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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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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掷剑呆坐在杜微的房间外已经几个时辰了,他好像和里面昏不醒的杜十娘一样失去了知觉似的,却突然冷冽地开口。

“哈哈哈哈!”伴着朗的大笑声,有个男子从梁上一跃而下,站在地上,如玉树临风,潇洒地笑看他私自灌酒,自行在桌边坐了“把我叫下来喝酒吗?”他也不顾掷剑的白眼,自顾自地拿了酒杯,眯着朗目品了一口“不错嘛,上好的女儿红!想不到这挹翠院中除了绝天香,还有这样的好酒,”他话锋一转,眼中试探之意隐隐现,嬉笑道:“除了这样的好酒,还有名扬天下、成派下任的掌门,这可真是奇事呀!”掷剑脸严肃凝重“少聿,谅叫你来的吗?”少聿浑身像没骨头似的软软往桌上一趴,头疼似的呻着说:“拜托!要是谅见到我,又要劝我少以青楼为乐,多关心国事家事天下事,口的八股道理,天下苍生,哪会叫我到院来?”若是在平时,掷剑早已为老友唱作俱佳的表演开怀大笑,二人畅饮一杯,可是在这特殊的时候,他腹都是杜微,实在无暇和他开玩笑。

“少聿,”掷剑呷了口酒,叹道“别的都可以拿开玩笑,只有成派下任掌门一说,不可以瞎说的。”师父暴毙,事先没有立谁为掌门的意向,理应由成派的大弟子接任掌门,可他的师兄霍思昭资质平庸,剑术平平,没有得师父的真传,所以排行第二和第三的他与柳谅则成了公开的掌门人选。

只是他们无论剑术、品行、名气和复师仇立下的功劳都相差无几,因此成派里一直没有结论,暂由霍思昭管理派系中的杂务,权等着他们回师门商议。

“那么我恭喜错人了,该去和谅说才对。”钱少聿吐吐舌头,俊脸皱成一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什么时候和我沦为一群了?”掷剑放下酒杯,鹰般的眼睛盯着他,看得他全身发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跟踪了我好几天了吗?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吧?”臭小子,他以为他多好的工夫啊,跟着他夜闯衙门翻看档案什么的都好几回了,以为他不知道吗?刚才瞅着他趴在梁上实在难受,才好心叫他下来喝酒的,谁知他还装傻。

“嘻嘻嘻嘻…”钱少聿干笑着“我一向都是鸣狗盗之徒,那天大半夜看见一条人影箭似的往人墙头里蹦,我既然看见了,就想着能来个人赃并获什么的,谁知道是你老兄啊…”他的身子向前倾,眨眨眼睛“再说了,听说有人拿着我的银票在京城兑现,一张就是一万两,几天工夫就冒出来两张,所以我赶着来看看嘛,来捉个李鬼消遣才好。”说完哈哈大笑。

这个鬼机灵的朋友一直嚷嚷着只要美人不要山河,明明是生在钱庄享福命的太少爷,却喜迹江湖,结识他这样的子朋友。虽说他一直不理钱庄内的生意,这会儿见出现了巨额的银票,连忙火速地赶了来。当真是不管吗?

“这回欠了你的人情,下次等你需要我的时候偿还吧!”掷剑叹气,刚刚硬装出来的冷淡已经被冲散得一干二净,他心事重重地说“这些钱很快就会回到钱庄的,只是暂借一用而已。”等到谅从应天回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他端详着杯中的酒如胭,不想起了杜微。

她看似浑身长了伤人的尖刺,却脆弱得让人不能想象。在昨天那番猛烈的试探后,看着她深受伤害的样子,他再也不敢尝试去进一步挖掘她的秘密。

少聿很快发现了他的愁思,他叫道:“好歹让我摸着点头脑好不好?一下子拿出两万两的人可是我耶!”他一副心疼得心肝都颤的样子。

掷剑沉重地表情未有放松,又饮了一杯“你见到她了?”不搞清楚情况就现身,不是钱少庄主的作风,他暗中跟在他左右已经好几天了,该寻访的事情都清楚了,他才会出现。

少聿顿时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不错,果然是人间难得的一朵冰雪腊梅!”掷剑意有所指,竟是已悉了他的来意,他便也明人不说暗话,干脆地说。

好一朵冰雪腊梅!他默然,竟然将他当年的触几天就透悉。杜微呀,杜微,你还以为你的演技很出,可以再一次赶走我吗?

“冰雪腊梅…-冰雪腊梅…”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她却宁肯自比烟花…”见他又陷入沉思,少聿直率地说:“坦白说,我一开始仅仅认为她是个以事人的普通青楼女子罢了。谁想到追踪下来,她竟然与我所听说的杜十娘全然不一样…”眼见得掷剑苦笑一声,他心中略有歉疚“或许我们永远也不了解这些女子的真实想法,她们为了生存下去,早已在心房上筑起了厚厚的心墙。但是我觉到,她是在拼了命地想要赶走你。”掷剑沉默半晌“…多谢!”少聿仅几便窥出她的端倪,可是他当初竟然因几句口舌之言便立即弃她而去,这是他心中永远自责的伤。这对她无疑是头痛击啊!

