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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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大小干部们没谁敢提这个茬儿,大老板不喜人们特别关注他的健康。
在二道梁子的山梁上,钟明仁摘下墨镜,居高临下眺望着远方寸草不生的荒凉景致,看了足有四五分钟,才回转身对站在身后的李东方说:“东方同志呀,你看看,啊?我们这秀山是不是有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圆’的意境啊?”李东方说:“钟书记,这意境作为生存环境来说,可不是那么美妙啊。”钟明仁轻声叹息着:“是啊,是啊,降水量本来就小,这几十年又没注意保护植被,土地全沙化了,让老百姓怎么活呀!所以,要本解决秀山问题,非移民不可,树挪死,人挪活嘛!”停顿了一下,又指示说“回去后,要好好总结一下以往的移民经验,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出现倒现象。要迁得动,安得稳,住得牢,争取在三到五年内把秀山地区十八万贫困人口都迁到峡江市近郊去!”李东方连连应着:“好,好,钟书记,我们一定按您和省委的指示办!”钟明仁四处看了看,发现钱凡兴没来:“哎,你们钱市长呢?怎么没来?”李东方赔着小心说:“钟书记,钱市长正在家研究时代大道规划方案哩。”钟明仁“哦”了一声,把话题转到了时代大道上:“你们上时代大道是好事,有条件一定要上,总要出政绩做实事嘛。不过,我也给你们提个醒:摊子不要铺得太大,也别瞎吹什么几十年不落后!你们说不落后就不落后了?决策的依据在哪里呀?搞这么大的规模,资金又在哪里呀?民力不可使用过度,一定要量力而行!”李东方听出了钟明仁话中的不,心里不暗暗叫苦:这个钱凡兴,简直是自找麻烦!这阵子走到哪里都抱着时代大道猛吹,新方案肯定早传到钟明仁耳朵里去了。人家钟书记是西川省的大老板,早在十年前就为时代大道定过规划了,你另搞一套,大老板能高兴?!便想向钟明仁解释一下:他们的新方案是在老规划的基础上搞的,还在务虚论证阶段,啥都没定。然而,却不上话了。在李东方片刻迟疑之际,钟明仁已甩开李东方五步开外,和秀山地委书记陈秀唐聊了起来。
钟明仁说:“秀唐啊,这几年你吃苦了,穷地方的一把手不好当吧?”陈秀唐笑道:“大老板,移民工作完成以后就好了,现在总算是看到亮了。”钟明仁也笑了:“哦,这么说,以前你们是生活在黑暗中啊?”陈秀唐迟疑地看着钟明仁:“大老板,你想不想听我说真话?”钟明仁站住了:“咦,你这同志问得怪,当然要你说真话嘛!”陈秀唐道:“说真话,我们就是生活在黑暗中!大老板,一路上您都看到了,这沙化的土地上连草都不长,人畜吃水都困难,本不具备起码的生存条件,早就该移民了,可直到今天移民工程才正式提上程…”李东方笑呵呵地了上来:“哎,秀唐同志,你这话说得不凭良心了吧?省委可没为你们秀山少心啊,移民试点工作早在八年前就启动过,我记得就是大老板刚当省委书记时的事嘛!那次试点迁移了两个乡一万三千多人,结果倒好,不到两年就跑回去九千多,我们助建的移民村里长荒草,连房上的瓦和门窗都拆走了!”陈秀唐看了李东方一眼:“李书记,你说的这情况我不太清楚,八年前我还在省委研究室呢。后来听班子里的老同志说,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既有乡亲们故土难离的因素,也有安置上的问题。划拨给我们几个移民村的耕地大部分没落实,扯皮现象严重,乡亲们无地可种,不倒回去怎么办呀?!”钟明仁吃惊:“秀唐同志,这个情况,你们秀山为什么早不反映?”陈秀唐苦笑道:“据说反映了不知多少次,连我都以为您大老板知道了呢!”钟明仁哼了一声,自嘲道:“我知道什么?那些好心的同志关心我啊,能推的还不都替我推了?”手一挥“现在说定:再有这种情况你们直接找我!”李东方知道,陈秀唐真的遇事就找大老板,他和钱凡兴就没好子过了,忙抢过话头:“钟书记,这种情况决不会再发生了,秀唐同志,以后碰到不好解决的问题,你只管找我和钱市长好了,我们都不会推,我们这届班子是负责任的。”钟明仁沉着脸,指了指李东方:“东方同志,你这话我可记下了,啊?!”说这话时,钟明仁的身子不由自主歪到了一边,支撑在左肋下的手抖了起来。
陈秀唐问:“钟书记,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钟明仁笑了笑,勉强直身子,打起神:“没什么,没什么,老病了。”一路说着,便到了二道梁子村里。许多灰头土脸的大人孩子围了过来,跟前跟后地看着他们发呆。这些大人孩子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没有哪双眼睛透出对官员们的敬畏来。陈秀唐向钟明仁解释说,村里没有电,乡亲们都看不上电视,国家主席来了他们也未必认识。李东方被这些人看得直发,便想,老天爷,这十八万贫困人口全迁到他峡江地界上可怎么办啊?!
