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寻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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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见群丐眉眼含仇,愈发怒不可遏,挥起一掌,拍向梁九面额。却待发力之时,脑海中忽有一人闪现,这人好似酷暑下一杯冰茶,霎时浇灭他心中腾腾烈焰:“当年王三哥临终之时,曾托我好生照料群丐,此言耿耿在心,终身难忘。今我连伤二命,已负其情,如再行凶,怎对得起死去的兄长?”实则他心思虽毒,却非无情无义之人。当年他离开少林,孑然无凭,曾被一人暗器所伤,幸得王三悉心照护,方才保住
命。斯后二人结伴相依,所处时
虽短,情却胜逾骨
。周四每念往事,总不免想起王三的许多好处,在他心中,王三虽是个落魄无用之人,但较之李自成、孟如庭、木逢秋等人却更为亲切可赖。此情逾久弥新,早已深入骨髓,这时猝然想起,
不得刚肠转软,怒火成灰,手掌在梁九面上轻轻拂过,长长叹了口气。
梁九不识其心,以为他此举意在戏,横眉道:“咒不死的妖孽!如何消遣梁某?当年泰山上不曾取你
命,今
任你放横,休要折辱豪杰!”周四怒火复燃,切齿道:“当初尔等欺我年幼,相
何急?一班狼心狗行之徒,亦敢妄称豪杰,岂不令人齿冷?”梁九自知难活,索
豁出
命,大吼道:“污滥匹夫,休要胡言
语!梁某头颅在此,只待脑裂浆出,泼溅凶獠!”周四闻此恶语,七窍生烟,心中暗叫:“好三哥,今
若不看你情面,这厮便有十个脑袋,也一发打个稀烂!”虽是如此,毕竟恶气难消,提起梁九,冷笑道:“我此前曾命人捎话与你,言道既有我在,江湖上便不许你上蹿下跳。这话才说不久,你便忘了!”言犹未落,只听几声脆响,梁九脸上已挨了四记耳光。梁九三十岁上便掌大权,数年来统领万众,从无人敢稍有不敬,受此大辱,无颜再立人寰,把心一横,便要咬舌自尽。
周四猛地卡住他脖颈,用力虽轻,却令他难以如愿。梁九求死不得,不敢再出恶言,只恐恼了此魔,更添奇,紧闭双目,面
铁青。群丐见帮主屈服,无不愤气填
,有几人
暴口刁,忍不住要破口大骂。这伙人终
行乞街巷,什么污言秽语不曾学得,倘或冲口而出,势必如
沟浊水,臭不可当。无奈一来帮主命悬人手,二来周四神威凛凛,不可冒犯,故此便有些肮脏词句,也只能骂在心头,聊解愤懑。
忽见群丐中走出一人,快步来在周四面前,抱拳道:“阁下武艺高强,敝帮上下无不惊服。我家帮主此来嵩山,并无恶少林之意,帮中大小兄弟,亦不曾伤犯各位神僧。阁下大人大量,可否高抬贵手,开释我主?”周四移目观瞧,见来人三十多岁年纪,身穿一件破烂夹袄,背上负了四五条宽大的布袋,体格瘦小枯干,一双眸子却亮得出奇,左颊上长了一块巴掌大的黑记,衬得一张面孔甚是狰狞,若在夜晚现形,任谁都要吓上一跳,不
笑道:“你这厮既来求我,为何直身不拜?”那黑脸汉子知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帮主在他手中多呆一刻,便多一份凶险,当即屈膝跪倒,恭声道:“丐帮弟子刘七,拜肯天佑大圣至神明尊,饶我家帮主一命。”言罢纳头便拜,触地有声。