少聿忽然莞尔一笑:“想谢我,容易得很!而且也很容易做到,你瞧这是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帕,包裹得严严密密,一层又一层,打开来看时,却是两枚银针,寻常得不能再寻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掷剑皱眉道:“这有什么稀奇?大夫针灸的银针。”他拈起一,仔细看了看,似乎比同样式的银针略长一些“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少聿苦笑说:“的确是没什么稀奇…”话却不知从何开口“至于它的主人,我也不知道飘泊往何处去了。”他拿起一针,深深地叹了口气,那目光是情深款款的,也是无可奈何的。这两枚针,曾经刺中他的身体,现在扎住的,却是他的心了。

掷剑有点不解,却很快参透了:“难得你也会有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或许,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只是有的找不到,有的,找到了,却是徒然伤心罢了…”少聿一笑,小心翼翼地将两枚针包了,重新收好放回怀中,信誓旦旦地说:“就算找到会伤透心,也要努力去做,谁知道寻到的不是一份终生的幸福呢?一旦错过了,会悔恨终身的。”他瞅着掷剑一直紧蹙的浓眉,会心一笑“如果这是个赌注,那我就会押大!”灯下,两个器宇昂扬的男人守在雅阁的门口促膝而谈,掷剑把他与杜微的故事原原本本的一叙而成,听得钱少聿目瞪口呆,叹万千。

***随着钱少聿的到来,小芹发现掷剑与杜十娘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鸨母虽然手里拿着掷剑的两万银票,一直表面上都恭顺得很,背地里却在担心十娘一不如一的身子,她这棵摇钱树倒了,挹翠院就等着关门吧。因此背地时少不了指使小芹多多给她进补,多听使唤,所以造成的结果是,常常是钱少聿和掷剑关在一间屋子里秘密谈话,而小芹守在杜十娘的身边忠心耿耿地侍候。

小芹心时清楚得很,杜十娘的心里始终是惦记着掷剑的,因为挂念他的安危,人消瘦得很快,两颊深深地陷了下去,身子也越来越差,经常一咳就是好一阵。

“我翻看了衙门的全部档案,这几年她并没有到官司去报案,也就是说,这整件事里并没有牵扯官府。”掷剑想着几次夜行调查的结果,若有所思地说。

这也就是杜十娘为何会猜测他是杀人窃物的夜盗的原因了,莫名其妙的经常失踪,离奇的巨额银票,确实值得怀疑。难怪她对他的态度会变得那么令人匪夷所思,那么古怪。

少聿在屋里踱了几步,沉思道:“总之关键就是要等谅带回来的消息了,只要他一回北京城,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便都清楚了。”他前前后后地绕着圈子,冷不防扬声叫:“小芹,进来吧!”门“吱”的一声开了,小芹脸肃重,开了门,径直走到掷剑面前,跪了下去:“掷剑公子,小芹是个没身份的婢女,可是小姐待我这么好,一直亲如姐妹,若不是小姐的一手庇护,我早被妈妈得去接客了,所以,”她抬起盈盈泪光的眼睛,鼓起勇气说“您若是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少聿点点头,这是个忠主的好婢女。他溜溜达达地踱出门去,反手关了门留出时间让他们细说。

掷剑扶起小芹坐在椅上:“小芹,你跟着十娘有多久了?”小芹擦擦眼泪,哽咽着说:“自从小姐进挹翠院,一直是我在服侍她。”他再问:“当初她是如何进楼的呢?”小芹犹豫一下“是小姐自己自愿进楼的.那天妈妈快得不得了,直嚷嚷着挹翠院要发达了…”是吗,她这点没有说谎吗?究竟是什么样的现实得她如此走投无路呢?

他悄然暗自神伤。

“那杜小妹去了哪里了?”小芹低了头,嗫嚅着说:“不知道…”

“小芹,”他一字一字地说“十娘今生是我的子,是不争的事实,我即不会弃她于也不顾,也不会在她青丝白去的时候情淡意驰,另结新。如果你还知道什么,都说了吧!”小芹拼命地咬着手绢的边儿,眼圈都红了“我也想快点救小姐出去,她这样下去只会害了自己…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啊…”他长叹一声:“是啊…当年四周的街邻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想起来了!”小芹突然惊叫“小姐有几个习惯很特殊!她每年都要见一个叫李甲的公子,那个人鬼鬼祟祟的,可是小姐却对他尊重得很。”

“李甲?”他慢慢回忆这个名字,却全无印象“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