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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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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东已经服过两次安眠药,仍然睡不着。他躺在木上,的一半摆一尺多厚的书。天气热,他只盖一条白布单。那是普通的白漂布,上面可以找出三四块补丁。荞麦皮做的枕头上,绑一块同样补着补丁的枕席。枕席上又垫了两张报纸。他就枕在报纸上。

他已经不着文件,也不再看报。随手从上抓起那本<楚辞》翻阅。他苦恼、不安、烦躁。这都是为了睡觉。

泽东一生都在为“睡一觉”奋斗。

我用掌心握住他的小腿,轻柔地向大腿推去,一次又一次。这种按摩是为了帮助他入睡。在睡眠上,泽东有时像个孩子。孩子要身边有人拍打着睡,泽东也要身边有人按摩着睡。这种按摩不能急剧,不能停顿,不能有突兀的动作。应当连续绵长。像雨一样轻柔持久。我到臂乏酸,我已经按摩了两个多小时。轻轻地、悄悄地、不断地改变姿势。时坐、时俯、时跪,借此调节筋骨肌。让身体各部轮替获得休息。

天已近午,隐约能听到蝉鸣声。他终于合上了眼。《楚辞》仍然抓在手中,却已放倒在脯上。

是思考还是人睡了?

我望着那张兼有农民的朴实。政治家的刚毅和哲学家的沉郁的终于平淡下来的面孔,将按摩动作放得更慢更轻。五分钟后,我停止按摩。左腿缓缓地、缓缓地滑下。脚底踩到了厚实柔软的地毯,右腿便接着朝下伸。朝下探。而后,再稳住劲让身体一点一点离

可是,一只大而温柔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腕部。

“别走,你不要走。”泽东眼皮只闪了一下,再没有睁开。他小声嘀咕:“陪我一会儿,再陪我一会儿吧…”我侧身重新坐到上,想继续为他按摩。可是泽东没有放手,仍在喃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不要了,你很累…就这样,就这样陪我坐会儿。

我的眼圈了,心里酸酸的。他睡不着觉的痛苦显而易见。但远不是全部。我从他微皱的眉、颤抖的睫,间或动一下的嘴角和握牢我不放的手上,强烈觉到他的孤独寂寞和忧伤。

这不是我的主观想像。我们几名卫士曾怀着强烈的同情多次私下议论:泽东的生活大清苦。太单调、太枯燥。太不自由了他有子儿女,但是不在一起生活。与他形影不离的只有我们几名卫士。比较起来,我们更像他家里的人。可我们无法给他家庭中那种天伦之乐,只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以便他更好地为工作、工作、工作,为人民服务、服务、服务。

我们还要保证他的安全,这是为了和人民的利益。然而,我们有时也对这种安全保护产生不敢说的疑惑。

他的足迹遍全国。但是,他不能逛街,不能游园,不能随便进电影院。不能随便上百货商店。他是人民的领袖,全国人民都喊他万岁。可是他没有随便见人的自由,处处受到“安全”’限制。就连专列上的女服务要见他,也须经我们卫士同意。他的思想活跃,驰骋无羁,却很有一没时间连飞机也不能坐。,他想翱翔,但是不能够。他只是个人,他面对的是组织决定。有时,他一句话就能改变中国的历史进程。但同时,他说一百句也求下列去饭馆吃顿饭的自由。他在红墙内讲话地球也会颤动,但是他要随便走出红墙一步却不可能。这一切似乎荒唐不可思议,偏又是千真万确的客观存在。

他曾多次羡慕那些工人、农民、士兵和普通市民的自由自在生活啊!但他终于不得不接受并习惯那种特殊的生活…

“我讲的这些你能理解吗?”李连成忽然停下来问。

我想了想,点头:“我理解,也相信。”

泽东有躺在上读报。看书。批阅文件的习惯。这时,我们常坐在上为他按摩按摩腿。按摩本身有时并不是必须,他需要的只是身边有人。不看东西了,我们也为他梳头,促进血通,醒脑安神。休息中便和我们聊天,有时还拉着手聊。只要身边有人他就觉踏实,他就可以安静。”李连成手指梳理一下头发,回忆着,继续说:“有时我们人手少,倒不开班,只好二十四小时连续陪伴主席。封耀松和田云王跟主席很谈得来。小封有几次从主席那里出来,本该回值班室却没能走回,一股坐在台阶上便睡着了。我们为主席服务真是全力以赴,有时是相当劳累的。”我记录着,头也不抬说:“有些卫士告诉我主席是很喜李钠的。