钟明仁好像没这种担心,情绪倒还好,在乡亲们麻木目光的注视下,四处看着,时不时地冲着人多的地方挥挥手,一副成政治家的派头。
在村北头一排蓄水的水窖旁,钟明仁驻脚停住了,指着其中的一个水窖,问身边的陈秀唐:“秀唐同志,这个,是粮窖还是菜窖呀?”陈秀唐汇报说:“哦,大老板,这既不是粮窖,也不是菜窖,是水窖。家家都有一个,冬天的冰雪蓄起来,人畜要喝一年哩。”钟明仁皱起了眉头:“若是哪个冬天降雪量少,或者不降雪,又怎么办呢?”陈秀唐道:“那我们就从秀山城里派油罐车、消防车一个村一个村送水。大老板,这还闹出过笑话哩:连这里的驴都认识我们的油罐车,渴急了,能追着油罐车跑上好几里地!村上谁家的驴要丢了,乡亲们就说:追油车去了!”随行的大小官员们轰然笑开了,李东方也不住笑出了声。
钟明仁却笑不出来,一声叹息,摇摇头,又步履沉重地向前走。
这时,一个穿军大衣的中年人凑到了李东方面前:“同志,你们是哪来的?”李东方注意到,中年人的军大衣并不怎么破旧,却肮脏不堪,袖子和前襟犹如老式理发店的磨刀布,大衣里的棉絮也掏空了。李东方没回答中年人的问话,反问中年人道:“老乡啊,你身上这军大衣是救济来的吧?”中年人点点头:“是去年秋天救济的,每家都发了一件,过冬嘛!”李东方说:“军大衣里的棉花呢?过了冬,肯定换酒喝了吧?”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斤多新棉花才换了一瓶高粱烧,上当了,前头老刘家换了两瓶,哎,同志,你们这帮人到底是从哪来的?是不是来了解情况,给我们发救济的?”李东方摆摆手,追着钟明仁向前走:“别问了,我们不是来发救济的!”中年人有些意外:“哎,同志,你别瞒我呀!我们这里可是国家级贫困地区,每年上都要发救济的,连联合国的人都来看过!我们穷得连吃饭的筷子都没有!”李东方哼了一声,讥讽说:“那就用手抓嘛,你们这里是西川古王国的发迹地嘛,历史上就有抓饭吃的传统,这情况我知道!”追上钟明仁,到得一间破窑,比抓饭还严重的情形竟然看到了:这家老乡正在吃饭,四个光股的孩子像小猪似的扒在土炕沿上喝着黑乎乎的糊糊。不但没筷子,连碗也没有,土炕沿上做了一道食槽,天长久,食槽变得又黑又亮,像上了一层釉。孩子们当着众人的面,食丝毫不受影响,吃得快“咂咂”有声,吃完后,小脑袋一阵动,把食槽里的残汁也得一干二净。
让李东方想不到的是,四个孩子竟都很健康,一个个嘟嘟的。
李东方话里有话地对陈秀唐说:“秀唐同志呀,你们这里的贫困和人家非洲的贫困不太一样嘛,很有点中国特哩!穷虽穷,个个喝得脸通红,连军大衣里的棉花都能掏出来换酒喝!这几个孩子也不错嘛,身上无衣,肚里有油呀!”陈秀唐还没反应过来,钟明仁先说话了,看着李东方,语气颇为严厉:“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说话?啊?!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我们西川和整个中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秀山地区却还没解决温问题,我们都有不可推的责任!从现在开始,第一个要负责的是我,第二个就是你李东方!十八万人迁移到峡江,他们的贫工作就得你和峡江市委努力来做!”目光从李东方身上移开,扫视着空空如也墙无皮炕无席的破窑,口气多少缓和了一些“情况严重到这种程度,我真没想到!东方同志啊,我看移民的速度还要加快,力度也要加大!你们考虑一下,今年移民是不是可以从五万增加到八万?尽快拿出个意见向省委汇报!”真是倒霉透了。李东方没想到,针对陈秀唐的几句讥讽话,竟又惹得大老板发了脾气,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要命的是,今年一期移民五万人已经够他受的了,这一下子又变成了八万人,真不知将来的子该怎么过。
李东方是敢怒不敢言。大老板在省内省外威望极高,他的话在西川就是最高指示,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旋即,他又埋怨自己太轻狂,刚坐到峡江一把手的位置上就有点不知所以了:这种场合怎么能发表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论?!在这种访贫问苦的时候,你得痛心疾首,显得比大老板的心情还沉重。心里便自嘲道,东方同志,就你这水平,还想按历史惯例以峡江市委书记的身份晋升省委常委?您歇歇吧!
