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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民主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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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掌时,贺家国悄悄对计夫顺说了句:“这个段继承讲得很好嘛,实事求是!”计夫顺说:“贺市长,你听吧,甘子玉说得比小段还好,要用八卦预测学带着村民致富哩!”计夫顺和贺家国头接耳时,容光焕发的四先生甘子玉已走到了众人面前,拿着话筒说了起来。第一句话就语惊四座:“我们河塘村落后了南方二十年,这种情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南方发达地区有的我们要有,南方发达地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掌声立即响了起来,是来自村民群体中的掌声。

甘子玉靠一张巧嘴吃饭,又在外面闯多年,什么人都见过,果然谈得好。因为市县镇三级领导在场,八卦预测学不谈了,大谈外面的世界很彩,大谈信息致富,改变观念。为了争取选票,村里人一直很看重的小煤窑和兔养殖不但没丢,还在销售问题上做了充想象力的发挥,要上网去卖兔子,上网去卖南瓜。最后又说到了反腐败,打算从老甘、老聂反起,一直反到前三届村委会,只要多吃多占的,全让他们吐出来。甘子玉不知有什么据,一口咬定这些退出的钱财足够河塘村办几个小厂子。

掌声又响了起来,仍然是来自村民群体的掌声,比上一次掌声响得更热烈,更持久。

十点半,投票在村里四个投票点同时开始,十二时投票结束,下午三时,选举结果出来了:段继承得票二百九十一张,甘子玉得票四百七十张,废票五张。甘子玉以超过段继承一百七十九票的优势当选为河塘村第六届村委会主任,段继承的村主任和白凤山的副主任全部落选。

选举结果一宣布,计夫顺心里灰透了,觉得是被甘子玉打了一记耳光,硬着头皮向甘子玉表示了祝贺,连镇办公室都没回,就一头钻进了贺家国的车里,要跟贺家国的车回城看病。

38天沉沉的,贺家国和计夫顺的脸也沉沉的,车出河塘村,上了沙石大路,二人谁都没有一句话。计夫顺真像得了场大病,半截身子滑落到车座下,双膝抵着前面座位的靠背,眯着眼打盹,贺家国则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田野一阵阵发呆。

过了好一阵子,贺家国才推了推计夫顺:“老计,你别装病了,我和你说话!”计夫顺仍闭着眼,声音有气无力,像蚊子哼哼:“贺市长,你说,我听着哩!”贺家国对河塘村的选举结果好像也产生了一些疑虑,有些心虚气短地说:“这个甘子玉真是算命先生么?起码现在不是吧?算命先生会知道得这么多?连上网卖兔子卖南瓜的事都懂?我看这人主要的病还是夸夸其谈,我们只要把握好了,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老计,你说呢?”计夫顺呻似的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该付代价就付吧!”贺家国叹了口气:“老计,我和你说实话,要我投票,我也会投段继承的票,段继承实事求是。可河塘村的多数村民民主选择了甘子玉,我们就要尊重这种民主选择的结果,是不是?”计夫顺本不理,再不像往常那样,对贺家国恭敬有加了。计夫顺双眼闭着,成心假睡。