众人见他如此示弱,心如刀剜:"可怜大好丐帮,竟也屈膝献媚,不顾廉。看来那黄脸男子说得不错,江湖上有此恶魔,各派怕是逃不了屈辱了!"周四听到“天佑大圣至神”六字,倒是一呆:“我枉为明教之主,却不知头上还有这顶冠戴!”他虽非好大喜功之人,却也着实
喜,不觉
出笑容道:“你这人倒还乖觉,可惜余者不似你心。今
若群丐俱来拜我,我便饶梁贼不死。”说罢将梁九举过头顶,手臂摇动。丐帮人众受辱不过,许多人浑身
抖,手心捏出汗来,奈何形势所迫,好歹发作不得。
那黑脸汉子神不改,冲周四笑道:“若要如此,原也不难,只是须借阁下一物。”周四垂视他道:“
借何物?”那黑脸汉子笑指其怀道:“便是此物。”周四闻言,不自觉地向怀中望去。那黑脸汉子趁他不防,蓦然跳起身,将梁九抢在手中,挥袖之间,一包物件扑散开来,化一团白雾,罩住周四上身。
周四一惊,急忙闭气前纵,抓向那黑脸汉子左肩。那黑脸汉子抱了一人,闪让不开,突然飞起一脚,踢向周四心窝。这一脚好不厉害,才一踢起,便闪出十数个腿影,恍恍惚惚,人眼目。周四本
躲闪,不想那团白雾罩定其头,犹如附了魂灵一般,随他来回飘移,只是不散。周四换气不得,兼之粉尘障住双睛,这一脚便难躲过。但听砰砰几声,
肩等处早吃了几脚,对方腿劲极强,直踢得他摇晃开来,险些散了功架。
那黑脸男子如风般踢出几腿,眼见伤他不得,急忙挟了梁九,飞身逃命。周四起,耸身一跃,跳在丈余高处,凌空抓向那黑脸汉子后颈。那黑脸汉子觉察有异,转回身来,摆拳相
,拳法丑怪无比,不可捉摸。
周四见来拳刁狠异常,大有与自家争锋之势,心中一凛:"我这一抓劲气强盛,常人裹在其中,立时骨断筋残。这厮浑似不觉,难道真有惊人艺业?"他虽不信丐帮中有此能人,但临敌不敢托大,手臂一折,拿向对方脉门。那黑脸汉子见他换式奇快,拳法亦是一变,顷刻间崩、、拐、
,单手与周四过了三招。每一招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出力来,令对方大
别扭,无暇反攻。
周四难以猝胜,恶生胆边,大袖一展,左掌上又使出杀人手段。那黑脸汉子早知他魔掌有异,专一用来害人,眼见掌到,哪敢放胆去碰?忙不迭地拧纵起,斜踢周四肘臂。周四左掌击空,右掌随起,两股大力尚未迸现,地上尘土已漫卷开来,状如沸
。
那黑脸汉子骇怖已极,大叫一声,斜刺里飞了出去,腋下虽抱一人,并不见丝毫迟慢。周四只恐走了此人,养生后患,掌发如箭,隔空送劲。他念及王三恩情,有心留下梁九命,一掌打了出去,只用上四成力道,自忖对方武艺虽
,毕竟受不得这份摧残,心下暗生快意。实则多亏他有此一想,方留下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后抗拒清廷,为丐帮争足脸面。
那黑脸汉子向前奔窜,猛觉背后大力袭身,急忙扑倒在地。此一扑恰是时候,周四掌力涌到,竟有半数被他卸去,余下两成力道高低难躲,正撞在背心,破夹袄上顿时现出一,棉絮四散飘飞,似洒一场瑞雪。
