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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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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埃玛琳婶婶,你可不能这样,”蒂姆逗乐般地抗议着,一边抚住她的手“那里面是什么呀?难道是你和阿尔伯特在‘冲’?”他硬把那一页翻回,原来是一张大的埃玛琳旅店全景的彩照。这正是埃玛琳旅店全盛时期的写照,像现在一样,整个楼漆成绿,而所有木雕等木工活,像窗框、门框啦,却是一种淡淡的,前大门是鲜亮的,令人喜的那种红

他依稀可以辨出每扇窗户上的玻璃纱窗帘,窗口花坛中种天竺葵和一种攀缘植物,门廊和楼前台阶都是本的,没有油漆,用的木头呈暖棕,楼前不远几步一排灌木丛修剪得整整齐齐,其间的便道上牵牛花伸出开得的脑袋。

在门前一小块草地上,阿尔伯特和埃玛琳婶婶正在镜头前摆着姿势,尽管这姿势可能是设计好的,有些生硬,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明朗、灿烂。两人目光斜视,骄傲地伸手指向一块大大的、淡绿的鹅卵形标志,这块牌子兀自立在那里,上漆着“埃玛琳旅店”几个大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建于1948年”是情的力量建造起了这幢最美丽、最奇妙的楼房,这是最漂亮的一幅照片。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看这张呢,埃玛琳婶婶?这不是一张能引起幸福回忆的照片吗?”莫莉问。

“是的,亲的,当然,”埃玛琳婶婶点点头,一边从围裙口袋里扯出一块白绣花手绢擦眼睛“啊,我知道我现在很蠢,只是照片引得我伤心。我们埃玛琳旅店就像自己的孩子,但是它再也不是这样的了。阿尔伯特和我一天天老起来,常来的人家里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海滩上再没有了他们提着沙桶的身影和笑声,他们不再来度假了。1978年那年,我们拆了窗格子…阿尔伯特再也无力负担这房子的维护费用,你们也可以想见,嗯,说实话,我们俩谁也负担不起,埃玛琳旅店现在也老了,我想,也像我现在一样,老得没用了。”她的手指‮摩抚‬着照片,在那些屋外如今不再存在的景物上停顿了一下“但是我确实怀念它的一切,这里的生活方式,啊,我真是很怀念啊。”她合上相册。

“现在,”她说,尽力出明朗的微笑…明朗得有些过分了“哪位还需要一杯热咖啡,我那里还有些小甜点心,光闻一闻就很香啊。”蒂姆和莫莉静静地看着埃玛琳婶婶说完这话,她把相册回到书架上它原来的位置,然后跑出了房间,直奔厨房而去。莫莉忍不住轻轻哭起来,也想跟着她去。

蒂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到座位上“让她去吧,莫莉,”他温柔地说“她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可是,蒂姆,这太让人伤心了,”莫莉说着转过身来看看他,那双绿的眼睛出哀伤,但又因泪水充盈而明亮“所有的这些年头,所有的这些回忆都必须抛开,她不得不离开此地去住进那与外界隔绝的养老院里,她走了,阿尔伯特一人留在这里怎么办?”蒂姆闻听此言,不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眼:“你说阿尔伯特,莫莉,是吗?嗯,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漫了?”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她气愤地回嘴“今天是情人节,我受人之托表现得漫一些!这你清楚,蒂姆,你应该做得更多,更应该有点儿像阿尔伯特那样,我想,这不会伤你一的!”他眼瞅着她气鼓鼓地跑出房间,自己坐下来,久久看着炉中飞舞的火苗儿,又环顾着屋的情人节贺卡,还有那更多的,不计其数的小丘比特。;然后他笑了,起身走到接待柜台前,伸手过去在屉里掏了半天,摸到了件什么他需要的东西,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去找一间空的客房,他在那里见过一张小写字台…他此刻是一个负有使命的男人。

莫莉和埃玛琳婶婶在厨房里喝热咖啡,吃小甜点心,两人快快活活,莫莉暗自盘算,等一会儿老就要打呵欠伸懒,她得找个理由上楼…去把蒂莫西·菲茨杰拉德教训一顿,这家伙似乎失踪了,这半天没见人,也没有留句话。

