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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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道平平，马声哒哒。徕源县，位于太行山南麓的一处镇集，人文荟萃，是个通往来重镇，亦是个文化古都。

徕源人向来深以身居这文化古都为傲。商周起，徕源这个地方陆续出过不少有名的文人墨客及丹青书法大家，在徕源出生的孩子们三岁读文五岁朗诗，自小便在文采古都里接受耳濡目染浸着身心，对于美丽的事物觉亦特别灵。

说是文化都城绝不骗人，这会儿，大街道旁，两张板凳一方竹桌，两桶清水一只画笔，就有人当街做起了帮人画肖像的生意。

板凳旁着竹竿儿，上头风招展的白布旗写着“丹青妙手”四个大字。

敝的是，旗是同一面，可那丹青手却是不同，前几是个白髯仙翁，再来是贴了狗皮膏葯傻呼呼的庄稼汉、胡衣蛮语的北方鞑子、卖菜的大娘婶婆…

到了今，却成了个明眸皓齿、绝无俦的豆蔻少女！

人，毕竟是现实的，即使在这文化古都里。

前几上这摊儿求画的人寥寥可数，狗、猫的数量许还多过于客人，可这会儿，少女才刚落了座，板凳都还没坐暖，那排队求画的人已绵延了整条街。

人多嘴杂主意多，少女倒是好脾气，笑咪咪的来一个照应一个，不疾不徐亦不啰唆。

“姑娘贵姓？”几个人之后换了个猥琐的声音，少女不在意瞄了瞄，这会儿另一张板凳上坐着的是个地痞氓之属的男子，他支着头，眯着眸，十足十的醉翁之意不在画。

“齐！”少女没停了笑，更鼓励了痞男的口水。

“前几在这儿画画的老头儿，是齐姑娘的爷爷？”那他原想来收保护费的，末了见那老翁一副风中残烛快死了的模样，怕惹麻烦才打消主意的。

“不！”她笑容未卸“那是我。”痞男下巴掉了三寸长“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少女笑“画皮画骨难画心，易眉易发难易情，只要是有形貌的物体都可以用外物捏塑，骗人眼睛，庄周梦蝶、鱼容梦鸟，皮相的东西谁又辨得出真伪？”

“可…总不可能连…”他越听越胡涂“姑娘你现在这模样也是假的吧？”

“为什么不可能？想想看，”她摸着自己似雪的柔荑“去找几个刚死不久的娃儿，用细刃裁下他们雪的皮肤，量妥了方寸再用特制的粘剂一块块补上，这么一来，千年不死，万年不朽，谁都看不出在这样的皮囊里竟是一个裹腐虫蚁，等着人血的躯体…”她话没完，痞男尖叫一声便弃凳逃去。

少女在他逃遁而卷起的风里摇头“没耐，画人像哪有这么快的？板凳还没坐热呢！”下一个坐上板凳的是个阮囊羞涩的酸秀才，开口第一句便问要多少银两？

“随意！”看着少女笑咪咪，酸秀才放下心。过两他要上京城赴试，这画是要留在家里给子“凭吊”留念，让她盯着画像没时间去找野汉子，这才不得不掏钱袋，否则，依他这吝啬的穷酸，又哪舍得花钱追逐此类风雅？

轻描淡写三笔划，少女将一张连轮廓都还看不清楚的画纸递给他。

“好了！”她干净俐落拍拍掌。

“好…好了？这么快？”酸秀才傻傻的拿着纸，左看右看连上下都分不清楚。

“猛虎狗熊各有各的样，自然落笔快慢也不同，阁下尊容不难描绘，是以画得快些。”她回答得气定神闲。

“可…”他一脸不敢相信“这…也能算肖像吗？”娘呀喂，说它是鬼画符还贴切些。

“阁下觉得不像？”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这也能算画吗？”

“当然算的，丹青有许多种类，”少女带着笑循循善着“有实体有写意，兄台一身潇洒出尘俗，自然，该以写意为主。”

“所以，”酸秀才了口口水“这是张写意的肖像？”

“没错，”她点头“不但是写意，而且还是最高段数的那种。”酸秀才摸摸鼻子，抱着那张“最高段数的写意图”莫可奈何的摇摇头掏出了一两银子扔给她。算了，冲着她那句“出尘俗”算他认栽！

“兄台留步。”少女喊住他。

“干么？”他没好气的问，一心只想赶着回家揍婆娘踢小狈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