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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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又买了件新的,当然,是取代莫莉身上那件缩水变小了的,糟糕,也许他又买了两件,也许还买了一大摞这些该死的东西!
当他把羊衫套在头上,两只胳膊挤在袖子里做同样的伸展运动,然后出两只手,搔搔搞了的头发时,莫莉一直看着“你穿反了,”她说了一句,忍住了笑。
蒂姆朝前看了一眼,忙忙叨叨地把两只胳膊从衣的袖子里出,在脖子那儿把衣转个圈儿,再重新分别找到两只袖口,嘴里还嘟囔着,直到这一切都完成了,才像没事人似的接着回答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不,你不知道。你说你为什么不知道呢?因为你不想知道,这就是原因所在,每次我想告诉你,你就开始没完没了谈论我如何花钱,你从不问我挣多少,为什么这样,莫莉?”她正穿第二只厚厚的羊袜,再穿上牛仔。直到系上鞋带后,她才意识到,右脚骨似乎已经不痛了,至少痛得不那么厉害了,能不费力地穿进鞋里。
“这是因为,”她极有理地回答问题,但还是不住双眼盯着他“事情并不在于你挣多少,不管你挣多少,你都花得太多,你买东西从不等降价销售,从不‘货比三家’,在买之前从不考虑一下,就像这次选婚礼请柬一样。”蒂姆眼珠儿转了转“是啊,行啊,我们是应该挑便宜些的,我们是应该到处多跑旁拼看,我们是应该最终找到一家最合适的。可是,莫莉,别忘记,当你第一眼看到这个雅致的请柬时,你就喜上了,再没有别的比这更重要的了,因为你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东西,我这观点怎么样?”莫莉忍住眼泪不哭出来,那不是生气的泪水,只是泪水“我只是不习惯那样一看就买,行了吧?”她口答道,一边匆匆走进浴室去刷牙,泼些凉水到眼皮上,缓解一下被泪水刺痛的觉。
蒂姆依然紧追不舍“只是不习惯,莫莉?”他一边问。一边从她身旁穿过,走到放有一堆瓶子的柜子跟前“还是觉得自己不配花这么多钱…因为钱不是自己亲手挣的?”
“哎呀,这太无聊了,菲茨杰拉德,没劲。”她嘴里含着牙刷,从他的胳膊下穿过回到寝室里,他又一次盯住不放,简直像她鞋底上粘的一块口香糖…怎么也摆不掉!
“是吗,莫莉?”他还坚持着自己的“论点”一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扳过来。
“难道这就是整个事情的原委,整个争执的原因…导致了婚约的破裂,只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本应该用一个幼儿园教师的工资去支付婚礼的支出,而又做不到?据我所知,你父母的支付能力也有限,而我也并没有指望他们去支付这样一个宏大婚礼的费用。”莫莉漱了口,把冷水泼到脸上拍拍,又闭着眼去找巾擦,蒂姆顺手递给她“菲茨杰拉德,新娘和新郎的父母理应支付婚礼费用,这是传统。”她说。
“全是一堆废话,这才是要点。”蒂姆生硬地附和了一句。
“这只是问题的一小部分,”莫莉走出来,打开通向走廊过道的门,一股冷气来,她不由地用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摩擦着,走廊里还要冷得多,暗得多,在阐述完自己的主要观点后,她接着说“我的那一级里有三个年长的同事,很有生活经验,她们要比你更懂得金钱的价值。”
“噢,是吗?但你是否知道情是不能用金钱买的?”蒂姆小声抱怨着,推着她下楼,两人直奔厨房。
“或许不能买情,菲茨杰拉德,但似乎可以使创伤容易愈合…只要租辆梅赛德斯就可以了!”莫莉放慢了脚步,在他身后嚷着,只恨不得退回新婚套房,扑倒在上,大声哭一场,直到眼泪哭干为止。
但是她不能,埃玛琳婶婶还不知在这个又冷又黑的房子里的哪个角落里过夜呢,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没有火取暖,自己受冷受冻,还以为她能使两个情人节的情鸟在自己的屋檐下得到庇护呢。