贺家国也发现了这一点,又推了计夫顺一把:“哎,老计,你坐正了,今天,你反民主的本来了个大暴,我倒真想和你好好谈谈了,请睁开你明亮的眼睛好不好?咱们心。”计夫顺睁眼时,眼里竟蒙了泪光:“贺市长,真心,我就和你说实话:在太平镇做这个受罪书记的是我,不是你!你是忙人,是干大事的,难得仙女下凡到我们镇上来一次,个算命先生做村主任,六百多号人以后吃不上饭怎么办?你管饭吗?”越说越气“连工资都拿不上,我他妈犯得着去反民主吗?我是要对老百姓负责!没这点责任心,我镇委书记早不干了!”贺家国也动了情:“老计,你的责任心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理解,可我们总要从大处着眼嘛!咱们头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民主与法制是立国之本,我们今天所做的就是这种涉及到立国之本的工作,意义十分重大!你不要认为我这是讲大道理,这不是大道理。老计,你想想,你吃不民主的苦头少了?前任镇委书记花建设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搞得你们连饭都吃不上,被迫去吃超生罚款,问题出在哪里?子就在不民主嘛!如果花建设的官职不是上面任命的,是下面老百姓民主选出来的,他敢对老百姓这么不负责任吗?!”计夫顺怔了一下,坐正了:“哎,这问题我还真没想过。”贺家国说:“那你就去想想,今天是私人场合,我不妨和你把话说说透:我觉得解决中国的问题只能靠民主这个大药方。由人民真正当家作主,今天是村主任,以后乡镇长、县市长、甚至省长都能由老百姓真正民主选出来的,直接选举,很多问题就好解决了。比如腐败,你敢腐败呀,你腐败老百姓就请你滚蛋!比如买官,你买不到了嘛,官帽子拎在老百姓手里,老百姓选你你就是官,不选就不是,你的眼睛就得向下看了,得看老百姓高兴不高兴,不是看上级领导高兴不高兴!这么一来,领导干部的作风也会有个本转变,当官就是做公仆,那些想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做老爷的人,恐怕就不会像绿头苍蝇一样挤着去当官了!”计夫顺点点头:“你这想法不错,各级政府官员都让老百姓直接选举!”贺家国乐了,拍拍计夫顺的肩头:“老计,想通了吧?”计夫顺哼了一声,马上问:“我说贺市长,你这伟大的想法哪天才能实现?”贺家国动了:“总有一天会实现,老计,你信不信?今天不是已经开始了么?!”计夫顺摆摆手:“行了,贺市长,你就革命漫主义的吧,我可不能靠这种漫过子,我是现实主义者!”不住又发起了牢“镇上现在连一台车都没有了,我和刘镇的车上个月又被债主扣了,农中那帮老师的四袋面吃完后,前天又找上了门,我现在连做贼的心都有!”贺家国脸上的动消失了不少:“连车都没了?怪不得你要蹭我的车回城哩。”计夫顺这才说:“贺市长,太平镇是你抓的点,你的指示我们都执行了,我们的困难你也得帮帮嘛!光给我们来漫主义,我们就没奋斗神了———起码给点贷款吧,你过去也答应过的。”贺家国说:“我倒真给你问过几家,人家现在都要抵押担保,你还有什么可抵押的?”计夫顺一下子来了神:“哎,贺市长,你也别太瞧不起我们,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我们别的没有,有地呀,镇中心就有一块八十八亩的建设用地,花建设在任时原准备中外合资搞度假中心的,都立过项了,因为外资没到位一直没搞起来。现在可以转让,也可以抵押。你贺市长帮我们牵个线,抵押给银行,贷个五六百万行不行?”贺家国吓了一跳:“八十八亩地贷五六百万?老计,你那地多少钱一亩?”计夫顺认真地说:“按当时的价就高了,一亩二十万,八十八亩就是一千七百六十万,现在不太好说了,说高点十来万一亩,说低点也得十万一亩,贷个五六百万不算多哩。”贺家国说:“别管你这块地值多少钱,我最多能给你们贷个二三百万。”想了想,又有些怀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有这块地呀?在县国土局办过国有土地转让手续没有?是不是你们镇上占的黑地呀?市里马上要清理呢!”计夫顺说:“怎么是黑地?过去我是不想拿出来。我不一直抱有幻想吗?老想争取外资到位,现在现实了。国有土地手续早就办了,国有土地使用权证就在刘镇手上,你可以看嘛!”贺家国说:“那好,那好,就二三百万吧,我让市农行的李行长找你,多了我真没办法!”计夫顺似乎不太情愿地说:“那就三百万吧,反正一搞现实主义你贺市长就没气魄!你是漫的巨人,现实的矮子,我算看透了!”因着这三百万的关系,计夫顺情绪有了好转,浑身的病态消失了,往贺家国身边靠了靠,又和贺家国套起了近乎“贺市长,你革命的漫主义和革命的现实主义这一结合,我对你的漫主义也就多少有点兴趣了,你接着说吧,民主也好,法制也好,我洗耳恭听。”贺家国哭笑不得:“老计,你看看你这个人,势利不势利?不帮你钱,你连我的话都不想听!过去还骗我,说听我的讲话就像听课,馅了吧?”这时,前面堵车了,贺家国便趁机给计夫顺进行民主补课。计夫顺却老把话题往三百万上扯,甚至还建议今天就去见市农业银行的李行长。贺家国本不干,一再提醒计夫顺端正态度。

