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宗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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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近来第几次参加葬礼?小宛看着骨灰寄放处层层叠叠的格子架,每一格都有一只盒子,每一只盒子里是一个人的骸骨。原来一个人在世界上所占的位置,只有一个盒子那么大。
忽然觉得生命是这样地无谓。
如果死后不能变鬼,真是很不甘心的。
小宛希望自己死后,可以让若梅英一样,成为一只仍然有情有义有思想的鬼。那样,才不负来这世界一趟。身体可以消失,但神永不泯灭,不然,生前那么多的伤心疼痛又所为何来?
她环顾四周,看到许多或浓或淡的影像,她知道那些都是灵魂——不是每个灵魂都可以像若梅英那样鲜明的。做人有高低,做鬼也一样。
鬼魂们用忧伤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在喁喁诉说,声音太多了,叠在一起,她抓不住任何一缕信息,不叹息:“不要再拜托我了,我不是神,不能达成你们的愿望。不要再找我了。”在张之也的安排下,小宛见到了张太太,张朝天太太。
张太太雍容端庄,并没有因丧夫之痛而形容憔悴,相反地,举止间反而有一种沾沾自得之意——小人物难得做一次主角的那种得意。
这种女人,大概只有在自己的婚礼和至亲的葬礼上才有做主角的机会吧。如果可能,她情愿嫁无数次,再亲手为老公送葬,以此增加生命的戏剧。
许是为了若梅英,小宛对这位续弦张太太有难言的敌意与轻视。可是有些事,必须问她才知道。
好在,张太太很喜回答别人的问题——前提是,那个“别人”是记者。
如果不是张之也出面,小宛想她大概很难约到张太太。
“张先生的一生,是很传奇的。”她用一种答记者问的口吻来做开场白,大眼睛瞟呀瞟地看着小宛,但是眼风带着张之也。
小宛再一次肯定,张太太所以愿意出面,其实给的是记者面子。
“张先生在解放前就是老共产员了,不过是地下,表面的身份是记者。你们看也看得出来,我不是他的原配,他第一个子,是个农民,在乡下娶的…”小宛一愣,原来,若梅英非但不是张朝天最后一个女人,甚至也不是第一个。难怪他一再推诿,难怪他踟蹰于情,原来不止因为自己身份特殊,害怕连累梅英,也还因为他并非自由身。梅英与他,自始至终是无缘的,本相遇就是一种错误,从来也没对过。
“解放前夕,张先生身份暴,被抓去坐了整整一年牢,受尽折磨,但是他宁死不屈,誓与敌人做斗争…”张太太显然并不是第一次答记者问,训练有素,遣词练。
张之也忍不住打断她:“那什么时候释放的呢?他的前又在哪里?”
“解放后就放了呗,他前已经死了,全家都死了。解放后,张先生为政府工作,任劳任怨,呕心沥血…”张之也再一次打断:“那你们呢?什么时候结的婚?”
“1978年。”这回张太太答得很痛快。
小宛心中忍不住哼了一声,1978年“文革”结束,张朝天官复原职,正是风得意的时候,倒让这张太太捡个现成便宜。她有些欣张朝天总算是在梅英死后才娶的现任张太太,然而查清真相的线索却再一次断了。
张之也安她:“别急,我们慢慢来,会找到答案的。”小宛点点头,心思飘开去。
张之也又说:“那一天,我们也是从这个出口走出去,一直走到地铁站…”那一天,是为胡伯送葬,小宛在极度恐惧中问张之也:“你信不信有鬼?”是他安了她,陪着她出去,走在光中,拥抱着她,吻了她…
如今墓园依旧,光依然,相的人的心,却已经远了。
小宛低下头,不胜唏嘘,努力岔开话题:“我没想到,张朝天竟然已婚…”
“别这么不公平。”张之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替自己还是替张朝天辩驳“也许张朝天不是你想象得那样自私,他已婚,是遇到若梅英之前的事。他上梅英,却一直进退两难,不是因为有了婚姻做障碍,而很可能恰恰相反,是对梅英的一种尊重。”小宛看着张之也,不明白他的话。
之也叹息,继续说:“那时代的男人,三四妾的多得是,而且,对一个戏子来说,与人做妾更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牺牲,张之也所以不肯轻易接受梅英的情,或许正是因为对她太尊重,视若天人,所以才不肯给她一份不完整的情非正室的身份。”小宛皱眉,不自信地说:“是这样吗?好像也很有道理。可是…”可是什么呢?她又说不上来了。
张之也鼓足勇气,再试一次:“小宛,我们可不可以…”
“不可以。”小宛看着他,很快地说“我上了别人。”
“别人?”张之也愣住了“这么快?”而小宛自己也被自己这句口而出的话给吓住了,心中仿佛有一阵海涌上来,一波又一波,是的,她上了别人,那个人,叫阿陶。是的,她的是阿陶,从地铁站口的初遇开始,到分手,到重逢,到现在,她一直着他!
她阿陶!她一定要当面对阿陶说清楚,不可以再一次错过他!
“小宛,你去哪里?”张之也在身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