“我想我明天早晨要多睡一会儿,亲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埃玛琳婶婶说,莫莉则把用过的杯盘放进洗碗池里,打开水龙头泡上它们“然后呢,咱们可以美美地吃一顿早午餐,吃完你和蒂姆就上路回宾夕法尼亚,不是我急着赶情侣,就像我所想象我们应该做的那样,”一边把桌上的残渣划进手里,又过去洗了盘子,打算上去睡“他们是多么可的孩子啊,如果我们自己有孙辈,也会是这样的。亲的,现在你不必担心,因为你哪里也不会去的。”

“我们必须谈一谈。”在楼上新婚套房里,莫莉一进屋就关上门。靠在门背上,突然大声宣布:“我的意思是,我们确实,确确实实需要谈一谈。”

“好吧,”蒂姆说,在边坐下,他已经穿上了那件深灰的t恤和配套的短,一双长腿着,冲了淋浴之后,头发还有些乎乎的。他拍打着身后的垫,扬起眉看着她,等待她先开口“咱们谈吧。”

“做你的梦去吧,坏东西,”莫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到那边去,到壁炉前面去,吃你的夜宵,承蒙埃玛琳婶婶的好意,给你端了这么多,我在这边能看着你把手放哪儿,别上、地上哪哪儿都是点心渣儿。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行了,我指的是我们的那些争吵…每次都以我们做了结,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没干任何实事。”他又扬了扬眉,咧嘴笑了“现在要给我布置任务了。”

“是的,我们是有几件要干的事情,”她承认,看着他那股傻劲儿,她强忍住笑“不过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是的,莫莉,我知道。”他认真起来,翻身下,从莫莉手中接过托盘,走过去坐在壁炉前的地板上,两腿叉“夫人,我想您说的是这块地方,我该坐在这里吧,”他说,又伸出手指指他对面的地方请她也过来一起吃“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谈,谈什么呢?”

“我,主要的是,我想,”她说,在他对面坐下,从这个位置她可以看到在壁炉的火光映照下,他的头发,他的皮肤微微发光,她很欣赏火光的这种样子“我是说我是个吹牛皮说大话的人。”

“吹牛皮?你?不过,你再重复一遍这话,莫莉,我想你用错了代词,我是牛皮专家。”莫莉转了转眼珠儿“哦,太了,这会儿我们又在争论起谁是更大的牛皮家,那会使我们偏离主题更远了。”她向前俯了俯身,抓起一块点心,从中间掏出一片巧克力薄片放到嘴里“让我们消除分歧好吗?咱俩都是说大话的人。”

“够公平的,,’蒂姆表示同意,把她那只被巧克力得黏糊糊的食指抓过来放进自己嘴里,轻柔地干净巧克力,“嗯,好了,噢,抱歉,我是不是犯规了?请继续讲。”

“我简直要被疯了,是你吗?菲茨杰拉德?”莫莉问,已经到心中轻松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因为他们相,其他都是次要的。

“想把你疯?嗯,让我在那边,在上就这个问题工作上一或两个小时,然后我们看看结果怎样,”他建议,然后又双手一挥,像是要删除自己刚才的话“行啊,行啊,我是很认真的,你想谈话?让我起头儿,好吗?我以前花钱太多,过去我是这样说的,其实我并没把许多东西扔掉,我在做营生时把钱赚回来了,只花掉一部分,能够过得舒舒服服的,不是吗?我这样做错了,不过在这里我还要说实话,我想我也不是那种会打细算、积攒奖票的家伙,为此我决定让你来掌管咱们家的财权,这够公平了吧?”她看了他有好长一阵儿,到末了还是摇摇头“不,蒂姆,那还是不够,我并不想掌管家里的财权,尤其不想独自一人理财,我无法想象自己挑着这副重担,整天跟在你身后唠叨,这个不能买,那个要节约的;但是我确实想要和你共同分担制定家庭财政预算的工作,刚才你说到了,我们要共同做出关于家庭消费和积蓄的决定。钱对我来说很重要,安全和保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因为你总是同时拥有二者,所以你不知道没有它们的难处。”他朝她看看,点点头,目光显得很珍视她的话。

“你知道,莫莉,我从不认为你是为钱跟我结婚,嗨,就连我一年能挣多少你也从来没问过,只是在我洗脸的时候不停地冲我嚷嚷关上热水龙头啊。”