民主补课补了近半小时,车还是一动不动。贺家国和计夫顺在车上都坐不住了,便到前面去看。一看才发现,好好的沙石路面上出现了一条宽约半米的沟,把来往的大车、小车堵了一串。沟旁的一棵柳树下赫然竖起了一块破木牌,上面歪歪倒倒写了几行大字:便民服务,此处出租过沟铁板,大车每次每辆收费十元,小车每辆收费五元。带头收费的竟是郝老二,这混虫在太平镇上不敢闹了,又吃起了路!

计夫顺往近旁的一台东风卡车后一躲,掏出手机想给派出所张所长打电话,手机已打开了,无意中看到了身边的贺家国,又把手机收了起来,指着正收钱的郝老二,皮笑不笑地说:“贺市长,看见了么?又是郝老二,你是不是去和郝老二谈谈心啊?让他别这么便民服务了!”贺家国骂道:“太不像话了,简直是车匪路霸,老计,你去收拾他!”计夫顺连连摆手:“别,别,贺市长,这里不是太平镇,不归我管,再说,也得讲法制!”贺家国说:“正因为讲法制,这种人才得抓,你快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来抓!”计夫顺叹了口气,故意说:“算了吧,拘留几天还得放,放出来他照干,我们不如五块钱让他服务吧!”说着拍拍贺家国的肩头,还问了句“这五块钱你回去能报销么?”贺家国冲着计夫顺眼一瞪:“老计,你将我的军是不是?那三百万贷款不想要了?”计夫顺这才老实了,拉着贺家国往回走,边走边说:“贺市长,你别也像我这么势利嘛,这事我可以管,不过得先向你市领导请示一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马上让张所长开着警车带人来,还是土法上马,让他们把挖断的路全填起来,———当然不止这一处了,太平镇上坑坑洼洼的烂路还有不少,我正愁没人修呢!”贺家国赞同道:“行,老计,就这么办吧,好好惩罚他们一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计夫顺这才给派出所张所长打了电话,二十分钟后,贺家国的车快排到沟前时,张所长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公安人员突然出现在郝老二和那帮地痞面前。郝老二拔腿就逃,没逃出几步,就被几个司机揪住了。其他五个光头地痞也一个没逃掉,全被公安人员铐了起来。

战斗结束后,计夫顺才不急不忙地从贺家国的车里走了出来,对张所长代道:“郝老二这阵子皮又了,怎么给他搔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我的意见是:谁毁的路谁修,不但是这一处,咱们镇上被他们毁坏的路也不少嘛,你就给我派人押着这帮混虫慢慢修路吧!”郝老二叫了起来:“计书记,镇上的路真不是我挖的,在你眼皮底下我敢吗?”计夫顺本不看郝老二,像没听到郝老二的辩解,继续向张所长代说:“派出所经费也很紧张,就不要花钱了,修路工具请他们自己找,吃饭喝水请他们家里来人送,今天先填这条沟,从明天开始就修咱镇上的路,从中兴路修起,估计有一两个月也就干完了。”张所长说:“咱镇上的路况够呛,就郝老二这几个人,恐怕得修三个月。”计夫顺挥挥手:“三个月就三个月吧,反正你掌握好了。”说罢,一头钻进了贺家国的车里,让司机马上开车。

车开过铺着铁板的深沟,司机赞叹说:“计书记,治这种地痞你可真有办法!”计夫顺忙把话说到了前面:“哎,这可不是我自作主张,是经过贺市长批准的!”贺家国笑道:“我让郝老二他们去镇上修一两个月的路了?你可真会赖皮,也真会抓差!”计夫顺也笑了:“穷地方总有些穷办法!关键是要扎耳朵眼上轿,及时!”

