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仓公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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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侍医遂病,自练五石服之。臣意往过之,遂谓意曰:“不肖有病,幸诊遂也。”臣意即诊之,告曰:“公病中热。论曰“中热不溲者,不可服五石”石之为药悍,公服之不得数溲,亟勿服。将发臃。”遂曰:“扁鹊曰“石以治病,石以治病”夫药石者有水火之齐,故中热,即为石柔齐治之;中寒,即为石刚齐治之。”臣意曰:“公所论远矣。扁鹊虽言若是,然必审诊,起度量,立规矩,称权衡,合脉表里有馀不足顺逆之法,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乃可以论。论曰“疾处内,形应外者,不加悍药及鑱石”夫悍药入中,则气辟矣,而宛气愈深。诊法曰“二应外,一接内者,不可以刚药”刚药入则动,病益衰,病益箸,气免费,为重困于俞,忿发为疽。”意告之后百馀,果为疽发上,入缺盆,死。此谓论之大体也,必有经纪。拙工有一不习,文理失矣。
齐王故为虚侯时,病甚,众医皆以为蹶。臣意诊脉,以为痺,在右胁下,大如覆杯,令人,逆气不能食。臣意即以火齐粥且饮,六气下;即令更服丸药,出入六,病已。病得之内。诊之时不能识其经解,大识其病所在。
臣意尝诊安武都里成开方,开方自言以为不病,臣意谓之病苦沓风,三岁四支不能自用,使人瘖,瘖即死。今闻其四支不能用,瘖而未死也。病得之数饮酒以见大风气。所以知成开方病者,诊之,其脉法奇咳言曰“藏气相反者死”切之,得肾反肺,法曰“三岁死”也。
安陵阪里公乘项处病,臣意诊脉,曰:“牡疝。”牡疝在鬲下,上连肺。病得之内。臣意谓之:“慎毋为劳力事,为劳力事则必呕血死。”处后蹴踘,要蹶寒,汗出多,即呕血。臣意复诊之,曰:“当旦夕死。”即死。病得之内。所以知项处病者,切其脉得番。番入虚里,处旦死。一番一络者,牡疝也。
臣意曰:他所诊期决死生及所治已病众多,久颇忘之,不能尽识,不敢以对。
问臣意:“所诊治病,病名多同而诊异,或死或不死,何也?”对曰:“病名多相类,不可知,故古圣人为之脉法,以起度量,立规矩,县权衡,案绳墨,调,别人之脉各名之,与天地相应,参合于人,故乃别百病以异之,有数者能异之,无数者同之。然脉法不可胜验,诊疾人以度异之,乃可别同名,命病主在所居。今臣意所诊者,皆有诊籍。所以别之者,臣意所受师方適成,师死,以故表籍所诊,期决死生,观所失所得者合脉法,以故至今知之。”问臣意曰:“所期病决死生,或不应期,何故?”对曰:“此皆饮食喜怒不节,或不当饮药,或不当针灸,以故不中期死也。”问臣意:“意方能知病死生,论药用所宜,诸侯王大臣有尝问意者不?及文王病时,不求意诊治,何故?”对曰:“赵王、胶西王、济南王、吴王皆使人来召臣意,臣意不敢往。文王病时,臣意家贫,为人治病,诚恐吏以除拘臣意也,故移名数,左右不脩家生,出行游国中,问善为方数者事之久矣,见事数师,悉受其要事,尽其方书意,及解论之。身居虚侯国,因事侯。侯入朝,臣意从之长安,以故得诊安陵项处等病也。”问臣意:“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状?”臣意对曰:“不见文王病,然窃闻文王病,头痛,目不明。臣意心论之,以为非病也。以为肥而蓄,身体不得摇,骨不相任,故,不当医治。脉法曰“年二十脉气当趋,年三十当疾步,年四十当安坐,年五十当安卧,年六十已上气当大董”文王年未二十,方脉气之趋也而徐之,不应天道四时。后闻医灸之即笃,此论病之过也。臣意论之,以为神气争而气入,非年少所能复之也,以故死。所谓气者,当调饮食,择晏,车步广志,以適筋骨血脉,以泻气。故年二十,是谓“易”法不当砭灸,砭灸至气逐。”问臣意:“师庆安受之?闻于齐诸侯不?”对曰:“不知庆所师受。庆家富,善为医,不肯为人治病,当以此故不闻。庆又告臣意曰:“慎毋令我子孙知若学我方也。””问臣意:“师庆何见于意而意,悉教意方?”对曰:“臣意不闻师庆为方善也。意所以知庆者,意少时好诸方事,臣意试其方,皆多验,良。臣意闻菑川唐里公孙光善为古传方,臣意即往谒之。得见事之,受方化及传语法,臣意悉受书之。臣意尽受他方,公孙光曰:“吾方尽矣,不为公所。吾身已衰,无所复事之。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悉与公,毋以教人。”臣意曰:“得见事侍公前,悉得方,幸甚。意死不敢妄传人。”居有间,公孙光间处,臣意深论方,见言百世为之也。师光喜曰:“公必为国工。吾有所善者皆疏,同产处临菑,善为方,吾不若,其方甚奇,非世之所闻也。吾年中时,尝受其方,杨中倩不肯,曰“若非其人也”胥与公往见之,当知公喜方也。其人亦老矣,其家给富。”时者未往,会庆子男殷来献马,因师光奏马王所,意以故得与殷善。光又属意于殷曰:“意好数,公必谨遇之,其人圣儒。”即为书以意属庆,以故知庆。臣意事庆谨,以故意也。”问臣意曰:“吏民尝有事学意方,及毕尽得意方不?何县里人?”对曰:“临菑人宋邑。邑学,臣意教以五诊,岁馀。济北王遣太医高期、王禹学,臣意教以经脉高下及奇络结,当论俞所居,及气当上下出入逆顺,以宜鑱石,定砭灸处,岁馀。菑川王时遣太仓马长冯信正方,臣意教以案法逆顺,论药法,定五味及和齐汤法。高永侯家丞杜信,喜脉,来学,臣意教以上下经脉五诊,二岁馀。临菑召里唐安来学,臣意教以五诊上下经脉,奇咳,四时应重,未成,除为齐王侍医。”问臣意:“诊病决死生,能全无失乎?”臣意对曰:“意治病人,必先切其脉,乃治之。败逆者不可治,其顺者乃治之。心不脉,所期死生视可治,时时失之,臣意不能全也。”太史公曰:女无美恶,居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故扁鹊以其伎见殃,仓公乃匿迹自隐而当刑。缇萦通尺牍,父得以后宁。故老子曰“美好者不祥之器”岂谓扁鹊等?若仓公者,可谓近之矣。
