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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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状况有什么不好呢?一边读书,一边又有源源不断的奖学金和工读机会。然后还有你,最漂亮聪明的女孩当我的女朋友,我已经觉得太幸运了,人生至此唯有恩,哪有什么不甘呢?”承熙说。
“可是世界不只这些呀,不光是工专、大学或我们脚下的这块地,还有欧洲、美洲和浩瀚的大洋,你绝不是局促一方的人。”她说。
“又要把我当成摩西王子吗?涵娟,我从没想那么远,先把脚下的土地站稳吧,我相信只要有心上进,条条大路通罗马。”他说。
涵娟沉默一会说:“你的论点也没错,你明年工专毕业后还能班大学…”
“到时再说吧。”承熙很怕破坏眼前欣喜的气氛,不想再争辩。
那天,他们走到衡路,委托行的招牌就在转角处闪亮着。涵娟上次来已是小学时候的事了,也不知怎的,她心血来,推开那扇有欧洲风味的店门。
“叮叮叮…”一阵音乐盒式的轻亮舞曲扬起。
面而来的是缤纷鲜的彩;这店不大,设计得却有如无限伸展的梦幻世界。一套套展示在墙上的舶来品童装,帽子鞋袜全致地搭配成组,那种美丽贵气,和市场上叫卖的俗劣布衣有天地之别,看得人目瞪口呆。
“两位有什么特殊的衣服要挑选吗?”一位打扮入时的妇人问。
“没…有。”涵娟和承熙还是高中生的模样,不可能是夫;衣着普通,也不会是有钱人,这会儿更连话也说不清了。
心虚和不自在使他们匆匆逃出,前后不到一分钟,已经有踏错地方的表情。
音乐盒式的舞曲消失在门内,涵娟松一口气说:“呼!我常在想,我那可怜的母亲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坚持到这昂贵的店,为她小女儿买衣服呢?”承熙听过徐育慧花近半个月薪水,为涵娟买红外套的故事。去年台风夜那件红外套被冲到大水沟,涵娟哭得伤心绝,才更明白其思母之深切。
“她一定非常你,想让你过最好的生活。”他说。
“没错。”她说:“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母亲并未离开我,反而不断叮咛推动,要我克服贫困,优雅地活下去,那是她付予我的生命本质。熙,那就是我说的,我们要追求更好的未来,一代又一代,不许在原地踏步。”承熙望着她秀净的眉和澄澈的眼,漾着月河彩虹之美,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涵娟,从十岁起就在他身旁亭亭而立的,成为他永远的追逐和依归。
他外型好人缘佳,又打了一手好球,常有女孩子千娇百媚地示好,但她们都不及涵娟的万分之一。涵娟于他,等于生存,牢牢附,随之转,那种强烈的情发自内心最深处,生命最久远,千年锁江沉河的铁炼,斩绝不断的。
“你放心,我会努力达成你的心愿,我们一起优雅地活下去。”他真心说。
“现在就有一个心愿。你少打点工,准备读书班大学,我们还有机会同校呢!”涵娟一脸向往说。
唉,又绕回原点,承熙无奈说:“你难道忘了有多少人等我赚钱还债吗?想念大学,也必需等我服完兵役做几年事情…”
“那时我早毕业了,而且还有出国留学…”她微怒说:“为什么不叫你大弟帮忙?他也十五岁了,可以工作还钱,你是长子,理应先让你读大学才对!”
“哪有弟弟为哥哥牺牲的道理?我求学过程走得辛苦,更希望我弟弟一切平顺,不必为钱心。”他说。
“你凡事以家人为优先,那我们呢?”涵娟质问。
“对我有信心好吗?”他浓直的眉和深邃的眼对着她“我…我发誓,无论将来如何,呃,有一天我会为你买下委托行所有的童装,好不好?”
“疯了,我要童装做什么?”涵娟话说一半,猛想到买童衣代表的含意时,整个脸通红,不再咄咄人。这稚气的承诺,让她的怒意不知不觉消逝。
承熙较迟钝,好一会才因她的安静而醒悟自己说了什么。买童装不都在结婚生子之后吗?呵!他不微笑,涵娟最后总会体谅他的,他希望以自己深挚的来改变她,让她明白心中的彩虹梦,用他的方式也能够办到。
但涵娟却想着:承熙终会依顺她的方式,一向不都如此吗?
以前是男孩和女孩的战争,女孩机灵早总是赢的那方。
但她不知道,从大学放榜那一起,已悄悄转成了男人与女人的战争时,赢家,就不一定是女人了。…涵娟到达塯公圳时,要搭的那班车刚开走,都是因为碰见外省婆的女儿,说了两句话才耽误的。
她们从未真正谈过,被喊住时还很惊讶。外省婆女儿以媚味沙哑声音说:“我妈说你很会念书。我这儿有两本美国朋友留下的洋文书,我看不懂,就送给你了。”涵娟被动地接过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晓得里面写什么吗?”外省婆女儿问。
“是美国文学家马克吐温写的一些故事。”涵娟翻一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