这时,随行的省电视台记者正扛着摄像机冲着破窑不停地拍。钟明仁扯着那位男主人的手,极其和气地要男主人注意计划生育问题。钟明仁说,不能越穷越生啊,越穷越生,那就越生越穷嘛!说罢,还亲切地拍了拍男主人的肩头。男主人也说起了真心话,道出许多救济都是按人头算的,人多点,领救济时就不吃亏。
钟明仁马上批评起了陈秀唐:“看看,你们的工作思路有问题嘛!”陈秀唐叫苦说:“大老板,你说怎么办呢?总不能把这些超生人口都饿死吧?我们秀山情况又比较特殊,少数民族人口占了小一半。国际上呢,一直也很关注,有些国际救济组织动不动就和你谈人权,老说我们的计划生育政策侵犯人权。”钟明仁起身向门外走:“不要睬他们,我们的立场很清楚,人权首先是生存权和发展权嘛!”在门口,从几个光股孩子面前走过时,钟明仁弯下,摸了摸其中一个孩子的光脑袋,亲切地问“小家伙,长大以后干什么呀?啊?”小家伙想都没想,便口齿清楚地道“吃救济。”得钟明仁愕然一怔,好生尴尬。
这一回,身边的人谁也不敢笑了,包括最想笑的李东方。
回去的时候,钟明仁招招手,示意李东方上他的车,和他一路同行。
李东方知道大老板可能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忐忑不安地上了钟明仁的车。
大老板身体显然很不好,一上车,人就像瘫了似的,一句话不说,仰靠在椅背上息着闭目养神。李东方想劝大老板注意点身体,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他可不是陈秀唐,没给大老板当过秘书,怎么说都不好。前一阵子有过谣言,说是大老板身体不好,要退二线,大老板很生气,在省里的一次会上发了大脾气。
倒是大老板自己说了,语气沉重,透着某种无奈:“东方同志啊,我这身体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跑了趟秀山,也没走多少路嘛,就累成了这个样子!”李东方故作轻松地笑道:“还说没跑多少路,从峡江到秀山二百四十公里,又去了三个点,连我都吃不消了,大老板,我看你这身体还就不错哩!”钟明仁摆摆手:“不说我的身体了,还是说移民。东方啊,我们是一个班子的老同志了,我在峡江主持工作时,你就是副市长了吧?好像是最年轻的一个吧?”李东方淡然道:“当时年轻,现在也不年轻了,老了,也五十二了。”钟明仁说:“老什么?五十二到六十,还有八年好干嘛,这八年干什么呢?你有你的工作思路,我不干涉,可有一条:前三年要下大决心帮我解决好秀山的移民问题。东方同志啊,这可是我的一块心病啊,去年我代表省委向中央做了保证,一定要在三到五年内解决秀山问题!不把秀山问题解决掉,我死不瞑目啊!”李东方忙说:“大老板,你这心愿我和钱市长他们都知道,我们会努力的!”钟明仁目视着窗外,像没听到李东方的话,自顾自地说:“今天这么跑了跑,看了看,心里也真不是滋味!情况看来比原来的想象要严重许多!最严重的,我看还不是贫穷,而是人的神!怎么得了啊?啊?牙牙学语的孩子长大后只知道吃救济!你们不但要做好移民工作,还要重塑他们的神!当年的秀山可是西川古王国的发迹地呀,秀山人的祖先金戈铁马下洛的神哪去了?要给我找回来!”李东方心中一热:“大老板,您这指示太及时了,这也正是我想说的!”钟明仁又眯起了眼:“金戈铁马入梦来啊,站在二道梁,东方啊,你猜我想起了谁?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家国同志的父亲贺梦强教授。贺教授‘文革’前写过一本《西川古王国史稿》,没有出版就被整死了。现在这部书稿不知在哪里?找一找,尽快安排出版,让我们的同志都好好看一看!这对了解我们西川人文历史,振奋神,开拓进取,都会有好处。”睁开眼,又特别代了一句“哦,这个工作我看可以请贺家国同志来做,子承父业嘛,告诉这个狂徒:别忘了祖宗,老祖宗不能丢!”李东方连连应着:“好,好,我回去就转告家国同志,请他把这事抓起来。”钟明仁顺着这话题,谈到了贺家国的任用问题,口气益发随和了:“东方同志,顺便说一下:你们市委的报告我看过了,在省委常委会上请大家议了议,同意你们的意见:在用人问题上进一步解放思想,就聘贺家国做这个市长助理了,聘期三年,文已经发下去了。