上池祕术,长桑所传。始候赵简,知梦钧天。言占虢嗣,尸蹶起焉。仓公赎罪,庆推贤。效验多状,式具于篇。正义胃大一尺五寸,径五寸,长二尺六寸,横尺,受水穀三斗五升,其中常留穀二斗,水一斗五升。小肠大二寸半,径八分分之少半,长三丈二尺,受穀二斗四升,水六升三合合之大半。回肠大四寸,径一寸半,长二丈二尺,受穀一斗,水七升半。广肠大八寸,径二寸半,长二尺八寸,受穀九升三合八分合之一。故肠胃凡长五账八尺四寸,合受水穀八斗七升六合八分合之一,此肠胃长短受水穀之数也。肝重四斤四两,左三叶,右四叶,凡七叶,主藏魂。心重十二两,中有七孔,三,盛汁三合,主藏神。脾重二斤三两,扁广三寸,长五寸,有散膏半斤,主血温五藏,主藏意#肺重三斤三两,六叶两耳,凡八叶,主藏魂魄。肾有两枚,重一斤一两,主藏志。胆在肝之短叶间,重三两三铢,盛汁三合。胃重二斤十四两,纡曲屈申,长二尺六寸,大一尺五寸,径五寸,盛穀二斗,水一斗五升。小肠重二斤十四两,长三丈二尺,广二寸半,径八分分之少半,回积十六曲,盛穀二斗四升,水六升三合合之大半。大肠重三斤十二两,长二丈一尺,广四寸,径一寸半,当齐,右回十六曲,盛穀一斗水七升半。膀胱重九两二铢,纵广九寸,盛溺九升九合。口广二寸半。脣至齿长九分。齿已后至会厌,深三寸半,大容五合也。舌重十两,长七寸,广二寸半。咽门重十两,广二寸半,至胃长一尺六寸。喉咙重十二两,广二寸,长一尺二寸九节。门重十二两,大八寸,径二寸太半,长二尺八寸,受穀九升三合八分合之一。
手三之脉,从手至头长五尺,五六合三丈。手三之脉,从手至中长三尺五寸,三六一丈八尺,五六三尺,合二丈一尺。足三之脉,从足至头长八尺,六八合四丈八尺。足三之脉,从足至长六尺五寸,六六三丈六尺,五六三尺,合三丈九尺。人两足蹻脉,从足至目长七尺五寸,二七一丈四尺,二五一尺合一丈五尺。督任脉各长四尺五寸,二四八尺,二五一尺,合九尺。凡脉长一十六丈二尺也,此所谓十二经脉长短之数也。寸口,脉之大会,手太之动也。人一呼脉行三寸,一脉行三寸,呼定息,脉行六寸。人一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周于身,漏水下百刻。营卫行二十五度,行二十五度。度为一周也,故五十度复会于手太。寸口者,五藏六府之所终始,故法于寸口也。
肺气通于鼻,鼻和则知臭香矣。肝气通于目,目和则知白黑矣。脾气通于口,口和则知穀味矣。心气通于舌,舌和则知五味矣。肾气通于耳,耳和则闻五音矣。五藏不和,则九窍不通;六府不和,则留为痈也。
译文扁鹊是渤海郡鄚(mào,茂)人,姓秦,叫越人。年轻时做人家客馆的主管。有个叫长桑君的客人到客馆来,只有扁鹊认为他是一个奇人,时常恭敬地对待他。长桑君也知道扁鹊不是普通人,他来来去去有十多年了,一天叫扁鹊和自己坐在一起,悄悄和扁鹊说:“我有秘藏的医方,我年老了,想传留给你,你不要漏出去。”扁鹊说:“好吧,遵命。”他这才从怀中拿出一种药给扁鹊,并说:“用草木上的水送服这种药,三十天后你就能知晓许多事情。”又接着拿出全部秘方都给了扁鹊。忽然间人就不见了,大概他不是凡人吧。扁鹊按照他说的服药三十天,就能看见墙另一边的人。因此诊视别人的疾病时,能看五脏内所有的病症,只是表面上还在为病人切脉。他有时在齐国行医,有时在赵国行医。在赵国时名叫扁鹊。
在晋昭公的时候,众多大夫的势力强盛而国君的力量衰弱,赵简子是大夫,却独掌国事。赵简子病了,五天不省人事,大夫们都很忧惧,于是召来扁鹊。扁鹊入室诊视病后走出,大夫董安于向扁鹊询问病情,扁鹊说:“他的血脉正常,你们何必惊怪!从前秦穆公曾出现这种情形,昏了七天才苏醒。醒来的当天,告诉公孙支和子舆说:‘我到天帝那里后非常快乐。我所以去那么长时间,正好碰上天帝要指教我。天帝告诉我“晋国将要大,会五代不安定。之后将有人成为霸主,称霸不久他就会死去。霸主的儿子将使你的国家男女yín”’公孙支把这些话记下收藏起来,后来秦国的史书才记载了此事。晋献公的混,晋文公的称霸,及晋襄公打败秦军在殽山后放纵yín,这些都是你所闻知的。现在你们主君的病和他相同,不出三天就会痊愈,痊愈后必定也会说一些话。”过了二天半,赵简子苏醒了,告诉众大夫说:“我到天帝那儿非常快乐,与百神游玩在天的中央,那里各种乐器奏着许多乐曲,跳着各种各样的舞蹈,不像上古三代时的乐舞,乐声动人心魄。有一只熊要抓我,天帝命令我杀它,中了熊,熊死了。有一只罴走过来,我又它,又中了,罴也死了。天帝非常高兴,赏赐我两个竹笥(si,寺),里边都装有首饰。我看见我的儿子在天帝的身边,天帝把一只翟犬托付给我,并说:“等到你的儿子长大成人时赐给他。”天帝告诉我说:“晋国将会一代一代地衰微下去,过了七代就会灭亡。秦国人将在范魁的西边打败周人,但他们也不能拥有他的政权。”董安于听了这些话后,记录并收藏起来。人们把扁鹊说过的话告诉赵简子,赵简子赐给扁鹊田地四万亩。
