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藤枪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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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邵汉霄道:“平兄,初上百花洲,见你讲究饮食,阿谀媚世,贪功好利,又与我们青城的不肖徒儿为伍,还以为你真的老到没骨气了,到了现在,平一君还是平一君,没让人给瞧扁了。”平一君叹道“为了这句话,一生没好过。邵兄,你何尝不是。”邵双霄大笑三声,真气悠长,显然内力已恢复八九:“我又何尝不是。我有幸跟曾太师祖见过一面,他托付我以重任,光大青城,这几十年来,趋炎附势的事,干过不少,今乌
上岸遇雹子,缩头缩脑的,竟到百花洲平兄你这儿卖白莲教的秘密,也算是时辰到了。不过我这也好──总比这一干头上点灯自做高明的家伙,来得心服口服!”魏消闲的手仍然紧箍平婉儿不放,但此刻已不是威胁,而是像快溺死的人抓住木条紧紧抓住不放一般:“你…你骗我…”平一君道:“是。我骗你,但你骗了跟你同生共死数十年的同门兄弟,为了争夺权位。”邵汉霄看了魏消闲一眼,也充
悲悯,向平一君问:“你说为了你女儿才救关贫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着用眼光扫了小初一下。
平一君笑笑道:“难得他年少侠义,既救人,又放人,本来我们已击倒了他,但小女主张留他命,岂知跟他一席谈后,对他印象难忘…你知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作了这么多恶事,总希望她能有个实心眼儿的归属…”邵汉霄淡淡一笑,道:“平兄所作的,也不算是恶…贫
也着实直肠直肚…一听平兄适才所言,这位平世侄,不是你亲儿么?”平一君笑道:“那是我结义弟弟的公子。”徐鹤龄颤声问道:“那…舍长房掳劫令
的事,也是…”平一君截道:“当然是假的了,你以为舍长房是这样的人吗?!我平一君又是那么易惹之辈么!”寿英问:“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一开始鼓起勇气,长
一口气才讲话,但只说了三个字是连续的,其他都因牙齿打颤而说得断断续续了。
邵汉霄皱眉道“大丈夫,生就生,死就死,不可以没种!”寿英这下顿失依靠,想巴结师伯,便应:“是是是是…”无奈他内心委实太害怕,所以一发声就堆叠在一起。
邵汉霄听了,摇了摇头,向平一君问:“这干家伙,又是怎样听起平兄指挥来了?”平一君说“他们的弱点便是得侠少,觑位墙主。这…好像也是青城严训…”邵汉霄叹了口气道:“不错,现下江湖,甚少德训.只教他们如何逐名求利,光大门派…这就叫作法自毙!”平一君等他说完,才道:“他们来百花洲之前,曾用卑鄙手段,残杀青云谱的蓝巾军和石钟山的红巾军。耿奔和庞一霸既是我挚友,也是白莲教的同胞,此仇自是非报不可…”劫飞劫诧然问:“庞一霸跟百花洲不是对立的吗?!他还到处出言毁谤──”平一君哈哈笑道:“一个人想要试出真正的朋友,就得要有一个伪装的敌人。”劫飞劫大悟道:“那你引我们上百花洲,是为了替耿奔他们报仇…”平一君“嗯”了一声道:“我原本在琴心馆设下陷阱,由舍二弟用箭
杀你们几人,然后自后突袭你们,一网打尽,后来同心一想,利用你们来放长线钓大鱼,结果方才免了白莲教‘月饼行动’
──”邵汉霄双眉一展问:“看来白莲教计划要灭敝派的事,已经好久了!”平一君道:“白莲教不想扑灭青城,而是青城派想投鞑子求荣,上头要我杀的是魏二侠、祝三侠、杨四侠、文五侠…”魏消闲已完全无力,平婉儿一挣而
,迅速离开了他,拔出匕首,遥对着他。
魏消闲颤声道:“我…我也在内?”平一君沉声道:“你是名单上第一个要杀的。”魏消闲叹了一声,呆如木。
平一君接着道:“我因见蓝巾军、红巾军尽毁,料想你们的弟子,必有过人之能,故不敢轻举妄动,便引你们人庄。又得青云谱和石钟山二役逃生之赞全篇、王憾相告,两军尽灭,皆因主帅遇狙;而主帅之死,全因青城一青年所杀──那人就是关贫
!