不过,东方同志,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和凡兴同志别被这狂徒牵着鼻子走,这里是中国的西川,不是美国的哈佛,也不是英国的剑桥,事事处处都要注意国情,注意我们中国的特!”李东方抑着心中的欣喜:“大老板,您放心,我们会把握好这些分寸的!”钟明仁想了想,又以商量的口气道:“东方啊,你和凡兴同志考虑一下,是不是就让贺家国到任后负责移民工作呀?他老子一辈子研究西川古王国,家国先抓移民,后搞古王国的旅游开发,我看还是很合适的嘛!啊?”李东方笑道:“大老板,您真是知人善任,可我哪敢放心呀?您连死不瞑目的话都说出来了,移民我就得亲自抓了!家国同志还是先让他打打杂,悉情况吧!”钟明仁没坚持:“先打打杂也好,多跑跑,干点实事,别看人挑担不吃力!”嗣后,大老板不再说什么了,就着矿泉水吃了几片药,一路睡了过去。
李东方也眯着眼打盹,却连片刻的糊都没有。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啊,现在,他终于成了峡江这个省会城市的一把手。然而,权力带来的短暂足过后,竟是无穷无尽的烦恼。这烦恼还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说出来,只怕别人也不会理解。真正能理解的也许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贺家国,尽管他是狂徒。
正这么胡想着,市委值班室的电话打到了手机上,说是国际工业园又出事了,青湖市委书记吕成薇找上了门,钱凡兴建议将下午碰头地点改一下。李东方没介意碰头地点的更改,倒是担心污染造成的严重后果,着嗓门一再追问有关情况。
尽管着嗓门,钟明仁还是被惊醒了,问了句:“东方同志,出什么事了?”李东方见惊动了钟明仁,不敢问下去了,关了手机,掩饰道:“钟书记,没什么,真没什么,碰到了点小麻烦,———这么大个市,总免不了有点麻烦事…”这时,车外的沙化地上骤起一阵尘暴。扑面而来的风沙打得挡风玻璃“啪啪”直响。天地苍黄,前面的道路变得一片蒙。为安全起见,司机先是减速,后来,干脆把车停了下来。李东方挂记着峡江被污染的事,心急如焚,恨不得翅飞回去,脸面上却不敢出来,还违心地扮着笑脸,不时地陪着钟明仁于肆的尘暴中说些没油没盐的寡话。
3三月六上午九时,贺家国应省委组织部之命,到省委接受谈话时,却出不了柳路口了。那天,柳路口突然出现了许多警察,通往省委、省政府门前的近两百米路段被警力封锁了。贺家国不知发生了什么,仍驾着华美国际公司的宝马车往前挤。挤到警戒线前才发现:省委、省政府门前有几百号人在群访,大多是中老年妇女。
贺家国停下车,摇下车窗,伸头向远处群访的人群张望着。
一个年轻警发现了,从警戒线内冲了过来:“你怎么回事?这里不许停车!”贺家国这才发现自己犯了忌,忙把头缩回车里,把车缓缓倒了回去。
年轻警走近后,才认出了贺家国:“哟,是贺总呀,对不起,对不起!”贺家国把车停在路边,随口问道:“那边是怎么回事?”年轻警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小声发牢说:“来这么多人能有啥好事?还不是要工资么?听说是市红峰服装公司的人,千把号人两年没发工资了,一场什么官司又打输了,就跑来闹了,闹一闹兴许就能发点生活费了!”看得出,这位警同志对群访人员同情的,保不准家里也有下岗亲属。
时至今,省市发不出工资的已不是红峰服装公司一家了。煤炭系统、冶金系统、军工系统早在前年就发不出工资了,只在逢年过节发点生活费。到去年下半年,能发出工资的单位也开始拖欠工资了。贺家国按李东方的安排,私下里做过一番调查,发现这其中一些单位不是发不出工资,而是不愿意富,怕穷单位来借钱。
