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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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试考不到标准的男女学生,手向前伸直半蹲着。
“你们好好看着黑板上的数字,那有关你祖宗八代子孙八代生死的联考,还剩不到九十天啦!”范老师冷着脸训骂:“读书、读书、再读书!多一分工夫就上天堂,少一分工夫就下地狱,这是你们一生中最重要的关卡…”台上的人口沬横飞说得动,台下的人面如死灰胆颤心惊。
忽地,窗外传来收音机杂音,一个女声清楚又哀怨地唱着一首台湾歌谣:“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无人看见,暝怨嗟,花谢落土不再回…”
“搞什么鬼!”听到这等“配乐”的范老师,脸转成铁青,将教鞭一甩就冲出去找罪魁祸首。八成又是那些三轮车夫在校墙外的榕树下睡午觉。
全班依然安静,老师有千里眼,威力无所不在哪!讲台上的同学受不了,纷纷站直了脚,有的脸颊犹沾泪水,还真有几分苦情雨夜花的味道。
不知是谁先发现这场面的荒谬,猛地爆笑出来,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地染到全班,最后连受罚的人也笑弯了,升学的力暂时被这团混舒解掉。
“喂!喂!”有人在走廊窗口轻叫。
涵娟转头一看,是三班的章立纯,叶承熙的头号崇拜者,人长得高挑甜美,换不同发饰袜子,手腕带着少有的进口儿童表,是西校门区典型的富家千金。她几乎每天都来找叶承熙,害他见了她就躲,这已是学校公开的笑话了。
这三天叶承熙请病假没来,章立纯“痴心”依然,上他同桌的涵娟问:“喂,你知道叶承熙的家吗?我有一盒英国来的太妃糖要送给他吃耶。”她同时亮出有美丽纹饰和线形洋文的巧盒子。
涵娟尚未回答,另一边的梁如龙就里气说:“什么太肥糖?我们老大最讨厌太肥的东西,你赶紧拿走吧!”
“笨死了!我的妃又不是那个肥,真是土包子…哎呀!不跟你讲了,反正又不是给你的。”章立纯不屑地说。
“哈哈!难怪你那么肥,原来是吃了太肥糖啰!”梁如龙领着一千男生笑。
冷不防地,范老师出现,所有笑声都嘎地扭曲断掉,憋成一张张怪脸。
“你不上课吗?”他瞪着章立纯说。
“现在是下课时间呀。”章立纯把糖盒藏在身后。
“要联考了,谁还下课?”范老师板着脸说:“还不快回教室,想嫁人也得等毕业以后吧!”学生们又开始龇牙咧嘴,因为太好笑又不能笑,太痛苦了,一级内伤呀!
三轮车夫骂过,千金小姐也赶走,范老师气消了大半,停止处罚,回到正规的作文课,要大家自由命题练习应用成语。
涵娟的心却还在叶承熙身上。这几天学校少了他,似乎缺去耀眼的太,变得好平淡。他是不是病得很重呢?她其实同情章立纯的,有时喜或讨厌一个人真的无法克制,也常常是解释不来的。若有所思地,她在作文簿上写着:这星期范老师又有“锦囊妙计”为了让我们上课“全神贯注”将男生女生叉坐,一个女生,周围都是男生,称为“四面楚歌。”我还是和叶承熙同桌,真是“三声无奈。”也没有那么糟,因为我们都很有礼貌,不像其它桌同学常用粉笔划界吵架,我和叶承熙相处的方式是“相敬如宾。”而且隔邻而坐也发现他许多优点,他的字比以前漂亮,功课也愈来愈好,再拼下去,我前三名的宝座就要“岌岌不保”了。
不过我仍希望隔壁坐的是女生,因为叶承熙手长脚长的,稍动一下就要碰到人,害我上课都“正襟危坐”下课就尽速离开座位口气,免得…
涵娟倏地停笔,头昏昏的,她在写什么呀?
“相敬如宾”不是只有夫才能用吗?再说,作文由老师批改,甚至公开传阅,原不该写真心情的,何况扯到叶承熙,别人会怎么想呢?
可能是试考太多,把人都考坏了。长到十二岁的她,向来是亲友间有名的聪明懂事。但这一年来,常莫名其妙烦闷,宛如蚕儿吐丝,一口口漂亮的线,竟是一圈又一圈地把自己捆缚起来。
这也包括了她和叶承熙的关系在内,一切抑而隔阂。
基本上他们的对话很少,他对别人不拘小节,她对别人友善热络,一旦回到座位上气氛就凝固。有些话语是几经转,才能传到彼此的耳朵里。
比如写毕业纪念册,不直接给一臂之外的对方,他透过梁如龙,她则透过余曼玲,好像亲自开口会要他们命似的。这种坐得最近却又离得最远的复杂况味,还不是未历人事的她所能理解,只能沉埋情绪,让联考辗过成长的苦涩。
涵娟动手要撕掉误写的两页时,范老师将她叫到讲桌前,给她一叠讲义说:“我记得你就住在叶承熙家的附近,今天星期六只留校到五点,放学后你顺便把考卷作业带给他,要他好好复习,免得耽误功课,现在差一天就落后很多了。”
“我…我不知道叶承熙的家在哪里。”涵娟愣住,结巴地说:“而且我们住不同区,我在中段,他在内巷。”内巷比中段远一些,在国际学舍后面,是围着军营区的更大片违章建筑群,走在其中常分下清东西南北,像个巨大的。
“中段和内巷不是一样吗?”范老师不清楚状况说。
“不,中段在国际学舍前面,内巷在后面…”涵娟解释。
“反正都是走南校门区的,我一直以为你们很,是邻居哩。”范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