39第二天一早,计夫顺坐公共汽车赶到镇上上班,在镇东招手站一下车就看到,郝老二和那五个光头地痞正被几个派出所的合同民警押着修路,两个一组铐在一起,六个人铐成了三对,铐子是经过加工改进,两个铐圈之间用链条锁上的长铁链连着,并不影响干活。

计夫顺很意,夸奖合同制民警说:“不错,不错,你们还真有办法哩!”正在路面上填土的郝老二看见计夫顺,破口大骂:“计夫顺,我你妈,你赖老子!”一个民警马上冲过去,电一指:“郝老二,你又要调皮了是不是?干你的活!”郝老二不敢做声了,又老老实实干起了活。

计夫顺倒没生气,走到郝老二身边,和气地说:“郝老二,你这次可骂错人了,要骂你得去骂贺市长!你狗东西不是给贺市长写过人民来信么?贺市长看过信就来火了,让我好好收拾你!贺市长说了,光铐在兔市上示众太便宜你了,还是得让你用劳动洗刷灵魂,我就据贺市长的这个重要指示神,让你修路了,你要不信,修完路后可以再给贺市长写人民来信!”郝老二又“娘捣”地骂起了贺家国。

计夫顺并不制止,对公安人员代说:“郝老二怎么污辱谩骂市领导的,你们记下来,等市领导来检查工作了,你们做个详细汇报,———有录音机最好录下来,免得这混虫后赖账!”代完,迈着方步,沿中兴路进了镇里。

不紧不忙走到镇政府门口,正碰上镇长刘全友。

刘全友问:“计书记,你昨个儿不是说病了么?咋一早又来上班了?”计夫顺笑了笑:“病好了,让贺市长的三百万贷款一下子给治好了!”刘全友以为听错了:“三百万?贷给咱?计书记,你不是开玩笑吧?”计夫顺很正经:“开什么玩笑?我把度假中心的那八十八亩地抵押出去了!”刘全友愈发惊愕,眼瞪得像灯笼:“老计,你…你胆也太大了吧?都骗到贺市长头上去了?那块地咱可没向县国土局一分钱的国有土地转让费啊,土地证是靠关系办出来的!”计夫顺四处看看,见周围没人,才说:“刘镇,你嚷什么嚷?小点声好不好?咱陪着贺市长这么起劲玩海选,贺市长也得为海选付点代价嘛,不能光付给甘子玉他们不付给我们嘛!”刘全友想想也是,不做声了,跟着计夫顺上了楼,进了计夫顺的办公室。

计夫顺以为刘全友要汇报工作,到办公桌前一坐下就问:“刘镇,有事?”刘全友吐吐道:“计书记,有了这三百万,咱的工资能补发了吧?”计夫顺笑了:“刘镇,这钱还没骗到手呢,怎么用以后再议吧!啊?”刘全友点头应着,不太情愿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来了:“计书记,河塘村民主了,甘子玉嚷着要反腐败,别的自然村、行政村也不好老跑去蹭饭了,咱得活人啊,工资不发真不行了!你别批评我又打个人小算盘,这个人的小算盘不打,公家的大算盘也打不好。”计夫顺知道刘全友的子比自己还难过,安说:“全友,你放心,钱一到手总得发点,全补不可能。一共三百万,农中教师加镇干部三百多口子人,全补工资一下子就光了。”刘全友可怜巴巴地问:“老计,能补发半年么?”计夫顺想了想:“全友,别人我不敢保证,对你我敢保证!你就好好配合我把这三百万到手吧,县国土局的工作一定要做好,千万别馅!”刘全友连连道:“老计,你放心,你放心,我全力配合!”说罢,真要走了。