弥漫在这市面上真真假假的穷气,让贺家国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虽说市长助理的聘任至今还没成为事实,贺家国却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角。
三年前,从美国哈佛大学拿到经济学博士学位归国以后,李东方就准备安排他做市政府副秘书长。出国之前他就是市委政策研究室正科级研究员了,以哈佛经济学博士的身份提为副处级的副秘书长也不算出格。不曾想,当时的市委书记,他岳父赵启功却不同意。赵启功大力鼓励引进人才,私下里却按女儿赵慧珠的意思要他回美国,夫团聚共同发展。他不干,一气之下,调到了母校西川大学,替西川大学搞起了华美国际投资公司,以五十万贷款起家,先上9999网站,继而控股了峡江市一家以生产自行车为主业的上市公司“峡江机械”为母校创造了一个神话。当时“峡江机械”亏损累累,每股资产净值只有六角一分钱,即将被证券管理部门“st”他代表公司找到市国资局,提出以每股一元的价格受让国资局拥有的三千万国有股股权。国资局求之不得,他便融资一百万支付定金,和市国资局签了合同,言明:其余两千九百万受让资金一年内付清。此后,关于“峡江机械”的新闻不断,华美国际利用控股权,进行了力度很大的资产重组,将9999网站注入“峡江机械”把“峡江机械”更名为“华美网络”股票价格便从六元左右一路攀升到四十七元。华美国际靠二级市场赚的钱,不但依约如期支付了国有股转让款,替西川大学净赚了六千万,还白捞了一个市值五个亿的上市公司。西川大学由此认定他是个人才,准备让他统一经营西川大学十六家公司的全部校产,下一步做主管三产的副校长。也恰在这时,峡江市班子变动,李东方做了市委书记,找了他几次,请他到峡江市来干市长助理。一个大学和一个省会城市哪个舞台更大,哪个舞台更能体现他的人生价值他很清楚,况且,李东方对他又这么器重。他没多考虑就答应了李东方。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峡江的方方面面他都格外关心起来。
在贺家国看来,眼下的峡江市像一盘走得很的棋局,一帮庸吏快把这盘棋下死了。全市市属国有企业几乎全部亏损,下岗失业人员近二十万,远远超过了规定的警戒线;十五年前率先开发的峡江国际工业园简直就是国际垃圾园,三天两头引发污染事件,已经严重影响了下游地区几百万人民的基本生存;岳父赵启功搞的峡江新区更是一个美丽的泡沫,三百亿套在一座空城上,得人们不过气来,市投资公司老总田壮达还卷走了近三亿港币逃到了国外。贺家国估计,峡江市财政十有八九已经破产。就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移民十八万,还要上什么时代大道,真不知这帮官僚是怎么想的?!
今天省委门前这一幕应该说是民意的又一次警示。
意味深长的是,这警示竟出现在他到省委组织部接受谈话的时候。
群访事件一出,省委前门肯定进不去了,贺家国只好把车开到柳路44号省委招待所院内停下,从招待所后门来到了省委大院后门。因为前门不太肃静,后门警备也颇为森严,省委组织部的同志打电话通知门卫,门卫仍不放行,非要组织部派人到门口接。
代表省委和他进行这次重要谈话的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林之泉,一个副部长陪同。谈话进行了总共不到一小时,这期间,林之泉还接了北京中组部和山东省委组织部的两个电话,整个谈话像走过场,一点也不像他和李东方的一次次谈那样让人热血沸腾。该说的原则话林之泉和那个副部长都说了,说得冷静而严肃,两位领导虽然再三强调了西川省委对这次破格聘任的重视。贺家国却没到有多少重视的意思,心里明白,真正重视他的只有李东方。没有这个市委书记的一再坚持和长达几个月的努力争取,肯定不会有今天这场谈话。
从组织部小楼出来,经过省长办公楼时,才十点多钟,时间还早,贺家国便心血来,去了一趟岳父兼领导赵启功的办公室。岳父大人这次表现还不错,明知他和赵慧珠的婚姻已濒临破裂,却没阻止他去做峡江市市长助理。又想,也许正是因为他这女婿快当不成了,身为副省长的岳父大人才不怎么考虑避嫌问题了吧?!