后来扁鹊路经虢国。正碰上虢太子死去,扁鹊来到虢国王门前,问一位喜好医术的中庶子说:“太子有什么病,为什么全国举行除去病的祭祀超过了其他许多事?”中庶子说:“太子的病是血气运行没有规律,错而不能疏,猛烈地暴发在体表,就造成内脏受伤害。人体的正气不能制止气,气蓄积而不能疏,因此脉弛缓脉急迫,所以突然昏倒而死。”扁鹊问:“他什么时候死的?”中庶子回答:“从鸣到现在。”又问:“收殓了吗?”回答说:“还没有,他死还不到半天呢。”
“请禀告虢君说,我是渤海郡的秦越人,家在鄚地,未能仰望君王的神采而拜见侍奉在他的面前。听说太子死了,我能使他复活。”中庶子说:“先生该不是胡说吧?怎么说太子可以复活呢!我听说上古的时候,有个叫俞跗的医生,治病不用汤剂、药酒,镵针、砭石、导引、按摩、药熨等办法,一解开衣服诊视就知道疾病的所在,顺着五脏的腧,然后割开皮肤剖开肌,疏通经脉,结扎筋腱,按治脑髓,触动膏肓,疏理横隔膜,清洗肠胃,洗涤五脏,修炼气,改变神情气,先生的医术能如此,那么太子就能再生了;不能做到如此,却想要使他再生,简直不能用这样的话欺骗刚会笑的孩子。”过了好久,扁鹊才仰望天空叹息说:“您说的那些治疗方法,就像从竹管中看天,从隙中看花纹一样。我用的治疗方法,不需给病人切脉、察看脸、听声音、观察病人的体态神情,就能说出病因在什么地方。知道疾病外在的表现就能推知内有的原因;知道疾病内在的原因就能推知外在的表现。人体内有病会从体表反应出来,据此就可诊断千里之外的病人,我决断的方法很多,不能只停留在一个角度看问题。你如果认为我说的不真实可*,你试着进去诊视太子,应会听到他耳有呜响、看到鼻翼搧动,顺着两腿摸到部,那里应该还是温热的。”中庶子听完扁鹊的话,眼呆滞瞪着不能眨,舌头翘着说不出话来,后来才进去把扁鹊的话告诉虢君。虢君听后十分惊讶,走出内廷在廷的中门接见扁鹊,说:“我听到您有高尚的品德已很长时间了,然而不能够在您面前拜见您。这次先生您路经我们小国,希望您能救助我们,我这个偏远国家的君王真是太幸运了。有先生在就能救活我的儿子,没有先生在他就会抛尸野外而填沟壑,永远死去而不能复活。”话没说完,他就悲伤噎气郁中,神散恍惚,长时间地下眼泪,泪珠滚落沾在睫上,悲哀不能自我克制,容貌神情发生了变化。扁鹊说:“您的太子得的病,就是人们所说的‘尸蹶’。那是因为气陷入脉,脉气绕冲动了胃,经脉受损伤脉络被阻,分别下注入下焦、膀胱,因此脉下坠,气上升,两气会聚,互相团,不能通畅。气又逆而上行,气只好向内运行,气徒然在下在内鼓动却不能上升,在上在外被阻绝不能被气遣使,在上有隔绝了气的脉络,在下有破坏了气的筋纽,这样气破坏、气隔绝,使人的面衰败血脉混,所以人会身体安静得像死去的样子。太子实际没有死。因为入袭而阻绝脏气的能治愈,入袭而阻绝脏气的必死。这些情况,都会在五脏厥逆时突然发作。良的医生能治愈这种病,拙劣的医生会因困惑使病人危险。
扁鹊就叫他的学生子磨砺针石,取百会下针。过了一会儿,太子苏醒了。又让学生子豹准备能入体五分的药熨,再加上八减方的药剂混和煎煮,替在两胁下熨敷。太子能够坐起来了。进一步调和,仅仅吃了汤剂二十天就身体恢复和从前一样了。因此天下的人都认为扁鹊能使死人复活。扁鹊却说:“我不是能使死人复活啊,这是他应该活下去,我能做的只是促使他恢复健康罢了。”扁鹊到了齐国,齐桓侯把他当客人招待。他到朝廷拜见桓侯,说:“您有小病在皮肤和肌之间,不治将会深入体内。”桓侯说:“我没有病。”扁鹊走出门后,桓侯对身边的人说:“医生喜功利,想把没病的人说成是自己治疗的功绩。”过了五天,扁鹊再去见桓侯,说:“您的病已在血脉里,不治恐怕会深入体内。”桓侯说:“我没有病。”扁鹊出去后,桓侯不高兴。过了五天,扁鹊又去见桓侯,说:“您的病已在肠胃间,不治将更深侵入体内。”桓侯不肯答话。扁鹊出去后,桓侯不高兴。过了五天,扁鹊又去,看见桓侯就向后退跑走了。桓侯派人问他跑的缘故。扁鹊说:“疾病在皮之间,汤剂、药熨的效力就能达到治病的目的;疾病在血脉中,*针刺和砭石的效力就能达到治病的目的;疾病在肠胃中,药酒的效力就能达到治病的目的;疾病进入骨髓,就是掌管生命的神也无可奈何。现在疾病已进入骨髓,我因此不再要求为他治病。”过了五天后,桓侯身上患了重病,派人召请扁鹊,扁鹊已逃离齐国。桓侯于是就病死了。
假使桓侯能预先知道没有显的病症,能够使好的医生及早诊治,那么疾病就能治好,命就能保住。人们担忧的是疾病太多,医生忧虑的是治病的方法太少。所以有六种患病的情形不能医治:为人傲慢放纵不讲道理,是一不治;轻视身体看重钱财,是二不治;衣着饮食不能调节适当,是三不治;错,五脏功能不正常,是四不治;形体非常羸(léi,雷)弱,不能服药的,是五不治;信巫术不相信医术的,是六不治。有这样的一种情形,那就很难医治了。
扁鹊名声传扬天下。他到邯郸时,闻知当地人尊重妇女,就做治妇女病医生;到洛时,闻知周人敬老人,就做专治耳聋眼花四肢痹痛的医生;到了咸,闻知秦人喜孩子,就做治小孩疾病的医生;他随着各地的习俗来变化自己的医治范围。秦国的太医令李醯自知医术不如扁鹊,派人刺杀了扁鹊。到现在,天下谈论诊脉法的人,都遵从扁鹊的理论和实践。
太仓这个人,是齐国都城管理粮仓的长官,他是临淄(zi,资)人,姓淳于名叫意。年轻却喜好医术。汉高后八年(前180),再次向同郡元里的公乘庆拜师学习医术。这时庆已七十多岁,没有能继承医术的后代,就让淳于意把从前学的医方全部抛开,然后把自己掌握的秘方全给了他,并传授给他黄帝、扁鹊的脉书,观察面部不同颜来诊病的方法,使他预先知道病人的生死,决断疑难病症,判断能否治疗,以及药剂的理论,都十分辟。学了三年之后,为人治病,预断死生,多能应验。然而他却到处游诸侯,不拿家当家,有时不肯为别人治病,因此许多病家怨恨他。
