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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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笑,有什么开心的事可以分享?”这一笑,和他那位带着玩世气息的同伴有些神似,她心跳快了一拍。
“没什么,在想工作上的事。”
“说到工作,我知道你和杨先生开设了一家设计公司,各种项目都有,包括当前很受重视的品牌概念部门,好像做得不错,听说伯父希望你最终能回家接班,不知近期内你有这个打算吗?”
“嗯?你是说…”他不记得他父亲和他谈过这回事,也不认为他父亲会对他寄予厚望。
“其实,你如果没兴趣接班,倒也无妨,自行创业有自行创业的好处,不必受制那些老股东。你现在是公司的总经理了,风格走向都取决于你,资金又不必担心,除非伯父坚持,否则,我是支持你的,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出身的子女,总要顾及父母的想法…”不愧是大家闺秀,条理分明又识大体。
他沉不语,状似同意,两手迭在桌上,很诚恳地直视对方,没有一丝讪笑意味地接口:“庄小姐,不,linda,很抱歉,你所说的那个被要求接班的可怜人不是我,是那个叫杨仲南的家伙。至于我,我目前在一所大学任教,工作得适愉快,接班的问题,因为我上有两个兄姊不断把家里的财产倍增,所以轮到我的机率很低,我不必担心这件事,事实上,未来肯定也和我无关,我只对那些不会说话的植物有兴趣,这样解释,不知道庄小姐意吗?”他低下头,喝了一大口水。这个薄荷,对他不是普通的憎恶,到底在他的菜里放了多少辛香料?
对了,他现在得再想一个完美的退场借口,好让红了半片脸的庄小姐保持优雅的姿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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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才深切受到,怀着歉疚的心连走路都不踏实了,连平时最有兴致的拌嘴活动也提不起劲了。
单眼皮男大明极尽讥嘲之能事得不到热烈回响后,开始疑惑地斜觑她,不知这个偶尔出悍相的笨女生在打什么主意,斟酌了一会,决定测试一下她的虚实。
“喂,女人,看到那片野牡丹没?浇个水吧!”她没有抗拒,拿起挂在树梢的水管,扭开水笼头,对着那丛绮丽的植花洒。大明啧啧称奇。果然神不守舍,二十分钟前浇过的地盘已毫无印象,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整治这个老着章志禾的女人更待何时。
“喂,够了够了,你后面的草皮顺便浇一下,要彻底的浇,别偷懒吶!”她依言旋身,水柱在空中挥洒一个半圆,正好在一个信步走来的男人身上,这男人还恰恰是她左思右想了好几天的那一位。
她被突来的生变吓了一跳,水管一扔,跑向男人,手忙脚在他淋淋的脸上发上拍拂一番,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男人不堪其扰,捉住她的手,安抚大惊失的她,“我没事,把水笼头关了,顺便把树下的工具收进花房。”大明暗笑不已,拿起丢在草皮上的书包,趁她不注意,一溜烟绕道逃窜。
真是祸不单行!上天就不能让她休息一会儿,别老是带衰同一个人。
她沮丧不已,拖着圆锹跟着章志禾走进研究室,没胆子和他目光相对,蹑手蹑脚溜进花房,将工具归位,转到花房较的一角,把大明堆在一起的香草病株,依照他的教授,剪除枯叶后,洒上一层稀释的辣椒水除虫。只听见他在办公桌旁打了几通电话,沟通排水工程的缺失和进度,语气永远不慌不,忙了好一会才恢复宁静。
不久,悉的脚步移到她身后停住,有双眼睛透过她的肩观察她的动作是否确实,她战战兢兢在茎叶上洒着水,不敢回头,听见他走开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到失望。
两人各盘据花房一端,无声地动作,偷偷回望他,他正在修剪蔷薇的多余花苞,背影专注,似乎无意谈。
这样下去不是好事,她不能一直做哑巴,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搁下浇水瓶,一路挨挨蹭蹭到他身旁,张嘴张了半天开不了口,他发现了异样,放下剪子笑道:“做完了?有事要说?”他居然在笑,没有生气,口气一样温柔,但是──这个男人对旁人生气过吗?她本搞不懂他是忍耐的好手还是脾气太好,被骗吃了一顿可怕的午餐不该生气表态吗?