…
故此,我便引他入琴心馆,单独杀之,后来将他擒下,由小女问清楚,知是误会,便不忍下手,但又知道这人的脾气倔强,晓以大义,当可为国为民,不过,弑师叛派的事,他断不肯为,所以…”邵汉霄接道:“所以你就造成他弑师之罪,然后再派人救他逃离?”平一君续道:“一石二乌,杨四侠没有中毒,也需要杀了为妥。”邵汉霄绷着脸孔道:“好,那究竟杀四师弟的是谁?当时我与你一起,你腾不出功夫来杀人。”平一君回手,说道:“那便是你的二师弟。”邵汉霄一震道:“不可能…四师弟发生惨叫之时,他还在席上。”平一君反问:“如果那一声惨叫,并非由杨四侠所发的呢?”邵汉霄一怔:“你是说…”平一君道:“人人都会认为,惨叫一声,便是凶报的同时。其实我只要令人惨叫一声,人人都会循声寻去,途中,魏二兄预先约好了,他只要在茅厕的路上等杨四侠,给他一剑,然后再隐身树上,待小初带关贫到现场,然后,他才和随后赶到的文五侠一齐现身,指证关贫
是凶徒…加上有小初作证,不由你们不信。”他停了停,又说:“横竖惨叫之声,自然歪曲,你们也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只听他叫三师兄五师弟的,必须就是杨四侠了…这种错觉,谁也免不了。”邵汉霄冷哼一声:“好计划!”转首望魏消闲,目光发出冷电一般的光芒:“二师弟,你下得了这毒手!”魏消闲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
平一君淡淡地道:“我只杀了祝三侠,而他,却一口气杀了杨四侠和文五侠哩。这次事件,没他帮忙怎行!”邵汉霄冷笑道:“那是他愚昧。你先利用这干只求名位不顾仁义的劣徒,再唆使二师弟,来进行这一场谋!”平一君道:“你们青城派的好徒弟,一听朝廷要灭青城派,惟恐不够效忠,纷纷愿尽死力,而我一试之下,倒试出了个魏二侠,原来是朝廷派在青城钳制大局的卧底…于是乎,我们这一群人,也就顺理成章,狼狈为
了。”邵汉霄道:“在我们未决生死前,我要向你道谢一事。”平一君神
和蔼:“什么事?”邵汉霄
慨万千:“因为你放了关贫
。这次青城菁英,倾巢而出,成材的人,所剩已无几,关贫
出身寒微,但他宅心仁厚,青城派总算有了
待。”他苦笑了一下。又道:“如果我们尽死于你手下,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更不愿意他报仇,因为他胜不过你,而且,大好江山,还是要从残
的鞑子手中夺回来的…”平一君淡然道:“我会尽全力协助关贫
,使青城一派世代扬威,以偿我罪孽万一。”他也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笑容,像锤子敲在一柄将要镌就的刀上:“很多年前,我们并肩赶三八婆,打红袍老怪,那时我们,也曾是侠少…”邵汉霄喟叹道:“那时候的侠少,可不似今
的侠少…
两人相视,彼此白发斑斑,皱纹脸,都呵呵、哈哈地笑了起来,在夜空里,月
下,空
的岩壁将声音回旋,很是苍凉寂寞。
平一君道:“当一起闯的人,已经躺下去几人啦。”他是看着横尸就地的文征常、祝光明等说的。
邵汉霄淡淡一笑:“今‘
哦五子’,怕都要葬身在百花洲琴心馆了。”平一君沉重地摇头,望定他说:“我们尚未
手,胜负未可预知,邵兄怎说这种丧气话!”邵汉霄郑重地道:“坦白说,若论武功,我们师兄弟五人,以一对一,都不是你和庞兄的对手。若论智计,我们更不如你。”平一君一笑道:“诡计多端是我的看家本领,邵兄是坦
君子,不比诈略;但若说到武功,我却知道,这几年来,派中要务几乎全
魏二侠,其中一个较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邵兄苦修‘笔削神剑’,这套武功如果练成,嘿嘿,”平一君俯首看看自己左手肘胁夹住的藤
,道:“我这竿儿,只配钓鱼去。”此际魏消闲
不住说:“就是因为他将派务都
给我,他自己却好整以暇,潜修武功,所以…所以我才…”邵汉霄叹气道:“其实你又何必不服,这几年都辛苦你了,我早想将掌门之位让予你,只是多训练你处事之能,好让你成器。”说罢不去理他,径自向平一君道:“不错,我‘笔削剑法’七十二路已剩了九路未练。”平一君一听,脸
沉了下来,眼睛却发了亮:“孔子作
秋,笔则笔,削则削,去芜存菁,言简意赅,记言记事,你将七十二路剑法练成只剩九路,可谓已臻一
境地。”邵汉霄静静地道:“可惜我未能将‘笔削剑法’练到化境,还是剩下九路。”原来“笔削剑法”的最高境界,便是将七十二路剑法全消融尽解,一路都不要剩下,而至化境,还是将剑法使回原来之七十二路,邵汉霄虽已是武林中罕见之材,但凭他潜心修炼下去,也非要十五年以上方达最高境界不可,而要到化境,得还要从头修习的时间,人生又有几个数十年。