被秘书引进门时看到,赵启功正在打电话,看样子是打给峡江市哪个领导的,火气大:“…先把红峰公司的人给我劝走,怎么做工作是你们的事!我再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一个小时后省委门前再有一个人,我就拿你们是问!”放下电话,目光才转到了贺家国身上,不无讥讽地问“哦,是贺总嘛,怎么突然跑我这儿来了?”贺家国赔着笑脸道:“来向省委领导请示工作嘛,多请示少犯错误!”赵启功也笑了:“你还多请示?从把我家阿慧骗走到现在,你来请示过几次啊?!”秘书知道赵启功和贺家国的翁婿关系,给贺家国泡好了茶,识趣地退了出去。
贺家国这才多少有些自在了,坐在沙发上,呷着茶说:“爸,早先我和阿慧都在国外,这三年又在西川大学忙着做生意,找你请示什么?现在情况不同了,又归你领导了,就得常来汇报了。”赵启功坐在办公桌前,批着一份文件:“林部长找你谈话了?”贺家国歪在沙发上,努力坐得舒服些:“刚谈过,差点没把我谈睡着。”赵启功放下文件,脸上的讥讽意味更重:“这么说,我得称你贺市长了?”贺家国有了些警觉,忙又坐正道:“助理,赵省长,是贺助理!”赵启功打量着贺家国,突然严肃起来:“家国,你看看你,啊?像个副市级政府干部的样子吗?你给我站起来,向前三步走,对着镜子先看看你的光辉形象!”贺家国自嘲道:“爸,我这形象刚过照过,就不必再照镜子了吧?”赵启功哭笑不得,离开自己的办公桌,大步走到贺家国面前,拎了拎贺家国夹克衫的衣领:“你这一身行头回去马上换掉,太随便了!只要当市长助理,就必须穿西装,打领带,正正经经像个样子!这一点你得给我牢牢记住!”贺家国咕噜道:“美国的那些议员、州长、市长我见得多了,只要不是什么正式礼仪场合,着装一般都很随便…”赵启功提醒说:“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审视着贺家国,又意味深长说“你这位博士同志到底混上来了———今天到这里来,是不是向我示威呀?”贺家国忙道:“赵省长,这我哪敢啊,是来谢,真的,谢你的支持!”赵启功手一摆:“这你别谢我,去谢东方同志吧,是他非要你不可,好像离了你这盘狗就成不了席面似的!”说着,在贺家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在省委常委会上我也没反对,我不是峡江市委书记了,也用不着避嫌了,东方同志既然那么看重你,那就请你贺博士试试看吧!不过,你要听我的真心话,我还是不希望你到峡江去凑热闹,在西川大学发展不是很好嘛,非要到政府去做官!家国,你不要以为这政府的官就好做,你等着瞧好了,有你难受的时候!”贺家国笑道:“赵省长,受苦受难的思想准备我有,我本没打算去峡江作威作福。就峡江目前这状况,不光是我,我看恐怕一大批干部要层皮了…”赵启功警觉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峡江的状况怎么会让你们层皮?”贺家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赵启功可是前任峡江市委书记!忙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可已经晚了,还是被赵启功毫不客气地教训了一番。说是峡江市的改革形势还是好的,困难和问题都是局部的,暂时的,和已取得的成就是不成比例的。贺家国心里不服,嘴上却不得不连连称是,直后悔了哪筋,非要到这里来听训。
说到最后,赵启功话头突然一转,问:“家国,怎么,听说你和阿慧要离婚?”贺家国愈发窘迫:“爸,不是我要和阿慧离婚,是…是阿慧甩我,人家不喜我这种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喜黄头发蓝眼睛的美国人,早看不上我了…”赵启功气道:“不是我护着阿慧,我看责任主要在你!三年前我就劝你和阿慧一起在美国发展,你不听嘛!今天更好,要到峡江来力挽狂澜了!家国,我实话告诉你:前天接到阿慧的电话,我连着两夜没睡好。你再仔细想想看,是不是去美国和阿慧团聚?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再做做阿慧的工作,能不离婚还是不要离!”贺家国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下:“爸,我还是想在峡江体现一下人生价值!”赵启功显然深知他们夫妇关系的内情,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做声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这个电话来得美妙,救了贺家国的驾。
是市政府接待处处长徐小可的电话。徐小可和贺家国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不一般,说起话来没轻没重,一口一个“贺市长”地叫着,要敬的“贺市长”别光忙着自己发财,也稍微关心一下广大人民群众的疾苦。