计夫顺却把刘全友叫住了,说:“刘镇,你也别光想着自己的工资,正事也得往心里去!对河塘村,咱俩分个工好不好?那个民主产生的村委会,你多盯着点,别真让甘子玉搞成看相算命专业村了!村支部的工作我重点抓,准备今天和段继承好好谈次话,明天给他们村全体员开个会,搞员结对子活动,把支部和员的威信重新树起来!”刘全友皱了皱眉头:“计书记,这又何必呢,民主选举的结果,咱还管那么宽干啥?再说,就算搞成了看相算命专业村,只要能把经济带动起来,咱不多收税吗?工资就有着落了!”计夫顺十分严肃:“再民主也不能不要的领导,看相算命这一套更不能搞,就是一年有几百万的税收也不能搞!基本国策上的教训还不深刻呀?还敢违反纪国法呀?刘镇,你可别忘了,咱们身上现在都还背着处分呢!”刘全友不太服气:“老计,你别说现在就不违法,吴主任把那些超生妇女的婆婆娘关了一院子,不违法呀?农村工作就那么回事,说你违法你天天违法,说你不违法你就不违法。”计夫顺心里认同刘全友的话,嘴上却不能不反驳:“这是两回事!基本国策一抓紧,超生妇女都逃了,不把她们的婆婆娘来,我们怎么处理?有啥好招数,你给我拿出来!”刘全友献计道:“其实,把婆婆娘来不解决问题,吴主任昨天还和我说哩,来这么多婆婆娘做人质,只有一个孝敬媳妇来投案,小媳妇们欣鼓舞哩,普遍反映:说婆婆本来就是媳妇的天敌,我们把这些婆婆娘收得好,省得在家碍眼。我看咱得改进措施,别关婆婆娘,专关小媳妇的亲娘,保证超生妇女一个个主动来投案!”计夫顺从善如,连连道:“好,好,这主意好,马上通知吴主任这么改进一下!”继而又叹“刘镇啊,对基层情况你比我更了解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婆媳关系这一层哩!”刘全友得意:“还不是在长期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嘛!”又顺着这个话头扯到了河塘村“据我的经验,河塘村这个民主产生的村委会是贺市长和县上一手抓的试点,和咱的关系就不大,搞好了是贺市长和县上的成绩,搞砸了也是他们的责任,这选完也就完了,犯不着多想了。”计夫顺再次严肃起来:“哎,刘镇,你可别给我糊涂,河塘村的事怎么就完了?要我说不但没完,而且才刚刚开始!我们的员干部和群众这么离心离德,怎么得了啊!”次,在河塘村全体员会上,计夫顺的说法就更严重了,认定段继承、白凤山和九个员干部的竞选失败,实际上就是共产在河塘村下了台。计夫顺要求每一个员都从这次竞选失败中汲取教训,以身作则,对全村群众进行分工包干,和村上的困难户结对子,扶贫帮困,用实际行动向河塘村的群众证明:员干部还都是好样的,做不到,就请他现在。说到最后,计夫顺还向到会的河塘村的三十二位老少员同志鞠了一躬,说是代表镇委先谢谢了。

河塘村的三十二名员这下子觉出身上的力,一种近乎悲壮的气氛产生了。村支书段继承代表河塘村支部和到会的三十二名员同志向计夫顺和镇委表了态:一定按镇委的指示,把这次结对子的工作做好做细,从头做起,从小事做起,从河塘村群众最需要的地方做起,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重铸组织应有的形象和威信。

就在河塘村三十二位员到镇委开会那天,河塘村新一届村委会也在开会,开得很民主。开会之前,新主任甘子玉广泛散烟,不管会不会,一个村委甩了一盒“三五”烟,还笑眯眯地声明说:“同志们,这烟可不是集体公款买的,是我个人花钱买的,以后开会绝对不能再公烟了,‘一块八’也不许喝了,谁喝谁掏钱,外来的客人也不例外,包括计夫顺和刘全友!咱们这届村委会一定要廉政,这廉政的重要,———大家知道不知道?!”村委们纷纷点头,都表示懂得廉政的重要:只要廉政,群众才信得过。

甘子玉说:“都知道就好,我就算对大家进行过廉政教育了,咱开会吧。今天先研究两件事,都是大事:第一个呢,是重建村门楼子,把村门从东面改到南面,新班子么,要有个新气象。更重要的是,这一改风水就好了,从此以后咱河塘村的进财之路就算打通了。第二个事呢,就是反腐败了,得组织清账组查账。就这两个事,议透了今天就定。”一个甘姓村委说:“四叔,开一个会才定两件事,也太没效率了吧?”甘子玉不以为然:“小六子,你懂什么?我是查过皇历的,今天这子是小红砂,百事忌,要不是你们非要开,我才不开呢,再说了,一月开一次会,一个会能定两件事就不错了,一年十二个月,起码二十四件事,还没效率呀?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嘛,速则不达嘛!”说罢,看了看手下的八个村委“先研究改村门的事,这不是金堂玉宇的大事,———大家,啊,都是个什么意见啊?”个村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嗣后一个接一个发言,都有点想不通,觉得村门楼子好好的,没必要改。甘子玉就从八卦预测学的理论高度,结合河塘村经济落后的现实阐述了一番,还举出了南方不少生动的事例,五个村委便想通了,另三个还是想不通,一个是村委会副主任聂端午,一个王姓村委,还有那个甘家小六子。