这一套剑法博大深,昔时青城派“千手剑猿”蔺俊龙因在大侠萧秋水指点之下而练成,数代以来,已无人能复当
这套剑术的锋芒。
平一君却十分严肃地道:“看来今夜此地,难免有一番恶斗。”邵汉霄白髯无风自飘:“能有此战,全仗平庄主成全。”平一君说:“若我无胆与你放手一战,那我这数十年也算是白活了。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无论今晚谁胜谁负,青城派的人,谁也无法活着出这峡谷──这便是我引你们来此的原因。”邵汉霄大笑,笑声尖锐且悲昂,道:“我只求能为师弟们手刃凶手,尽力而为罢了…至于这儿的青城派的人,又有哪个该活下去的?反正你已放了关贫,青城有继,我也就放心了。”这次青城派除了五大高手──邵汉霄、魏消闲、祝光明、杨沧
、文征常──“
哦五子”全皆出动外,还有全青城后起之秀的
英“东豪”、“北英”二组也全在这儿了,可以说是“一网打尽”寿英惊怖地道:“你不能如此!”徐虚怀嚷道:“平庄主,你说过,让二师叔杀了师父等人后,你会替我们除去二师叔,而今你…”徐鹤龄哀求道:“我们…我们投靠白莲教,再也不想勾结官府,不当侠少墙主了,平老前辈,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说到这里,一声惨叫,切断了他的哀求。
原来其中一名青城弟子,见情形不妙,偷偷溜走,才一进入狭谷,立刻被成刺猬一般,惨死当堂。
平一君歉然摇首道:“很对不住。我不能留下活口,”众人一听,知无幸理,脸都青了。
平一君忽仰天笑道:“邵兄,在我们未手决一生死前,先把该杀的清除了吧!”他一说完,又一声惨吼,那名叫雄剑柏的弟子,已给舍守硕一刀劈为两段。
那“虎”地一下刀风,映亮了舍守硕的眼神:舍守硕这时不单丝毫没有惺松睡眼,而且双目虎虎有威!
劫飞劫失声呼道:“你就是田陌上袭击巴楞活佛的刺客!”舍守硕傲然持刀,刀弯如弓,刀势如虹,他的刀法得传自舍长房,自然刀走威猛路子,只听他傲然道:“正是!”平一君望着他手中身软垂、
尖沾地的藤
,缓缓透了口气道:“既然该清楚的,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么,该死的,也该死了。”他一说完了这句话,软如蛇身的
“飕”地抖直,直刺魏消闲
膛!
魏消闲血未止,已支持无力,此时此境,他惟有惨呼一声外,还能做什么?
半途突然来了一柄剑。
剑是钢打成的剑,但在这人手上使来,这剑直如软鞭一般。
这一剑先格开了刺向魏消闲的,然后如毒蛇
上
上一般,闪般盘旋而上,削、刺、割、引了三次。
平一君的藤,本是柔软的东西,却使得如铁杵一般硬直,横挡直格,硬接了三剑。
到了第四剑,剑身突然坚不可摧,疾戳入藤之中,自另一端尖凸了出来!
这刹那间,平一君为了不使自己伤于剑下,只有一条路:就是弃退开!
但剑尖迅捷一收,邵汉霄引剑而退,持七尺剑而立。
只听他道:“我猝起偷袭,作不得准,若平手而战,我这剑占不了便宜。”平一君微笑道“好剑法…”邵汉霄抱剑而立,然后展臂一引,剑遥指地,这是青城派对所尊敬的同道中人比剑前示礼的起手式:“君子安位。”平一君“呼”地划了一道花,将
尾往地一点,威风飒飒,红光
脸,目光威厉,怎似年逾七十之老人,只听他说:“我却有一事不解?”邵汉霄道:“平兄请说无妨。”平一君道:“魏消闲是青城叛徒,杀友背义,邵兄何苦还要护着他?”邵汉霄抚着白花花的胡子,说:“我不是维护他,而是适才我中毒未消,无法出手,但而今能动能跳,就不能让任何一位青城子弟,死于他人之手!”平一君笑道:“好,好…”
“噗”地一声,魏消闲萎然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泪脸。平一君一
刺来时,他自度是死定了,没想到大师兄却还是救了他。
平一君忽然把脸一敛,道:“邵兄,你不忍杀,我可非杀不可。我叫舍二弟来,万一我不敌你战死时,舍老二也保管叫这里不留一个活口。”邵汉霄颇有
慨他说:“如果平兄也会战死,那我只怕尸骨早寒了…这等身后事,我也维护不了这许多。”平一君转首向站在一边的“平婉儿”道:“你去召请舍二爷来此,记住,拿他的大刀过来。”转身向邵汉霄一拱手道:“邵兄请了。”邵汉霄气若山岳,道:“请。”一下子,全场浸在月
下,像凝结了一般的浮河上,静得连远处枝头簌簌落花之声,也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