“我知道,我知道,”莫莉边说边摇着头“那是我的错,我冲你嚷嚷,一会儿是热水费用,一会儿是婚礼账单,一会儿又是要租车不要买车,只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真正意图。我的真正意图,我所最不希望发生的…我切实担心的…就是有一个像楼下那个可怜的埃玛琳婶婶一样的结局。她和阿尔伯特辛勤劳碌了一辈子…我敢肯定他们是这样的一对儿,但是到头来你看看她,她就要失去自己的房子,被迫住进某个可怕的养老院里。对我来说,金钱永远不意味着享受,而是某种自己需要积蓄下来的东西,如果你今天在大手大脚地花钱时想着,没关系,明天我还会有更多,那没准儿就会有不够用的时候。”她深深了口气:“然而今天我最需要的,明天我还需要的,只要我活着我就想要的,就是你的,蒂姆,可是我险些把它撇开了,而去追求我所认为的安全保证。我这个错误犯得够大了,我想咱俩只是需要相互协调一下。”

“我你,莫莉。”蒂姆说这话时,她想他会过来亲吻她,把她抱起放到上,然而他没有。

他站起来,走到大理石镶面的写字台前,打开最上面的屉,出一张情人节贺卡放在她的膝上,这是她所见过的质地最差的,显然是自制的贺卡,连她的幼儿园里四岁大的孩子,都能用胶水和纸做出一个更好的来,然而这又是一张她觉得最彩奇妙的贺卡。

“我原来给你买了一个网球形宝石项链做情人节礼物,莫莉,现在我还是希望你接受它。”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而她的眼泪悄然无声地淌在那红的硬纸和糙的心形衬边上,中间有几个字:我你,莫莉;请永远做我的情人节情人。

“不过我想阿尔伯特是对的,最好的、最珍贵的礼物发自内心,而不是来自珠宝店,这种礼物或许不值什么钱,但它们值得更多。莫莉,你觉得我是不是学到了点什么?我还有救吗?咱们还有希望吗?”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这个该死的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她说着,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如果你变得更完美,那我简直要自卑了,我怎么这么有运气,遇到了你啊?”

“莫莉,那是因为你的腿,你的腿真美,我从不能抵御它们的惑,”他逗着她玩儿,一边抬起她的下巴,这样就能看到她的脸“还有这双绿的大眼睛,还有你走路时头发在脸的两侧滑动的样子,就好像你总是着柔和的微风在向前跃动,还有你的鼻子…我是一个特别钟情于你的鼻子的大傻瓜,还有你的嘴,哦,是的,莫莉,你的嘴…”他把她到地毯上,莫莉听到身后盛牛的玻璃杯里牛翻出来的声音,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一点儿翻出来的牛可以等一会儿擦,她总是可以在事后把一切收拾干净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是一个宝贵的时刻。是的,一般来说,她对某些事情总是很实际的。但是一生实际又的人,偶尔受点惊吓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何况是来了一个吻呢!

她这么想着,而蒂姆已经把手伸到她的前,她长出一口气向他的嘴,生活中这样的时刻总是觉不错…

“你挣多少?”屋子里几乎全黑了下来,只有月光洒进来,还有壁炉里的煤气火苗微微闪光。蒂姆笑了“你问的是去年,莫莉?上个月我中标了一个项目,所以今年要比去年多挣一半。你还不知道吧,跟你躺在一起的这个人已经是伯利恒教区新购物中心的建筑师了,上周我已经把图纸设计出来了,不觉得很光彩吗?”

“实际上,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说,用她细长的手指在他的前上那层柔软的汗中轻轻划过“你为什么以前没告诉过我这些?”

“你本不想听,还记得吗?”他提醒她,而她把脸转向他的肩,因为他是对的“你只是不断地说我挣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花多少。”

“噢,没错儿,确确实实是这样,蒂姆,”她说,叹了口气“别试着讨好我了,这是我的格造成的,这是实话,不过我还是要承担一半的婚礼费用,好吗?经历了这一切,受到了警告和启迪之后,还是要那样花钱?行啊,因为,噢,伙计,因为我在考虑是否应该学着喜花钱付账!”

“不过你还是要几条街地跑,找便宜货,还是要等减价季节购货?”