“那是的呵。我好几次看到主席外出回来,把李钠抱怀里,拍打后背说:娃娃,我的好娃娃。可是,李钠从小就吃大食堂,上学后就吃学校食堂的伙食。一年难得跟主席同桌吃几餐。主席对子女要求太严了。”

“迄今为止,所有在泽东身边工作过的人都跟我说,主席生活太艰苦太随意凑合了。众口一词。”

“不是凑合,是习惯。可以说农民的生活习惯,也可以说是艰苦朴素的生活习惯。”李连成讲到这里,停顿一阵儿不语。他在回忆?脯微微起伏,眼圈竟润了。良久,忽然长长叹息一声:“唉,我是没脸见主席了…我现在当公司副经理,常跟外商打道。你可能难以相信,我经常一顿饭就要吃掉主席一年半的伙食费,有时还不止!唉,我也是没办法啊…”他两手抱头。手指用力抠入头发已变得稀疏的头皮里。声音变得有些凄凉:“老人家在天有灵…我是没有办法啊…”沉默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小声提议:“继续讲吧。你第一次见主席是什么时间?

“1949年底,泽东去苏联签订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老人家还给我抓了一把水果糖。那时候吃块糖就是不得了的享受啊!何况是主席给的糖…”他眼里闪出了漉漉的波光,接着又用颤抖的手划燃火柴,燃香烟。于是,我眼前弥漫起一团团的蓝雾,像看到一幕老式电影的回忆镜头。

大地覆了白霜,干燥而坚硬。旭红着脸爬出地平线,立刻照亮了那栋本人修造的小白楼。小白楼已改为文化宾馆,是高岗等东北政军负责干部休息娱乐的场所。我朝着小白楼一溜小跑。呼遇了严寒好像冒了烟似的。我着急,怕误了开会。我父亲是闯关东的受苦人。我自小当童工,十二岁逢上新中国成立,应招来到沈,在文化宾馆当服务员。那时的热情就像沸水一般蒸腾。

会议上布置了任务,气氛大异于往常。我们几名小服务员被指定在二层值班,宣布纪律很严,连宾馆经理也不许登临二层。烧开水的锅炉工也换了,换成房产科的科长,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同志!这么严厉的安全措施,准备接待谁?

那天,我们不许窜,不许写信打电话,不许左顾右盼,不许头接耳或大声喧哗…按照指令,规规矩矩立在电梯门两侧。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电梯运行声。电梯指示灯亮过又熄灭。门开了。鱼贯而出的首长中,我忽然看到一张悉的面孔。主席!我差点喊出声,却又以为是做梦。然而,那悉的面孔已经转向我们,笑微微,并且马上伸出手朝我们服务员走来。首先挥住站在我前面的张仙鹏的手:“同志们好啊。”

“主席您好。”张仙鹏动地回答。

“同志们好。泽东又握我的手。这时,我才如梦初醒,头有些晕眩,摇颤着手,摇颤着身体说:“主席好,主席您好!”我想多跟主席说句话,可是喉咙哽、纪律也不允许。泽东分明也想多跟我们说几句话,可是他身边的人一簇拥,他便身不由己,被簇拥着走进一号房间。

当时,张仙鹏无疑是我们服务员中觉最幸福的一个。他直接负责泽东的食宿。叶子龙。汪东兴和陈伯达也住二层,由我负责食宿。

几天的服务,我们足不下楼。泽东上楼,我们在电梯口接。泽东下楼,我们在电梯口相送。那时我们都小,长得机灵,手脚勤快,热情高,责任和荣誉强烈。泽东对我们留下了好印象。叶子龙负责机要,汪东兴负责安全,他们记下了我们的姓名。

第二年的三月初,泽东从苏联回来,又在小白楼住了几天。这次,叶子龙和汪东兴找我们谈话:“你们想不想到北京,在主席身边工作尸我们说:“非常愿意。泽东走后,我们恢复正常工作。过了几个月,我们不再想去北京的事,以为首长不过是随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