“你──不怪薄荷了?”她陪小心问。
“我事先真的不知道,害你遭殃了。”他倾着头思忖。
“我可以理解,没什么好责怪的。”他的头发部分濡,更为服贴,前额是润泽后的光洁,前襟有一小块印:“你也不必自责,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你不会讨厌薄荷吧?”这才是重点,薄荷值得这种温柔的男人倾心相待,她需要时间和机会让人了解她的蕙质兰心,偏偏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当然不至于,是仲南的错,你的好姊妹值得更好的对待。”她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她的重担就要卸下了,太恩了!
她擦拭一下眼角,从口袋拿出一样东西,喜喜地放在他手心。
“为了补偿你,可以请你去看这出剧吗?听说很。”他仔细一看,眉一挑,“杜兰朵公主?你喜?”
“朋友推荐的,你应该也会很喜。”她曾听过他在研究室聆听乐电台,几乎没转过别的频道。
“这么说,算是你个人邀请我了?”他瞇起眼。
“也是薄荷的赔罪礼。”
“慢点,”他快搞糊涂了。
“可以暂时分开两位清楚说明一下吗?这出剧,是你和我两个人一道观看?或是另有其人?”
“唔…”如果摊开来说只有他和薄荷两人,可能太唐突了,毕竟他们不算,他和薄荷都属于含蓄类型,不该太直接才对,“如果你不介意我看不懂的时候发问,我们就一道去吧!”她直干笑。
“就两个人?”他挥挥手上的票,三分存疑,他在她眼中实在看不出一点特别的情愫,只有莫名的热切。
“就两个人!”到时候换个人也无妨。
“好,一言为定。”他将票折半,收在前口袋,瞥了她一眼,拿起剪子完成未竟的工作。
她暗暗一动,就想飙泪,赶紧用手背抹干。虽然现在作梦太早,但忍不住去想象她老父大加赞赏她的情景,也许龙心大悦后赞助她完成梦想也不一定。
不知为什么,越想眼泪就直,越用手抹就越刺、越热辣辣睁不开眼,她哀叫一声,掩住泪水糊了一片的眼睛;他一见不对,丢了剪子,捧起她的脸,拨开她的手,眼皮红睡得惊人。
“怎么回事?”她可真是意外女王!
“我、我的手沾上了辣椒水,忘了洗手,碰到眼睛,我完了,我快瞎了,救命…”她又跳又嚷。
“别胡说!”他轻叱。
“站这别动!”他走到研究室拿了瓶食盐水和巾,回来撑抱起她坐在工作台上,托着她的颈背后仰,将食盐水大量冲洗她的双眼,淌的体以巾擦干,一再重复到她不喊疼,又回头取了一片冰凉的降温片敷在她眼皮上。
“休息一会别动!”她摸索到他间,紧抓住衣衫。
“你千万别走,我可能看不清楚回家的路──”
“不会的。下次要小心,如果只有你一人在此怎么办?大明没告诉过你注意事项吗?”语气略有责备。
大明?大概看到这一幕会笑得直不起吧。
她委屈地噘起嘴,忍着不泪。他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两人偎得十分近,几乎没有间隙,他不得不俯看她蒙着眼睛的脸,不得不注意到那两片微噘的瓣,轻轻颤着,言又止;他甚至清楚地看到她肌肤上的寒,和几点淡淡雀斑,他噙起笑,微觉有趣。
怕惊动她,刻意屏着气,从未如此名正言顺地审视她,一股力从她瓣上散发。他愈靠愈近,近得闻到了依附在面庞的洗面孔的柠檬香,不这么做似乎违背了什么,他的终于贴了上去,短短两秒,倏地分开。她惊疑地按住,他的心脏则怦怦作响,勉力镇定。
“你是不是碰到了我?”她下意识了,速度太快,像作梦一样,分辨不出真假,可能是恍了神,却又不能抹杀那份异样的温软触。
“是我的手指,你的上有东西。”他随口答。
“噢。”虽然不太合理,虽然她记得他十指有许多园艺工作留下的硬痂,产生不了这样的柔软,还是中止了想象,毕竟是章志禾啊,毫无意外空间。
“麻烦你的肩膀让我靠一下,我的脖子好酸。”她长舒一口气,按住眼上的贴片,额面抵在他的肩窝,轻轻咕哝,“你一定没见过我这么笨的女生吧?老是捅楼子!薄荷就不会这样,她永远优雅…”他忍俊不住,“你不笨,你只是太常心不在焉。”于是,他嗅闻到更多属于她的气味,夹杂着附近的玫瑰、香草的芬芳,绕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