汉文帝四年(前176),有人上书朝廷控告他,据刑律罪状,要用传车押解到长安去。淳于意有五个女儿,跟在后面哭泣。他发怒而骂道:“生孩子不生男孩,到紧要关头就没有可用的人!”于是最小的女儿缇萦听了父亲的话很伤,就跟随父亲西行到了长安。她上书朝廷说:“我父亲是朝廷的官吏,齐国人民都称赞他的廉洁公正,现在犯法被判刑。我非常痛心处死的人不能再生,而受刑致残的人也不能再复原,即使想改过自新,也无路可行,最终不能如愿。我情愿自己没入官府做奴婢,来赎父亲的罪,使父亲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汉文帝看了缇萦的上书,悲悯她的心意赦免了淳于意,并在这一年废除了刑。
淳于意住在家里,皇帝下诏问他为人治病决断死生应验的有多少人,他们名叫什么。
诏书问前太仓淳于意的问题是:“医术有什么专长及能治愈什么病?有没有医书?都向谁学医的?学了几年?曾治好哪些人?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人?得的什么病?冶疗用药后,病情怎样?全部详细回答。”淳于意回答说:我在年轻时,就喜好医术药剂之方,用学到的医术方剂试着给人看病大多没有效验。到了高后八年(前180),得以拜见老师临淄元里的公乘庆。庆这时七十多岁,我得以拜见侍奉他。他对我说:“全部抛开你学过的医书,这些都不正确。我有古代先辈医家传授的黄帝、扁鹊的诊脉书,以及观察面部颜不同来诊病的方法,使你能预断病人的生死,决断疑难病症,判定能否医治,还有药剂理论的书籍,都非常辟。我家中富足,只因我心里喜你,才想把自己收藏的秘方和书全教给你。”我说:“太幸运了,这些不是我敢奢望的。”说完我就离开坐席再次拜谢老师。我学习了他传授的《脉书》、《上经》、《下经》,从脸诊病术、听诊术、从外观测度术、药理、砭石神术、房中术等秘藏书籍和医术,学习时注意解析体验,这样用了约一年时间。第二年,我试着为人治病,虽有效,还不到。我一共向他学习三年,我曾经治过的病人,诊视病情决断生死的人,都有效,已达到了妙的程度。现在庆已死了十来年,我曾向他学习三年,我现在已经三十九岁了。
齐国名叫成的侍御史自述得了头疼病,我诊完脉,告诉他说:“您的病情严重,不能一下子说清。”出来后只告诉他的弟弟昌说:“这是疽病,在肠胃之间发生的,五天后就会肿起来,再过八天就会吐脓血而死。”成的病是酗酒后行房事得的。成果然如期而死。我所以能诊知他的病,是因为切脉时,切得肝脏有病的脉气。脉气重浊而平静,这是内里严重而外表不明显的疾病。脉象理论说:“脉长而且像弓弦一样直,不能随四季而变化,病主要在肝脏。脉虽长而直硬却均匀和谐,是肝的经脉有病,出现了时疏时密躁动有力的代脉,就是肝的络脉有病。”肝的经脉有病而脉均和的,他的病得之于筋髓。脉象时疏时密忽停止忽有力,他的病得之于酗酒后行房事。我所以知道他过了五天后会肿起来,再过八天吐脓血而死的原因,是切他的脉时,发现少经络出现了代脉的脉象。代脉是经脉生病,病情发展遍及全身,人就会死去。络脉出现病症,这时,在左手关部一分处出现代脉,这是热积郁体中而脓血未出,到了关上五分处,就到了少经脉的边界,到八天后会吐脓血而死,所以到了关上二分处会产生脓血,到了少经脉的边界就会肿,其后疮破脓而死。当初内热就熏灼着明经脉,并灼伤络脉的分支,络脉病变得就会经脉郁结发肿,经脉郁结发肿其后就会糜烂离解。所以络脉之间互阻。就使热上侵头部,头部受到侵扰,因此头疼。
齐王二儿子的男孩生病,召我去切脉诊治,我告诉他说:“这是气膈病,这种病使人心中烦闷,吃不下东西,时常呕出胃。这种病是因为内心忧郁,常常厌食的缘故。”我当即调制下气汤给他喝下,只一天膈气下消,又过了两天就能吃东西,三天后病就痊愈了。我所以知道他的病,因为我切脉时,诊到心有病的脉象,脉象浊重急躁,这是络病。脉象理论说:“脉达于手指时壮盛迅速,离开指下时艰涩而前后不一,病在心脏。”全身发热,脉气壮盛,称作重。重就会热气上行冲击心脏,所以病人心中烦闷吃不下东西,就会络脉有病,络脉有病就会血从上出,血从上出的人定会死亡。这是内心悲伤所得的病,病得之于忧郁。
齐国名叫循的郎中令生病,许多医生都认为是逆气从下厥起,向上逆行入腹之中,而用针刺法为他治疗。我诊视后,说:“这是涌疝,这种病使人不能大小便。”循回答说:“已经三天不能大小便了。”我用火剂汤给他服用,服一剂就能大小便,服第二剂后大小便非常通畅,服完第三剂就痊愈了。他的病是因房事造成的。我所以能知道他患的病,因我切脉时,他右手寸口的脉象急迫,脉象反映不出五脏患有病症,右手寸口脉象壮盛而快。脉快是中焦、下焦热涌动,他的左手脉快是热往下,右手脉快是热上涌,都没有五脏病气的反应,所以说是“涌疝”中焦积热,所以是赤红的。
齐国名叫信的中御府长病了,我去他家诊治,切脉后告诉他说:“是热病的脉气,然而暑热多汗,脉稍衰,不致于死。”又说:“得这种病,是天气严寒时曾在水中洗浴,洗浴后身体就发热了。”他说:“嗯,就是这样!去年冬天,我为齐王出使楚国,走到莒(ju,举)县周水边,看到莒桥坏得很厉害,我就揽住车辕不想过河,马突然受惊,一下子坠到河里,我的身子也淹进水里,差一点儿淹死,随从官吏马上跑来救我,我从水中出来,衣服全了,身体寒冷了一阵,冷一止住全身发热如火,到现在不能受寒。”我立即为他调制汤火剂驱除热,服一剂药不再出汗,服两剂药热退去了,服三剂药病止住了。又让他服药大约二十天,身体就像没病的人了。我所以知道他的病,是因为切脉时,发现他的脉象属于热归并身体内里的“并脉”脉象理论说:“内热、外热错杂的死。”我切他的脉时,没有发现内热外热杂的情形,但都是并脉。并脉,脉状顺的能用清法治愈,热虽没有完全消除,仍能治好保住命。我诊知他的肾气有时重浊,我在太寸口依稀能切到这种情形,那是水气。肾本是主管水运行的,所以由此知道他的病情。如果一时失治,就会变成时寒时热的病。