那黑脸汉子遭此毒掌,一颗心恰似片片崩裂,一时忍熬不住,抱起梁九,嗥叫着冲出场去。所过之处,热血了一地。周四见他生机未灭,心中暗笑:“这花子果然了得!想是我使力轻了,被他挣出命来,今
纵然不死,久后亦难活命。可笑此辈无知,偏要受那份熬煎。"负手而立,并不追赶。
群丐见帮主逃生而去,哪个愿在虎口停留?发一声喊,尽向场外奔去。众人心头虽慌,脚下走得不,各自极力把持,不肯
狼狈模样。几名长老落在最后,直奔出数十丈远,兀自回头怒视周四,顿足切齿。此番丐帮首倡兴师,名义上乃是各派领袖,哪成想无端折了两名长老,帮主又在人前
受凌辱,颜面丢尽。自此丐帮与少林结下深怨,数世之
与
水共逝,直至
清入主中原,各派协力复汉,两家仍时有抵牾,难释仇怀。后郑成功兴兵北上,在应天广聚各派,力劝两家共赴国仇,抛弃旧恶,僧俗之间方始和好如初,此是后话不提。
各派人物见群丐散了,人人心底发,仓皇
走。站在外围的一些人得地利之便,悄然转身,便要溜之大吉。
周四在场中见了,纵声喝道:“我看哪个敢走!”一声好似轰雷,震得林中抖摇。众人耳膜裂,惊得弓
缩颈,不敢大
。有那几个吓破胆的英豪,扑通通坐倒在地,死活挣动不得。
周四慑住众人,高声道:“尔等既来问罪,此时胜负未分,如何急着便走?周某在此专一恭候,不知哪位出场来斗!”众人畏之如虎,谁敢去捋虎须?各个缩了手脚,不敢抬头。
周四见状,冷笑道:“尔等无心再战,那是自认不敌了?想来少林若败,必受各派整治欺凌,大小几人能活,却也难说。天幸众僧奋勇,好歹争了上风。尔等既已服输,理当俯首称臣,叩拜请罪。”说罢走到众僧面前,凛然四顾,只待众人来拜。各派人物眼见此举羞人,无不暗暗叫苦,都知有此一跪,数世再难抬头,故此齐向后退,不甘就范。
周四大怒,望定北面着蓝衫的两名大汉,一掌遥遥击去。那两名大汉毫无防备,但觉一股凌厉的劲气袭来,个中顿时说不出的松,尚不知是何缘由,骨
忽然负了前情,四处迸飞,起一团浊
。众人见两条大汉活
炸成
屑,谁个肝胆不裂!近处几人头上溅
污物,惊急之下,一齐昏死过去。
天心见此惨像,心下不忍,忙冲周四合十道:“阁下解难之情,深如沧海,敝寺上下无不戴莫名。好在各派锋镝已钝,大可不必如此相
。”周四不悦,拂袖道:“此辈
命
于我手,生死任由我心。方丈休要多言!”天心见他神情可怖,不敢再劝,退在一旁,垂头自叹。
周四瞥见,愈发躁恼,突然大喝道:“取胜无胆,败阵不朝,天下断无是理!今尔等如逆我意,休想囫囵下山!”迈开大步,直向众人
来。
众人见他杀气遍体,状如凶神,都吓得体若筛糠,双目紧闭。前面的人再也受不得这份威,双膝一软,瘫跪于地。这一来众心皆溃,呼喇喇跪倒一片,好似朝觐的圣徒,各个俯首下心,无胆仰视;便有那直肠硬
的铁汉,空负了一身傲骨,这时也只得随了众意,委屈求全。这便好比兵败山倒,纵有几员出奇猛将,到底不能独撑危局。
天心见各派蒙,脸上难添光彩,心道:“智明此时所为,哪还有旧
模样?当年周应扬最飞扬跋扈之时,也不曾如此欺人。此子恣
胡为,
后恐无善果。”转念又想:“今
各派忍恨偷生,自然将这场羞辱记在少林头上。我寺私通魔教,已是寰海难容,智明再行此举,端的将少林推上绝境了!”一时忧从中来,
喟不置。
实则他老于世故,所虑确然不谬。按说少林乃武林宗主,各派便拜上一拜,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但今境况不同,众人跪下身去,乃是在群魔相