贺家国说:“群众的疾苦不有你们这帮公仆关心着吗?还用得着我心?”徐小可看样子着急:“贺市长,你快到峡江宾馆来吧,帮帮我的忙!”贺家国说:“要我帮什么忙?你那里不就是些吃吃喝喝的事么?”徐小可说:“贺市长,我就是请你共进午餐嘛,你快奋勇前进吧,手脚并用!”贺家国答应了,合上手机,起身向赵启功告辞。
赵启功觉得话不投机,也就没再留,把贺家国送到门口,告诫说:“家国,和阿慧不离婚,你是我女婿,就算后离了婚,我们还是同事,所以,该说的话我还要说:你既然下决心要在峡江体现自己人生的价值,要当这个市长助理,就要当好,今后事事处处就要讲规矩,比如,和领导见面谈话时一定要注意关手机!”贺家国知道赵启功是一番好意,便说:“爸,我这不是在你面前嘛,你放心,在别的领导面前,我一定会注意的!”说罢,再次和赵启功道了别,出门走了。
驱车到了峡江宾馆,便在大厅门口见了等在那里的徐小可。徐小可见了他,像见到救星似的,一定要他以市长助理的身份去陪同青湖市委书记吕成薇吃顿中饭。
贺家国吓了一跳,说:“小可,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是市长助理了么?省里的任职文件发到市里了么?省委、市委宣布了么?你别拿我招摇撞骗好不好!”徐小可说:“哎呀,贺市长,你臭讲究啥?这早一天晚一天,你不都是市长助理么?谁不知道?!就帮我救救急吧!人家吕书记和青湖环保局局长气得脸都歪了,正坐在楼上牡丹厅大骂咱钱市长和李书记呢!非要我找个市领导来和他们对话!”贺家国不问也知道,肯定又是峡江被污染了,心里也急,可仍硬着心肠不为所动:“小可,你别和我说这些,我不是三年前刚回国了,早知道啥叫中国特了,省里的文不宣布,就决不会做不合身份的事!你还是找钱市长或者李书记吧!”徐小可可怜巴巴地说:“钱市长在开办公会,故意躲着,找李书记我又不敢…”贺家国大大咧咧说:“我替你找李书记!”不承想,李东方关了机,电话怎么也拨不通。
徐小可又纠贺家国,说他贺市长既然知道了这么个严重情况,而且又到了宾馆,不出一下面就很不好了,那就是见死不救,就是临阵逃,得执行战场纪律,拉出去就地正法!贺家国被徐小可得哭笑不得,只得振作神去“招摇撞骗”徐小可却说,这不是招摇撞骗,而是挽救濒临破裂的峡江和青湖两市关系。
4青湖市委书记吕成薇明明看见徐小可陪着贺家国走进门,却像没贺家国这个人似的,一连声地责问徐小可:“徐处长,你们市领导呢?还有能气的吗?都躲着不见我是不是?也不想想,这种事躲得了吗?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吗?你替我转告钱凡兴和李东方,我跟他们没完!峡江被污染成这样子,167万人喝不上水了,还敢骗我,还说是去了北京!我看是做贼心虚,全躲到暗角落去了!”徐小可直赔笑脸:“吕书记,您消消气,消消气,这…这,我们市领导这不来了一位吗?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刚到任的市长助理贺家国同志…”贺家国稍一迟疑,马上做了必要的解释:“吕书记,现在我并没正式到任,不过,关于峡江污染的事,您完全可以和我谈,我负责把您和青湖方面的意见转告我们李书记、钱市长。”吕成薇立即把矛头指向贺家国:“和你谈?你来转告?你以为是什么事?!”贺家国苦笑着说:“我知道,都知道!我们的国际垃圾园又向江里排污了,不但是你们青湖市,恐怕下游地区好多县市都出问题了,情况肯定很严重!而且,发生这种恶事件也不是第一次了,前年发生了一次,去年发生了一次。”随吕成薇一起来的青湖环保局王局长问:“国际垃圾园这话可是从你嘴里说的,那你们为什么还不把垃圾园关掉?”贺家国自嘲道:“我们认为是垃圾园,有些领导同志却不认为是垃圾园,还把它当做政绩挂在嘴上说着,在我国现有国情条件下,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了…”徐小可打岔道:“贺市长,还是边吃边谈吧!”贺家国点点头:“也好,也好,吕书记,李局长,我们就边吃边谈,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不要忌讳什么!实事求是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嘛,经过这段历史的实践检验证明,峡江国际工业园就是造污的垃圾园,你们就要求它关闭嘛,你们是受害地区,完全有权力说‘no’嘛!”徐小可在桌下轻轻踢了贺家国一脚。
贺家国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地系着餐巾,暂时闭上了嘴。
没想到,贺家国这番话一说,吕成薇的态度在不经意中起了明显的变化:“贺市长,我不知道谁指使你来和我说这种话的。不过,这话你既然说了,那我也把话说在明处:你们峡江别想把我们青湖当使!这‘no’我们不去说,我吕成薇和青湖市任何一个同志都没说过要把峡江国际工业园关掉…”贺家国用筷头指了指王局长:“哎,你们王局长就说过要关嘛!”王局长嗅出气味不对,矢口否认道:“我…我这也是一时的气话嘛!”吕成薇说:“王局长就是说了什么,也不代表青湖市委、市政府的态度。我们的态度很明确:不是要你们关闭国际工业园,而是希望你们严格执行国家环保法,采取措施,加大执法力度,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人家的死活。”