坐垫。”我笑着对陆励成说:“你姐姐很重视你呀。”涛子朝陆励成眨眼睛“重视的倒不是…”陆励成一个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开车!”涛子一边开车一边说:“苏阿姨,座位上有一条毯子是干净的,待会儿你若累了就睡一会儿。座位底下有水和饼干,还有酸话梅,怕你坐不惯这车,会晕车,吃点儿酸的可以一下。”我咋舌“你有女朋友了吗?这么细心周到!”陆励成也拿眼睛瞅着涛子,涛子脸通红“没有!没有!我舅都没解决呢,我哪里敢…”涛子后脑勺上又挨了一巴掌,他对陆励成敢怒不敢言,只能对我说:“苏阿姨,知道我有多可怜了吧!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被我舅欺负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宁死也不去北京上大学的原因。”我笑“彼此彼此!我在办公室里也被他欺负得够戗。”涛子很活泼健谈,在西南农大读大三,陆励成和他之间像好朋友多过像长辈晚辈,说说笑笑中,刚见面的局促淡去。

进入盘山公路,道路越来越难开,盘绕回旋的公路上只能跑一辆车,有的地方几乎紧贴着悬崖边,时不时地对面还会来车,需要让车。我看得心惊胆战,陆励成安我:“涛子十五六岁起就开车,是老司机了,而且这段路他常跑,不用担心。”涛子也说:“苏阿姨,你可别紧张,这样的盘山公路看着惊险,但只要天气好,很少出事,因为司机注意力高度集中呀!反倒是平坦大路上经常出事,我这话可不是胡说的,有科学数据支持的。”借着一次错车,停下车来让路时,陆励成坐到后面来,指着四周的山岭徐徐而谈,从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讲起,让我看山脚下的嘉陵江“这就是李白行舟的江。”一弯碧水在山谷中奔腾,两岸的松树呈现出一种近乎于黑的墨绿,悬崖峭壁沉默地立于天地间,北方山势的苍凉雄厚尽显无遗。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在古代也很有名。这里是入蜀的必经之路,山高林密,道路险阻,已经灭绝的华南虎就曾在这一带出没,还有黑熊和豹子。在古代行走这条路,绝对要冒生命危险,所以李白才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叹。”群山环抱,将天空划得小小的,我们的车刚经过的一处正好是两山之间,抬头看去,两边的山壁如同伫立的巨神,天只剩下一线。

细窄的山道在群山间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如同延伸入白云中。陆励成指着远处白云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山峰说:“终南山就在那个方向。王维晚年隐居终南山中,那首著名的《终南别业》就是写于此山。”我看着雾霭重重的山峰,道:“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陆励成望着山间的悠悠白云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石中,静深松里。”遥想当年李白仗剑入蜀,陆游骑驴出关中,王维隔水问樵夫,不思绪悠悠。

陆励成似知我所想,指着山坡上的一株巨树说:“那是有活化石之称的银杏树,我们这里的人喜叫它白果树,那一株看大小至少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我凝视着那棵大树说:“也许李白、王维、陆游他们都见到过这棵树。多么漂亮的树,我们来了又去了,它却永远都在那里。”陆励成微笑着说:“这样的大树,深山里还有很多,我家的一个山坳里有一大片老银杏树。因为银杏夜间开花,天明就谢,所以世人常能看见银杏果,却很难见到银杏花。不过若恰巧能看见,却是人生中难得一见的美景。”我听得心向往之“来的时间不对,可惜看不到。”涛子笑“冬天有冬天的美景,我去过不少地方,论风景,我们这里比哪里都不差,山崇水秀…”

“啊——”顺着陆励成的手指,我看到一道瀑布凝结成千百道冰柱,挂于陡峭的岩壁前。纯白的冰挂旁边不知道是什么果子,竟然还鲜红滴,在一片墨绿的松柏海洋中,它们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跳入了我的眼中,让我忍不住失声惊叹。

涛子得意地笑“我没说错吧?”我赞叹:“太漂亮了!”