齐王太后有病,召我去诊脉,我说:“是风热侵袭膀胱,大小便困难,赤红的病。”我用火剂汤给她喝下,吃一剂就能大小便了,吃两剂,病就退去了,也和从前一样。这是出汗时解小便得的病。病是掉衣服而汗被吹干得的。我所以知道齐王太后的病,是因为我替她切脉时,发现太寸口润,这是受风的脉气。脉象理论说:“脉象用力切脉时大而坚实有力,轻轻切脉时大而紧张有力,是肾脏有病。”但我在肾的部位切脉,情况相反,脉象大躁动。大的脉象是显示膀胱有病;躁动的脉象显示中焦有热,而赤红。
齐国章武里的曹山跗生病,我诊脉后说:“这是肺消病,加上寒热的伤害。”我告诉他的家人说:“这种病必死,不能治愈。你们就足病人的要求,去供养他,不必再治了。”医学理论说;“这种病三天后会发狂,走跑,五天后就死。”后来果然如期死了。山跗的病,是因为大怒后行房事得的。我所以知道山跗的病,是因为我切他的脉,从脉象发现他有肺气热。脉象理论说:“脉来不平稳不鼓动的,身形羸弱。”这是肺、肝两脏多次患病的结果。所以我切脉时,脉状不平稳而且有代脉的现象。脉不平稳的,是血气不能归藏于肝;代脉,时杂并起,时而浮躁,时而宏大。这是肺、肝两络脉断绝,所以说是死而不能治。我所以说“加以寒热”是因为他神涣散躯体如尸。神涣散躯体如尸的人,他的身体一定会羸弱;对羸弱的人,不能用针灸的方法,也不能服药猛烈的药。我没有为他诊治前,齐国太医已先诊治他的病,在他的足少脉口施灸,而且让他服用半夏丸,病人马上下,腹中虚弱;又在他的少脉施灸,这样便重伤了他的肝筋气。如此一再损伤病人的元气,因此说它是加上寒热的伤害。所以说他“三天以后,当会发狂”是因为肝的络脉横过下与明经相连结,所以络脉的横过使热侵入明经脉,明经脉受伤,人就会疯狂奔路。过五天后死,是因肝心两脉相隔五分,肝脏的元气五天耗尽,元气耗尽人就死了。
齐国的中尉潘如患小腹疼的病,我切他的脉后说:“这是腹中的气体遗留,积聚成了‘瘕症’。”我对齐国名叫饶的太仆、名叫由的内史说:“中尉如不能自己停止房事,就会三十天内死去。”过了二十多天,他就血死去。他的病是因酗酒后行房而得。我所以能知道他的病,是因给他切脉,脉象深沉小弱,这三种情形合在一起,是脾有病的脉气。而且右手寸口脉脉来紧而小,显现了瘕病的脉象。两气互相制约影响,所以三十天内会死。太、少、厥三脉一齐出现,符合三十天内死的规律;三脉不一齐出现,决断生死的时间会更短;会的脉和代脉替出现,死期还短。所以他的三脉同时出现;就像前边说的那样血而死。
虚侯的宰相赵章生病,召我去,许多医生都认为是腹中虚寒。我诊完脉断定说:“是‘风病’”风的病症,是饮食咽下,总又吐出来,食物不能容留在胃中。依医理说:“五天会死。”结果过了十天才死。病因酗酒而生。我所以能知道赵章的病,切他的脉时,脉象“滑”是体内有风气的脉象。咽下食物总又吐出,胃中不能容纳,医理说五天会死,这是前面说的分界法。十天后才死,过期的原因,是他喜好吃粥,因此胃中充实,胃中充实所以超过预定死的时候。我的老师说过:“胃能容留消化食物就能超过预定的死的时间,不能容留消化食物就拖不到预定的死的时间。
济北王病了,召我去诊治,我说:“这是‘风厥’使中。”就为他调制药酒,喝了三天,病就好了。他的病是因出汗时伏卧地上而得。我所以知道济北王的病因,我切脉时,脉象有风,心脉重浊。依照病理“病入侵体表,体表的气耗尽,气就会侵入。”气入侵嚣张,就使寒气上逆而热气下,就使人中。出汗时伏卧在地的人,切他的脉时,他的脉气寒。脉气寒的人,病必然会侵入内里,治疗时就应使寒随着汗淋漓出。
齐国北司空名叫出于的夫人病了,许多医生都认为是风气入侵体中,主要是肺有病,就针刺足少经脉。我诊脉后说:“是疝气病,疝气影响膀胱,大小便困难,赤红。这种病遇到寒气就会遗,使人小腹肿。”她的病,是因为想解小便又不能解,然后行房事才得的。我知道她的病,是因切脉时,脉象大而有力,但脉来艰难,那是厥肝经有变动。脉来艰难,那是疝气影响膀胱。小腹所以肿,是因厥络脉结聚在小腹,厥脉有病,和它相连的部位也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就使得小腹肿。我就在她的足厥肝经施炙,左右各炙一,就不再遗而清,小腹也止住了疼。再用火剂汤给她服用,三天后,疝气消散,病就好了。
从前济北王的妈说自己的足心发热中郁闷,我告诉她:“是热厥病。”在她足心各刺三,出针时,用于按住孔,不能使血出,病很快就好了。她的病是因为喝酒大醉而得。
济北王召我给他的侍女们诊病,诊到名叫竖的女子时,看起来她没有病。我告诉永巷长说:“竖伤了脾脏,不能太劳累,依病理看,到了天会吐血而死。”我问济北王“这个人有什么才能?”济北王说:“她喜好方技,有多种技能,能在旧方技是创出新意来,去年从民间买的,和她一样的四个人,共用四百七十万钱。”又问:“她是不是有病?”我回答说:“她病得很重,依病理会死去。”济北王又一次叫她来就诊,她的脸没有变化,认为我说的不对,没有把她卖给其他诸侯。到了第二年天,她捧着剑随王去厕所,王离去,她仍留在后边,王派人去叫她,她已脸向前倒在厕所里,吐血而死。她的病是因汗引起,汗的病人,依病理说是病重在内里,从表面看,发、脸有光泽,脉气不衰,这也是内关的病。
