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背叛有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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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车顶镶嵌着大小相若的十八颗夜明珠，因此虽然外头漆黑一片，马车里依然清晰可见。

雪衣侯斜倚着靠枕，手中把玩着扳指，听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有翻一下。

“侯爷，我睡哪里？”冯古道故意将头发得很，水珠顺着发梢滴答滴答地落在皮上。

雪衣侯终于抬起眸子，淡然地扫了他一眼“脑袋搁在外面，身体睡在里面。”

…

冯古道再度知道什么叫自作不可活。

他苦笑道:“我去把头发干了再来。”雪衣侯不置可否。

冯古道出去找了块布巾里里外外擦了几十遍，确定它不会再滴水之后，才进车厢。

夜明珠已经被一块活动的移板挡住了，车厢里与外面一样黑漆漆的。

冯古道踏进去的半只脚当下一转，准备开溜，就听雪衣侯淡然的声音从车厢最黑暗的深处传出来“进来吧。”冯古道发现最近想叹气的冲动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慢慢地在皮上坐下。

“关门。”

…

冯古道干笑道:“开门透风。”回答他的是沉默，但是他却明显到一种无声的力。他无言地将门关上，然后等着下一个指示，但是等了许久，却只等来匀缓的呼声。

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冯古道不敢再胡思想，急忙抱元守一，静静地运功于丹田。

时间在沉默中慢慢地逝，但腹中的绞痛却越来越明显。

冯古道用内力死命得住在丹田处串的三枚银针。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夜夜如此煎熬，无疑是一种令人绝望到窒息的折磨。

冯古道听到车厢内有动静，却一动不敢动，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这就是你谎称一年只洗三次澡的原因？”雪衣侯的声音里有种猫捉住老鼠后的快。

冯古道把头靠在车内壁上“每月有段腹痛的时，乃是常事。侯爷为何联想得如此深远？”

“每月有段腹痛的时？”雪衣侯道“为何？”冯古道似笑非笑道:“这个，恐怕要老侯爷夫人解释给侯爷听了。”

“放肆！”连着几骑在冯古道脖子上的雪衣侯终于又怒了“冯古道，本侯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冯古道沉默须臾道:“那侯爷想听我说什么呢？”

“实话。”雪衣侯道“阿六告诉我你每洗澡都洗得极为仔细。试问一个长年累月不洗澡，厌恶洗澡之人又怎么会天天洗澡洗得如此认真？”冯古道笑道:“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认真之人。”

“这个理由本侯一早就否决了。”冯古道摸了摸鼻子。

“一个干净之人若是假装不洗澡，不外乎三个原因。”雪衣侯道“一，你怕本侯趁你洗澡对你不利。二，你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你见本侯那次已经再府里丫鬟的眼皮子底下洗过澡了，所以这两条都不成立。”冯古道没说话。

“那么剩下的只有第三种。”雪衣侯的声音陡然变沉“你不愿意别人靠近你。”冯古道道:“侯爷果然观察入微。”雪衣侯道:“本侯只是讨厌被蒙在鼓里。”

“侯爷如此英明神武，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

“你不觉得英明神武这四个字已经被你翻来覆去用过好几遍了吗？”

“真心的恭维从来不嫌多。”冯古道说得虔诚。

雪衣侯道:“若是你的解释不真心，那么恭维再真心也没有用。”冯古道轻轻地叹了口气。

雪衣侯也不催促。

“其实，我中了‮夜午‬三尸针。”雪衣侯似乎早有所料，并未表现得太过意外“血屠堂的‮夜午‬三尸针？”

“侯爷果然见识广博。”

“血屠堂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杀手组织，除了擅于杀人外，他们还有‮夜午‬三尸针和寒魄丹两样让人威风丧胆的暗器。只是这几年蓝焰盟当道，他们行事更加小心诡秘，甚少出现江湖。没想到你会惹上他们。”冯古道道:“我并未招惹他们，我招惹的是明尊。”听到明尊二字，雪衣侯终于面微讶。

不过在黑暗中，冯古道并未注意到。

“其实，我早几年就有心离魔教，投靠朝廷。”冯古道说得慨。

“哦？”

“但是我知道魔教太多秘密，明尊又怎么会容许我离他的掌控？”雪衣侯道:“所以？”

“一开始他只是软硬皆施，想我就范，后来看我去意已决，一边假装同意，另一边却联络血屠堂的人对我下毒手。”冯古道的声音极为平静，但是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故事，无须任何情绪，已给人一种痛苦和沧桑。

“我离开魔教还没有十里，就遭遇了毒手。后来明尊有假惺惺地赶来搭救，并且许诺只要我不离开魔教，他就会终身提供我足够的银两去买缓解三尸针的药。”

“这就是你背叛魔教的原因？”若是这样，倒的确可以解释他为何之前不投靠朝廷，非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叛出魔教。

“侯爷觉得我不该背叛么？”冯古道反问。

沉默在黑暗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冯古道的手轻轻地着膝盖。

“‮夜午‬三尸针发作时的疼痛非常人可以忍受，你不后悔？”雪衣侯的声音幽幽响起。

“一个活着，若只是做自己不喜的事，那又何必活着？”

“‮夜午‬三尸针的解药本侯可以替你想办法，但是，冯古道，”雪衣侯用低沉却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道“若你刚才之言有一字半句的欺瞒，本侯定然叫你生不如死。”冯古道哂笑道:“我记下了。侯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