贺家国坠入了云里雾里,真不知这位女书记打的什么主意了,只得赔着笑脸连连道:“是的,是的,吕书记,我们对国际垃圾园一定严格监管,严格执法!”吕成薇敲了敲桌子,又申明说:“还要声明一下:贺市长,国际垃圾园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你这同志自己说的,发明权属于你本人,我不能掠你之美!”徐小可笑道:“吕书记,我们贺市长也是开玩笑,想替你们出出气嘛!”吕成薇正经作说:“这种玩笑我们最好都不要开,谁都别去开,这不可笑!国际工业园毕竟是我省第一个成功的开发区,它的历史贡献和历史地位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国际工业园出现的问题,完全是管理问题,是你们的失职造成的。”贺家国这才看出,吕成薇投鼠忌器,心里不对吕成薇有些鄙夷,便说:“吕书记,不论是谁的失职,都是不能容忍的,我建议你一追到底,你们这次既然到了省城,就该找省委、省政府彻底解决问题嘛!”徐小可又在桌下踢了踢贺家国:“吕书记,贺市长,快吃吧,菜都凉了。”吕成薇象征地吃了口菜:“贺市长,你别给我耍手腕,我才不会去找省委、省政府呢,国际工业园又不归省里管,我找他们干什么?我就找你们解决!”贺家国说:“我们怎么解决?吕书记,我和你打个赌:现在咱们就去检查工业园的排污,我敢保证各项排放指标全合格,赌一瓶五粮,你赌不赌?”吕成薇手一摆:“我不是赌徒,不和你赌———正因为是这种情况,所以,我今天才亲自来找了你们:以后国际工业园的排污,我们要参与监管。我们市政府准备派一个水资源监测组常驻你们工业园,以免后再发生这种恶事件!”贺家国觉得女书记的要求合情合理,并不过分,嘴上却不敢答应,自己现在是代表峡江市方面说话,身份又不明不白,说冒了没人替他兜着,便打哈哈道:“吕书记啊,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改革开放的目标是共同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是共同的,你们何必往我们这里派维和部队呀?这不是让我们难堪嘛!”吕成薇气道:“让你们难堪?是你们的脸面要紧,还是老百姓的生存要紧?”贺家国马上做投降状:“好,好,吕书记,我不和您争,不和您争!您这要求我负责转告李书记和钱市长,同意不同意就是他们的事了。”吕成薇说:“他们不同意不行!这是解决问题的惟一办法!贺市长,你可以明确告诉钱凡兴和李东方:只要我们青湖子不好过,他们一个个也都别想安生!我吕成薇可不是古典淑女,我的脾气钱凡兴是知道的,今天这笔账我给他记着哩!”徐小可这才解释道:“吕书记,您今天也有点误会我们李书记和钱市长了。李书记真不在家,和省委钟书记去了秀山。钱市长在开市长办公会,这会都拖了几天了,老没开成,钱市长心里也急啊,再三代,要我和贺市长招呼好您…”吕成薇摆摆手:“徐处长,你别解释了,这不是你的事,你的难处我理解。”贺家国趁势举起酒杯:“吕书记,你能理解就好,来,来,我和徐处长代表李书记和钱市长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歉意,也对青湖市老少爷儿们说声对不起了!”吕成薇勉强举起一杯矿泉水,在空中晃了晃,象征地抿了一口。
后来的气氛渐渐有了些融洽的意思。从徐小可嘴里得知贺家国就是有名的华美国际和9999网站的创立者,吕成薇脸上更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贺家国和徐小可同时发现,这女书记笑起来还是好看的,嘴角有一对小酒窝,怪古典淑女的。
“淑女”书记当场挑拨贺家国:“贺老弟呀,你这么个大能人替钱凡兴当什么助理呀?他配么?到青湖市来吧,我们名正言顺请你做副市长,专管经济!”贺家国便也开玩笑说:“吕大姐,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刚学着做官呀,能助理好就不错了!要是以后李书记、钱市长不要我了,我就投奔你们。”吕成薇说:“那好,贺老弟,我们任何时候都伸开双手你!”和徐小可一起,在峡江宾馆门口恭恭敬敬送走了青湖市委的这位女书记,贺家国马上把自己的官方身份忘记了,本毫无顾忌大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夸张地长长吁了口气,学着英国首相张伯伦的口气说:“我为峡江市赢得了宝贵的和平!”徐小可哼了一声:“贺市长,是为你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情吧?”贺家国一怔,看着徐小可,茫然地问:“情?情在哪里?”徐小可把贺家国往门外拖了拖:“情在青湖,人家都要伸开双手拥抱你了!”贺家国笑了,指了指自己留着寸发的大脑袋:“吕书记的是我这经济头脑!知道么?小可,我这脑子是出了名的好使,在西川大学上大学,在哈佛读博士,只要和我一起混过的同学都说我脑子不是人脑子!”说罢,又摇头叹息“可惜了,以后得用这好脑子和你们这些猪脑子打道了,也不知这智商会降低不?!”徐小可听到这儿,狠狠瞪了贺家国一眼,气得甩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