齐国中大夫患龋齿病,我炙他的左手明脉,又立即为他调制苦参汤,每天用三升漱口,经过五六天,病就好了。他的病得自风气,以及睡觉时张口,食后不漱口。
菑川王的美人怀孕难产,召我诊治,我用莨菪(dàng,档)药末一撮,用酒送服,很快就生产了。我又诊她的脉,发现脉象急躁。脉急还有其他的病,就用消石一剂给她喝下,接着部出血块来,约有五六枚血块像豆子一样大小。
齐国丞相门客的奴仆跟随主人上朝进入王,我看到他在闺门外吃东西,望见他的容颜有病,我当即把此事告诉了名叫平的宦官,他因喜好诊脉而向我学习。我就用这个奴仆做例子指导他,告诉他说:“这是伤害脾脏的容,到明年天,隔会阻不通,不能吃东西,依病理到夏天将血而死。”他就到丞相那禀报说:“您门客的奴仆有病,病得很重,死期指可待。”丞相问:“你怎么知道的?”他回答说:“丞相上朝入时,他在闺门外吃饭,我和太仓公站在那里,太仓公告诉我,患这种病是要死的。”丞相就把这个门客召请来问他:“您的奴仆有病吗?”门客说:“我的奴仆没有病,身体没有疼痛的地方。”到了天果然病了,四月时,血而死。我所以能知道他的病,是因知他的脾气普遍影响到五脏,脾受伤害就会在脸上某一部位显示相应的病,伤脾之,看上去脸是黄的,仔细再看是青中透灰的死草。许多医生不知这种情形,认为是体内有寄生虫,不知是伤害了脾。这个人所以到天病重而死,是因脾病脸发黄,黄在五行属土,脾土不能胜肝木,所以到了肝木强盛的天就会死去。到夏天而死的原因,依照病理“病情严重,而脉象正常的是内关病。”内关病,病人不会到疼痛,好像没有一点儿痛苦,如果再添任何一种病,就会死在仲的二月;如果能神愉快顺天养,能够拖延一季度。他所以在四月死,我诊他的脉时,他神愉快能顺天养。他能够做到这样,人还算养得丰肥腴,也就能拖延一些时候了。他的病是因汗太多,受火烤后又在外面受了风而得。
菑川王病,召我去诊脉,我说:“这是热逆侵上部症状严重的‘蹶’病,造成头疼身热,使人烦闷。”我就用冷水拍在他头上,并针刺他的足明经脉,左右各刺三,病很快好了。他的病是因洗完头发,没擦干去睡觉引起的。我前边的诊断是正确的,所以称作“蹶”是因热气逆行到头和肩部。
齐王黄姬的哥哥黄长卿在家设酒席请客,请了我。客人入座,还没上菜。我见王后弟弟宋建容异常就说:“你有病,四五天前,你胁疼得不能俯仰,也不能小便。不赶快医治,病就会浸润肾脏。趁着还没滞留在五脏,迅速治愈。现在你的病情只是病刚刚侵入浸润着肾脏,这就是人们说的‘肾痹’。”宋建说:“你说对了,我确实曾脊疼过。四五天前,天正下雨,黄氏的女婿们到我家里,看到了我家库房墙下的方石,就要举起,我也想要效仿去做,举不起来,就把它放下了。到了黄昏,就脊疼痛,不能小便了,到现在也没有痊愈。”他的病是因喜好举重物引起。我所以能诊治他的病,是因看到他的容,太处泽枯干,两颊显示肾病部位边缘四分处泽干枯,所以才知道四五天前病发作。我为他调制柔汤服用,十八天病就痊愈了。
济北王一个姓韩的侍女背疼,恶寒发热,许多医生都认为是寒热病,我诊脉后说:“是内寒,月经不通。”我用药为她熏灸,过一会儿,月经就来了,病好了。她的病是因想得到男人却不能够引起的。我所以能知道她的病,是切脉时,知道她的肾脉有病气,脉象涩滞不连续。这种脉,出现得艰难而又坚实有力,所以就月经不通。他的肝脉硬直而长,象弓弦一样,超出左手寸口位置,所以说病是想要得到男人却不能够造成的。
临菑氾(fán,凡)里一个叫薄吾的女人病得很重,许多医生都认为是寒热病,会死,无法医治。我诊脉后说:“这是‘蛲瘕病’。”这种病,使人肚子大,腹部皮肤黄而糙,用手触摸肚腹病人到难受。我用芫花一撮用水送服,随即出约有几升的蛲虫,病也就好了。过了三十天,身体和病前一样。蛲瘕病得自寒气,寒气郁积太多,不能发散,变化为虫。我能知道她的病,因为我切脉时,循按尺部脉位,她尺部脉象紧而大,又发枯焦,这是有虫的病状。她的脸有光泽,是内脏没有气,病也不重的缘故。
齐国姓淳于的司马病了,我诊脉后说:“你应该是‘风病’。风病的症状是,饮食咽下后就又呕吐出,得这种病的原因,是吃过饭就跑的缘故。”他回答说:“我到君王家吃马肝,吃得很,看到送上酒来,就跑开了,后来又骑着快马回家,到家就下几十次。”我告诉他说:“把火剂汤用米汁送服,过七八天就会痊愈。”当时医生秦信在一边,我离去后,他对左右阁的都尉说:“他认为司马得的什么病?”回答说:“认为是风病,能够治疗。”秦信就笑着说:“这是不知晓啊。司马的病,依照病理会在九天后死去。”经过九天没有死,司马家又召请我去。我去后询问病情,全像我所诊断的。我就为他调制火剂米汤让他服用,七八天后病就好了。我所以能知道他的病,是因诊他的脉时,他的脉像完全符合正常的法则。他的病情和脉象一致,所以才不会死去。
齐国名叫破石的中郎得了病,我诊脉后,告诉他说:“肺脏伤害,不能医治了,会在十天后的丁亥血而死。”过了十一天,他血而死。他的病,是因从马背上摔到坚硬的石头上而得。我所以能诊知他的病,是因切他的脉,肺脉脉象来得浮散,好象从几条脉道而来,又不一致。同时他脸赤红,是心脉肺脉的表现。我所以能知道他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是因切得反脉。反脉进入虚里的胃大络脉,然后侵袭肺脉。他的肺脉又出现了“散脉”原应脸白却变红,那是心脉侵袭肺的表现。他没有如期而死的原因是,我的老师说:“病人能吃东西喝水就能拖过死期,吃不下饭喝不下水会不到死期就死去。”这个人喜吹黍米,黍能补肺气,所以就拖过了死期。他血的原因,正如诊脉的理论所说:“病人调养时喜安静的就会气血下行而死,好动的就会气血上逆而死。”这个人喜安静,不急躁,又能长时间地安稳坐着,伏在几案上睡觉,所以血就会从下排而出。