“我们这里因为通不便,所以没什么工业,可也正因为没什么工业,所以没什么污染,这里的山水原始而质朴。”涛子心里蕴了对家乡的热,并且丝毫不吝惜言语地去赞美它。

天黑得早,我们又身在群山中,五点钟天已经全黑,我的疲惫渐渐涌上来,陆励成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我摇头“还有多久到?”涛子说:“还有一个多小时,过一会儿手机就应该有信号了,可以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正说着,我的手机响起来,林忆莲的声音回在车厢里。

野地里风吹得凶…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翻涌,隔世与你相逢,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的影踪,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

陆励成听到歌声,看向我。我手忙脚地翻找手机,终于在手袋夹层找到了,赶紧接听“喂?”

“终于打通了,一直说在服务区外,我都要以为陆励成把你卖了。不过琢磨着就你这样的,姿全无,也没人要呀!”麻辣烫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损我。

“你有事说事,没事少废话!当我手机漫游不花钱呀?”

“到了吗?”

“还在路上。”

“天哪!你们可是早上七点的飞机,他家可真够偏僻的。”

“一路风景优美如画,令人目不暇接。”

“紧张吗?”我琢磨了一会儿,骂过去:“你神经病!我本来已经忘记了,你眼巴巴地来提醒我,我这会儿紧张了!”麻辣烫咯咯地笑“不就是拜见未来公婆嘛!别紧张,陆励成家人丁兴旺,咱们也不弱,他家的人敢欺负你,我和宋翊去踹他们的场子。”我问她:“你不是六点多的飞机吗?不去吃饭?闲得和我磨牙?”麻辣烫沉默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我安静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我就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的安全,没什么正经事情,挂了。”

“等等!”我想了想,说“我的电话随时开着,你想说的时候,随时打过来。”麻辣烫轻轻地嗯了一声“蔓蔓,这么多天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我倒一口冷气,表示被她彻底酸倒“口说无凭,给我多买礼物才是硬道理。”麻辣烫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发呆,涛子笑问:“苏阿姨的好朋友?”

“嗯。”看到涛子笑嘻嘻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我的手机漏音,头疼地解释:“我这朋友就是间歇发作神经病,她的话你别当真,我和你舅舅…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涛子笑“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笑容大有意味,越描只能越黑,我索闭嘴。

六点多时,终于到了陆励成家,车子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已经狗吠人嚷。看到院子里黑的人影,我是真的开始腿软了“你家到底多少人?我记得你就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陆励成也有些头疼“很多人是亲戚,农村里的人喜热闹,这是他们表示友善的一种方式。”车停住了,他低声说:“没事的,保持见客户的微笑就可以了,其他事情我来应付。”我点头。

他一下车,一群人就围上来,说话的、笑的、递烟的,我完全听不懂,只知道他们很开心,陆励成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我面带微笑,战战兢兢地钻出车子,人还没站稳,只见一条黄的大狗汪汪叫着扑向我。我本来就怕狗,看到它锋利的尖牙,更是魂飞魄散,尖叫着逃向陆励成。陆励成正在和人说话,听到我的叫声,立即回头,把我护在怀里。涛子挡到狗前面,把狗叱骂开,有人赶紧拿绳子把狗拴到一边。

我仍是吓得回不过神来,陆励成拍着我的背,扶着我向屋里走“没事了,没事了,已经被拴住了。”等不怕了,心安稳一些时,我抬头一看,全屋子的人都笑眯眯地望着我,两个小孩儿躲在大人身后偷看我,小男孩儿还偷偷朝我比画,做出羞羞的表情。我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钻进去。涛子挤眉眼地冲我笑,一副“看我舅和你的关系多普通”的表情。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直看着我笑,陆励成拉着我去给她打招呼。她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不过她的微笑已经把她内心的情全部传递给我。我恭恭敬敬地叫“伯母”把带来的礼物拿给她。她拿着一个红包要给我,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陆励成低声说了几句话,她把红包收起来,只是看着我笑。我松了口气,也对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