莫莉深深地了口气,脸上堆起笑容,向楼下走去,心想到门厅就把那里的壁炉开关打开。
当她走进门厅时,朝放阿尔伯特烟斗和埃玛琳婶婶信的桌子上扫了一眼。
什么都在,只是信不见了。
但还不仅如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上好烟草的幽香,莫莉闻后不由打了个冷战。
“蒂姆,蒂莫西。”她失声喊了出来,声音仅比耳语略高一些,她忘了打开壁炉开关,慢慢退出了房间,然后直奔厨房。
此时是早晨七点,情人节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蒂姆再一次试了试修好的门把手,笑着把螺丝刀进子的后兜里“菲茨杰拉德,你这家伙好好干的时候还是不错的嘛。”他为自己庆功,他觉得虽然只是换了个门把手,不是建造了另一层泰姬陵,不过,嗨,一件活计干得漂漂亮亮还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换了三层小客房的三个门把手,修好了那一层的便桶,把阁楼上不能打开的窗户按埃玛琳婶婶的要求打开了…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把通到阁楼小储藏室的门底撒了些细沙,这样拉开门的时候就不至于磨损地板。
最后这件事是多干的,算是给埃玛琳婶婶的酬谢,因为在他吃早餐时,她在一边给他写的维修清单中并没有这一项,当时他吃得正香,用刀子切下一整块甜点…莫莉还真是猜中了:心形的油烘饼,上面抹着草莓甜酱。
他看看表,已经是中午,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又朝门外扫了一眼,真不敢相信,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之后,太竟然出来了。他走到窗前,拉开红丝绒的窗帷,对面楼上每一层的屋檐下的冰凌都开始解冻了,冰水涓涓滴下。这里曾有很厚的冰,但此刻正在迅速融化。埃玛琳婶婶说过,在海岸边,冰风暴从不会持续很久的。
在一层的储藏室埃玛琳婶婶告诉他的地方,他已经找到了大盐块儿。他抱了一大块上来,砸开,撒在整幢楼房周围向各个方向辐的人行道上,那个亮闪闪的冬太就要展开它的化雪工程了,通向门廊的木制阶梯上撒了盐,冰会化得快些。
或许,午饭后他和莫莉可以去海滩上散散步,不管怎么说,沙子是不会冻冰的,而且这里也没有一丝风,中午的太晒得暖暖的,老天,只怕外面比这老房子里暖和得多。
他抓起在储蓄室七八糟的东西中翻出工具箱,一口气向上爬了两层楼,他上了通往前厅接待台的楼梯,才走两步就皱起眉来,瞧,脚下的地板…经人踩,就咯吱作响,他昨晚和今天早晨竟都没有注意到,但他能修复,只要有合适的工具,他相信自己可以修复任何东西,这个习惯的养成要追溯到他才六岁大小时,他从父亲手里换来了他的第一个工具箱。
“叮叮当当的修补工”几乎是每个周末,当蒂姆和他父亲干活儿时,母亲总是这样喊他们爷儿俩。按菲茨杰拉德家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雇工人,让管道工、油漆工、工匠来干这些家庭的修补活,但蒂姆和父亲都喜在家里自己动手,在劳作中融入自己的情,形成特有的风格;在个人的摸索中发挥他们自己的创造,这正是父亲的、也是蒂姆自己的生活方式。
蒂姆相信,个人的实践经验是不可替代的。在制定他最近的一个工程项目的计划时,他不时地去工地和工人们一起干活,这样做只是为了手艺不生疏,体验敲进每一个钉子时的成就,也为了呼一下新锯开的木头的清香。
他也能让埃玛琳旅店产生奇迹。他清楚,只要从整个旧式的上下水道着手,再更新电力系统,装一个新的非常大的热水器,更新线路和电闸,还有那个排出雨水的屋檐槽的角度也要增大,这都是他刚才在屋子周围转悠,一边撒盐,—边观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