齐王名叫遂的侍医生病,自己炼五石散服用。我去问候他,他说:“我有病,希望你为我诊治。”我立即为他诊治,告诉他:“您得的是内脏有热的病。病理说‘内脏有热,不能小便的,不能服用五石散’。石药药力猛烈,您服后小便次数减少,赶快别再服用。看你的脸,你要生疮肿。”他说:“从前扁鹊说过‘石可以治虚有热的病,石可以治虚有寒的病’。药石的方剂都有寒热的分别,所以内脏有热的,就用石柔剂医治;内脏有寒的,就用石刚剂医治。”我说:“您的谈论错了。扁鹊虽然说过这样的话,然而必须审慎诊断,确立标准、订立规矩,斟酌权衡,依据参照脉表里、盛衰、顺逆的原则,参验病人的举动与呼是否谐调,才可以下结论。医药理论说:“体内有热病,体表反应冷症状的,不能用猛烈的药和砭石的方法医治。”因为强猛的药进入体内,气就会使热气更加恣肆,蓄积更深。诊病理论说:“外寒多于内热的病,不能用猛烈的药。”因猛烈的药进入体内就会催动气,虚病症就会更严重,气更加强盛,气到处动行走,就会重重团聚在腧,最后发为疽。”我告诉他一百多天后,果然疽发在上,蔓延到锁骨上窝后,就死了。这就是说理论只是概括大体情形,提出大体的原则。平庸的医生如有一处没能深入学习理解,就会使识辨条理的事出现差错。
齐王从前是虚侯时,病得很重,许多医生都认为是蹶病。我为他诊脉,认为是痹症,病在右胁下部,大小象扣着的杯子,使人气,逆气上升,吃不下东西。我就用火剂粥给他服用,过了六天,逆气下行;再让他改服丸药,大约过了六天,病就好了。他的病是房事不当而得。我为他诊脉时,不能识辨哪一经脉有了病,只是大体知道疾病所在部位。
我曾经为安武都里名叫成开方的人诊治,他称自己没有病,我说他将被沓风病所苦,三年后四肢不能受自己支配,而且会喑哑不能出声,这时就会死去。现在听说他的四肢已不能动了,虽喑哑却还没有死。他的病是多次喝酒之后受了风引起的。我所以知道他的病,是因给他切脉时,发现他的脉象符合《奇咳术》的说法:“脏气相反的会死。”切他的脉,得到肾气反冲肺气的脉象,依照这个道理,到了三年会死。
安陵坂里名叫项处的公乘有病,我为他诊脉,然后说:“这是牡疝病。”牡疝是发生在隔下,上连肺脏的病。是因行房事不节制而得。我对他说:“千万不能做劳用力的事,做这样的事就会吐血死去。”项处后来却去“蹴踘”结果部寒冷,汗出很多,吐了血。我再次为他诊脉后说:“会在第二天黄昏时死去。”到时就死了。他的病是因房事而得,我所以能知道他的病,是因为切脉时得到反脉,反的脉气进入上虚,第二天就会死。一方面出现了反脉,一方面上连于肺,这就是牡疝。
臣淳于意说:“其他能正确诊治决断生死时间以及治好的病太多了,因为时间一长忘了,不能完全记住,所以不敢用这些来回答。
又问:“你所诊治的病,许多病名相同,却诊断结果名异,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还活着,这是为什么?”回答说:“从前病名大多是类似的,不能确切辨知,所以古代的圣人创立脉法,使人能用这些确立的标准,订立的规矩,斟酌权衡,依照规则,测量人的情形,区别人的脉象后各自命名,注意与自然变化的相应,参照人体情况,才能区别各种疾病使它们病名各异,医术高明的人能指出病名不同,医术不高看到的病是相同的。然而脉法不能全部应验,诊治病人要用分度脉的方法区别,才能区别相同名称的疾病,说出病因在什么地方。现在我诊治的病人,都有诊治记录。我所以这样区别疾病,是因我从师学医刚刚完成,老师就死去了,因此记明诊治的情形,预期决断生死的时间,来验证自己失误、正确的结果和脉象的对应关系,因为这个缘故到现在能够辨知各种的疾病。
又问:“你决断病人的死或活的时间,有时也不能应验,因为什么?”回答说:“这都是因为病人饮食喜怒不加节制,或者因为不恰当地服药,或者因为不恰当地用针炙治疗,所以会与预断的期不相应而死。”又问:“在你正能够诊治病情的生死,论说药品的适应症时,各诸侯王朝的大臣有向你请教的吗?”齐文王生病时,不请你去诊治,这是什么缘故?”回答说:“赵王、胶西王、济南王、吴王都曾派人召请我,我不敢前往。齐文王生病时,我家中贫穷,要为人治病谋生,当时实在担心被官吏委任为侍医而受到束缚。所以我把户籍迁到亲戚邻居等人名下;不治理家事,只愿到处行医游学,长期寻访医术妙的人向他求救,我拜见过几位老师,他们主要的本领我全学到了,也全部得到了他们的医方医书,并深入进行分析评定。我住在虚侯的封国中,于是侍奉过他。他入朝,我随他到了长安,因为这个缘故,才能给安陵的项处等人看过病。
问我说:”你知道齐文王生病不起的原因吗?”我回答说:“我没有亲眼看到齐文王的病情,不过我听说齐文王有气、头疼视力差的病。我推想,认为这不是病症。因为他身体肥胖而聚积了气,身体得不到活动,骨胳不能支撑躯,所以才气,这用不着医治。依照脉理说:“二十岁时人的脉气正旺应该做跑步的运动,三十岁时应该快步行走,四十岁时应该安坐,五十岁时应该安卧,六十岁以上时应该使元气深藏。”齐文王年令不二十岁,脉气正旺应该多跑动却懒于活动,这是不顺应自然规律的表现。后来听说有的医生用炙法为他治疗,马上病情就重起来,这是分析论断病情上的错误。据我的分析,这是身体内正气上争而病之气侵入体内的表现。这种病症不是年青人能够康复的,因此他死了。对这样的病,应该调和饮食,选择晴朗天气,驾车或是步行外出,来开扩心,调和筋骨、肌、血脉、疏泻体内的郁积的旺气。所以二十岁时,是人们说的“气血质实”的时期,从医理看应该用砭炙的治疗方法,使用这种方法就会导致气血奔逐不定。