之下。这一来已不是朝宗拜圣,而是以凶暴之斧,在众人心头刻下永难磨灭的
记。只此瞬间,少林已在众人心中轰然倒塌,场上所有蒙
之士,都毫无反顾地将它归为
魔一类。自此江湖上道义沦丧,无所尊崇,终于酿出了数世未有的大祸,追
溯源,隐患可说皆生于此
。
周四服各派,心怀大畅,正要放言奚落时,忽见人群中站起一人,踉跄着来到近前,跪倒身躯道:“阁下声振寰宇,我等早应伏拜。小子斗胆犯颜,恳请阁下饶恕家师,容弟子们扶他回返草舍,闭门思过。”周四低头望去,见这人病容
面,目无神采,正是前时被那矮壮男子震死过去的华山弟子易朝源,心道:“这厮无甚本领,难得有这分孝心与胆量,
后得了机会,倒能成个人物。可恨当初我去华山,群贼毁我痴心,此后那
妇又不知做下何等丑事,思来好不令人搅肠!”他虽看破浮情,终归旧痛难忘,想到那女子玉骨冰肌这些年早供了他人饕食,心头顿生无名业火,一把抓住易朝源脖颈,喝道:“一群污浊男女!也知道舍命相护?你既要救人,只去众僧面前说话,众僧如肯相饶,那时放你不迟!”随手一抛,易朝源跌入场心,正落在慕若禅身旁。
慕若禅等人于周四入场之前,便已受了重伤,后来周四、慧静大战那黄脸男子,这几人裹在劲气当中,无人挣扎得起,伤势又加重了几分。到了这时,人人似得了痨病一般,只剩下气的本领,易朝源若不冒死出面,点明这份尴尬,即便周四有心开释,这几人也是形如槁木,寸步难移。
叶凌烟听说要让华山弟子去拜群僧,觉着有趣,忙跑进场来,提起易朝源道:“你小子为救师傅,吃些小亏也不打紧。大爷我发了善心,倒想帮你向秃驴们讨些人情。我看头不要磕得太多,索凑足一百了事。”说罢哈哈大笑,提了易朝源,一瘸一拐地向众僧走来。走不几步,又折回身去,揪住慕若禅发髻道:“你这厮几次三番藐视我!今
大爷掌了权柄,偏要你去拜一拜大小贼秃,只你徒弟一个,有什么好看?”慕若禅目中
火,怒喝道:“妖孽!你快些杀了慕某,休要坏我华山派声名!”叶凌烟嘻嘻笑道:“华山派有他娘的什么声名?今
你师徒二人好歹给大伙演场双簧,徒弟在前面磕头,师傅在后面遛嘴,取个名目便叫‘华山二贼心悦诚服,少林寺前共拜佛祖’。”抓起慕若禅,一蹦一跳地向众僧走来。慕若禅伤重无力,急得口中
血。易朝源
待挣扎,奈何受撞后身子虚了,哪有力气可用?
叶凌烟见二人无计可施,一时忘形,陡然跃上半空,带着二人折了个筋斗,嚷道:“华山派第十五代混蛋掌门,给各位没长头发的朋友赔罪来了!”话音未落,左踝骨一阵巨痛,哎哟一声,坠了下来,直跌得七荤八素,不住口地叫娘。木逢秋等人见他如此行事,心下都不以为然,但碍着教主面皮,又不好当众制止,只得由着他胡闹。
叶凌烟爬起身来,捶伸腿,好半天才活络开筋骨,一股
火都发在慕若禅、易朝源身上,上前按住二人脑袋,硬要两师徒叩拜众僧。慕、易二人受辱不过,拼命向起挣扎。
叶凌烟大怒,抬脚踏在易朝源背上,双手死掐住慕若禅脖颈,猛力下按。二人伤重难支,前额触在地上,羞急之下,泪水夺眶而出。众僧见状,尽生义愤,大多闪了开去,不受华山师徒此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