甘子玉说:“不通也没关系,虽然是民主决策,个人也可以保留意见,表决吧!”表决的结果是,七票赞成,两票反对———小六子在甘子玉举手时也举了手。

甘子玉说:“好,少数服从多数,这改门楼子的事就算正式形成决议了。”第二件事是反腐败。对反腐败村委们都没有意见,可对什么人进清账组,怎么组织清账组产生了重大分歧。因为前三届村委会的腐败分子以甘姓为主,几个外姓村委怕出现舞弊情况,一致提出清账组有一个甘子玉甘四先生领导着就行了,其他甘姓村民一个不要。

甘小六一听就急眼了,下台的前支书甘同生是他本家二哥,二嫂昨晚就来打过招呼的,要小六子在反腐败的问题上帮二哥甘同生说说话,自己不进清账组,这话还怎么说?便极力反对:“姓甘的怎么了?不是那么多姓甘的投你们外姓村委的票,你们进得了村委会吗?!”另一个和甘子玉、甘小六同宗的村委也骂骂咧咧说:“他娘的,姓甘的腐败,外姓就不腐败?他娘的,上届村主任老聂也腐败得不轻,是不是姓聂的也一个不要?!”副主任聂端午是老高中生,在峡江市内建筑工地上做过四个月队长,一贯诡计多端,不和甘小六他们争,只看着甘子玉说:“既是民主决策,我看还是民主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吧,———三姨夫,你说呢?”甘子玉一眼就看透了副主任聂端午的诡计:甘姓村委连他甘子玉算上也才三人,这一表决必败无疑,败倒无所谓,问题是,会伤了甘姓族人的心,也让聂家人翻了天,以后就难办了。

甘子玉便沉默,沉默中,眼角的余光向甘小六身上扫。

甘小六马上会意了,不要民主了,说:“四叔,你发话吧,你是村主任,你定!”聂端午马上叫了起来:“怎么甘主任定?民主决策嘛———三姨夫,你不想独裁吧?”甘子玉倒真想独裁,可想想自己是民主上的台,头一次开村委会,一下子就独裁也不太好,就来了个缓兵之计,又东一支西一支地四处散烟,散过之后才笑着表示说:“我看还是先议议吧,啊?议透了怎么都好说,表决也行,不表决也可,反正按正确的意见办。”聂端午和外姓村委们非要马上表决不可,那个姓王的村委还责问甘子玉:“甘主任,你什么意思?这还有什么好议的?你主任是不是真想反腐败?!”甘子玉这下子火了,跳起来拍着桌子问那个王姓村委:“光民主,也不要集中了?这村主任是谁?是你还是我?也不想想,这支队伍到底谁当家?!”王姓村委还没说话,聂端午又说:“三姨夫,你是村主任,这支队伍你当家!”甘子玉口气和缓下来,也终于下定决心搞独裁了:“那就行了嘛,还表决什么呀?啊?清账组的名单我亲自定就是了,———我提名,大家民主讨论,然后我拍板!”聂端午却又攻了上来:“三姨夫,怎么你亲自定?我咋说也是个副主任,你也得让我把话说完嘛———这支队伍是你当家,可民主要当你的家!我们大多数村委不愿让甘姓村民进清账组,甘姓村民就进不了!———当然,决策民主,你也可以保留个人意见嘛!”甘子玉对民主的好一下子丧失殆尽:“村主任连这点权都没有,我还当什么村主任?!”王姓村委地说:“四先生,你不想干可以辞职,没人拦你!”甘子玉气坏了:“这么多村民选了我一个主任,我为什么不干?不干对得起谁…”正闹得不可开时,甘子玉从南方石岗镇带回来的女“秘书”四宝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砰”的一声踢开门,也不管什么开会不开会,拉起甘子玉就走,说是香港一个黄老板带着峡江市一个大干部找上门来了,非让他看看不可。

甘子玉正没法下台呢,便趁机下台,抬腿就走,走到门口才想起说了句:“散…散会!”河塘村新村委会的第一次会议就这么结束了,只决定了一件事:为了风水改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