又问:“你的老师庆是跟谁学习的?齐国的诸侯是否知道他?”回答说:“我不知道庆的老师是谁?庆家中非常富有,他通医术,却不肯为人治病,也许因为这样他才不出名。庆又告诉我说:‘千万别使我的子孙后代知道你曾向我学习医术’。”又问:“你的老师庆是怎么看中并喜你的?怎么想把全部秘方医术传授给你的?”回答说:“我本来不知老师庆的医术妙。我后来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年轻时喜各家的医术医方,我曾用他的医方尝试,大多有效,而且妙。我听说菑川唐里的公孙光擅长使用古代传的医方,就去拜见他。我能做他的学生,从他那里学到调理的医方以及口头传的医理,我全部接受记录下来。我想要全部学到他妙的医术,公孙光说:“我的秘方医术都拿出来了,我对你不会有所吝惜,我已经老了,没有什么再让你学习的了。这些都是我年轻时所学到的妙医方,全教给你了,不要再教给别人。”我说:“我能侍奉学习在您的面前,得到全部秘方,这非常幸运。我就是死了也不敢随便传给别人。”过了些子,公孙光闲着没事,我就深入分析论说医方,他认为我对历代医方的论说是高明的。他高兴地说:“你一定会成为国医。我所擅长的医术都荒疏了,我的同胞兄弟住在临菑,于医术,我不如他,他的医方非常奇妙,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的。我中年时,曾想向他请教,我的朋友杨中倩不同意,说:‘你不是那种能学习医术的人。’必须我和你一起前往拜见他,他就会知道您喜医术了。他也老了,但家中富有。”当时还没去,正好庆的儿子殷来给齐王献马,通过我的老师公孙光进献给齐王,因为这个缘故我和殷悉了。公孙光又把我托付给殷说:“淳于意喜好医术,你一定要好好礼待他,他是倾慕圣人之道的人。”于是就写信把我推荐给庆,因此也就认识了庆。我侍奉庆很恭敬谨慎,所以他才喜我。”又问:“官吏或百姓曾有人向你学医术吗?有人把你的医术全学会了吗?他们是哪里人?”回答说:“临菑人宋邑,他向我求教,我教他察看脸诊病,学了一年多。济北王派太医高明、王禹向我求教,我教给他们经脉上下分布的情形和异常脉络的连结位置,常常论说腧所处的方位,以及经络之气运行时的正顺逆的情况,怎样选定针对病症需要砭石针炙治疗的位,学了有一年多。菑川王时常派遣名叫冯信的太仓署中管理马匹的长官前来,让我指教医术,我教他按摩的逆顺手法,论述用药的方法,以及判定药的味和配伍调制汤剂。高永侯的家丞名叫杜信,喜好诊脉,前来求学,我把上下经脉的分布、《五诊》教给了他,学了两年多的时间。临菑召里叫唐安的人来求学,我教给他《五诊》,上下经脉的位置,《奇咳术》,以及四时和相应各有偏重的道理,没有学成,就被任命做了齐王的侍医。
又问:“你给人诊治病症断定人的死生,能完全没有失误吗?”回答说:“我医治病人时,一定先为他切脉后,才去医治。脉象衰败与病情违背的不给他医治,脉象和病情相顺应的才给他医治。如果不能心切脉,所断定的死生时间及能否治愈,也往往会出现差错,我不能完全没有失误。”太史公说:“女人无论美与丑,住进中就会被人嫉妒;士人无论贤与不贤,进入朝廷就会遭人疑忌。所以扁鹊因为他的医术遭殃,太仓公于是自隐形迹还被判处刑罚。缇萦上书皇帝,她的父亲才得到后来的平安。所以老子说‘美好的东西都是不吉祥之物’,哪里说的是扁鹊这样的人呢?象太仓公这样的人,也和这句话所说的意思接近啊。
解析这是一篇记叙古代名医事迹的合传。一位是战国时期的扁鹊,另一位是西汉初年的淳于意。通过两千多年前享有盛誉的名医业绩介绍,能使人了解到祖国传统医学在那时已有相当高的水平。这些医学家们不仅善于综合运用望、闻、问、切的诊断方法;也能使用汤剂、针灸、药酒、药熨、按摩、甚至食疗等各种治疗手段;他们医治的疾病也很广泛,诸如现代医学的内、外、妇、儿、五官等科均有涉及。同时,我们也能看到当时医学理论的提高,通过他们及其之前的医学家的努力,传统医学的基础理论已初具规模,人们在努力掌握这种理论以指导医疗实践。他们都主张治疗要从实际病情出发,要心慎重和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反对以偏概全、浅尝辄止、墨守成规的错误态度。他们也提出了有关疾病预防的一些问题,反映了预防医学也引起了这些有远见的医学家的注意。
作者笔下的扁鹊、淳于意,都是既有某些传奇彩而又深深植生活实际的艺术形象。传奇彩使人物个更生动鲜明;植生活使他们的言谈举止真切如睹,增强了形象的真实。这种使传奇和写实把握得恰到好处,以及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艺术方法的结合,也就使传中的艺术形象神而不诬,奇而不诞,夸张而不失实。这是本文最有特之处。另外,古医书往往术语叠出,文字也象生涩,令人望而却步。此文中所谈,主要是医术,作者却能在平实的叙述中时见波澜陡起,读来也算得晓畅易懂,文章的故事、通俗得到一定的提高,于是这篇专业很强的文章,自然会引起更多读者的阅读兴趣。再次,文章的选材也颇具匠心。文中对扁鹊、淳于意的重要生平,尤其是从师经过、医术妙等,都能娓娓谈来,毫不板滞雷同。同写名医,同写医术,能避免此弊,足见作者选择材料时,趋新避同的价值取向。文章在介绍淳于意时,选写了24条和医案类似的材料,作者却把它们写得段段采新奇,使人不觉重复冗长,充分显示他医术的超绝妙,一位令人啧啧赞叹的医学家形象也就栩栩如生出现在人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