“你清楚我还会那样,”她说道,轻咬着他的脖子“我这样买东西很放松、很自在,有一种适合我的氛围,这些事,”她叹口气,又说“使我想起了咱们的婚礼,我还是不想要大型的,却想花一大笔钱,懂吗?我开始妥协了。”

“我不明白,”蒂姆说,用一只胳膊肘撑着,把身体稍稍抬起,又看了看她,她正轻柔地翻身,靠在枕头堆上“我们怎么能举行一个小型些的婚礼而又花一大笔钱?”她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抚‬他的头发“嗯,”她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我不想去教堂,但要穿婚纱,我不想要大的婚宴,但还要你所说的放飞鸽子。哦,还有一件事,只是一件小事,你知道,我要你买下埃玛琳旅店,这样我们就可以在阿尔伯特的门厅里举行婚礼。”她一直笑着,但脸上的神情很坚决,甚至胃里都因为紧张而有些痉挛;她瞅着蒂姆的脸,观察着,等待着,希望发现某种反应,她祈祷着得到她所希望的反应。

“你想买埃玛琳旅店?”他终于开口了。她看不出来他是震惊,或是生气,或只是觉得她的话不可思议以致怀疑他听错了。

“是的,蒂姆,我想。”她急急忙忙地说着,语音发颤“我知道代价会很昂贵,这楼房需要好好修整,但是大部分活儿你可以自己干,你能吗?我是说,你的动手能力很强,而且你喜叮叮咚咚敲打,对吗?我会帮你干,你渴了我会给你递上柠檬汁,你敲榔头砸了大拇指我会给你包扎;你能自己换窗户盒,只要从地下储藏室里把它们找出来修修好,装上就成;或者还有别的事情,为什么不行呢,我都可以打赌那个写有店名字样的招牌就在周围什么地方,我们能找到它修好,还立在草坪上。我们做这些并不是要经营一个提供早餐的客店,因为这做法不实际,也不是我想做的事儿,我想说的是埃玛琳婶婶,这样她就可以留下来,行吗?因为我实在是喜她,当我们有了孩子以后,她会做个伟大的埃玛琳大婶儿,给孩子们烤小薄饼,做心形油点心。而且因为,否则的话,阿尔伯特…”她忽然停住了,紧咬双,目光从蒂姆脸上移开。

他伸出手轻拍她的脸颊“因为不然的话,阿尔伯特就收不到他的信了,”他替她说完了话“莫莉,你难道真的认为…”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亲的,”她说,更多的泪水淌下,那是幸福的泪水,快活的泪水“埃玛琳婶婶可以写许多信,然后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某个地方的一个盒子里,她甚至还可以烟;或许阿尔伯特会路过停下来,夜间坐在他的那张椅子里一边舒舒服服他的烟斗,一边读这些信,这些我都不是很在意,对于阿尔伯特的灵魂是否还在这里,他和埃玛琳婶婶是否总以这种或那种方式陪伴着我们,这些我都没有明确的想法,不过说心里话,我愿意相信他们一直在这样做。”

“买这幢房子并不实际,莫莉,”蒂姆说,把她拉近些“这样花钱不上算。这地方就像一只白象那样是个昂贵而无用的庞然大物,重漆时费料,热水费用开销巨大…除非,当然,我可以用个热水源来代替;水池也全干了,今天早晨我在外面转时检查出来的,当时我刚结束一项重要工作,我把那台发电机一脚踢活了,而且…”莫莉一听,一下子坐直了,伸出一拳,把他那只支撑着身体的胳膊肘打垮了“嘿,你这家伙,停停,停停,你说你把发电机踢活了?可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修好的。”

“是我说的,”他说这话时脸上出顽皮的笑容“我修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决定给这个不听话的家伙猛踢一脚,把它踢醒,进入到下一周的时间表里来,我的脚好疼,不过管用,它还真转了。这一脚踢得好,莫莉,你知道,这是手艺人不外的伤痛,我敢打赌,这里还有许多只需要我们抬脚猛踢就活过来的东西在等着我们。”明白了他那顽皮闪烁的目光后,她摇摇头“你像我一样喜这房子,是吗,蒂姆?我们真的能做这事,我们能买旅店了?”他伸出一只手,把手指沿她的脸颊、她的喉咙摸下来,直到她前的曲线部分“你可是花钱如水啊,是不是,亲的?”他做着鬼脸儿,拿腔拿调儿地说着,大笑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蒂莫西·菲茨杰拉德,你喜这房子的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我,不过我会以某种方式补偿你的,如果你愿意,可以把她叫做不害羞的新娘,我是彻底投降了,”她允诺着,把自己的身体向下挪挪,调整姿势去合他“看看你需要多少?”

“哦,好的,”蒂姆贴着她了口气“行啊,莫莉,我肯定会买这房的。不过,从大面子上来讲我算是个忠实不二的男人,可这会儿我发现自己忽然变得非常开放,可以面对不止一个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