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惊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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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陀被对方抓住铁拳,恍似跌入梦境,实难信此事是真,眼见那年轻弟子身材不高,相貌平常,全无半点出众,更加心神恍惚,疑为噩梦,当即奋力臂,急身。用力之下,非但拽不出,拳头反似被钢钩咬住,痛入骨髓。他一生与人手,从未有过此等经历,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直到这时,方知对方大是劲敌,生平罕逢。
那年轻弟子见他脸大变,拼命挣,只恐他出身来,再度行凶,五指不觉用上死力。那头陀难其手,身子在空中悠悠,好似尚未飞高的风筝,模样十分可笑。这一幕扣人心弦,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心似旌悬。
天心初见那年轻弟子抓住来拳,已是惊愕万分,及见他手似铁钳,攥住那头陀拳头不放,忙叫道:“慧静,快些松手,你斗他不过!”慧静听方丈叫喊,也慌了起来。他虽接了对方一招,心里对那头陀却怕到极点,手臂胡一抖,匆忙发力,五指随之松开。这一下不伦不类,看似使出少林派“小天星”掌法,实则手忙脚,运劲全然不对。谁料那头陀受此掌力,居然倒翻而起,直飞在两丈开外,落地时前仰后合,狼狈不堪。
众人见状,心中都起疑团:“这少林和尚最多不过三十出头,看他发力手法,只是二三角,为何那头陀竟一飞数丈,落地不牢?难道是他突发善心,有意容让?”慧静见那头陀飞出老远,也被吓了一跳,看了看手掌,又抬头瞅了瞅那头陀,跟着向众僧望来,神情极是茫。众僧与他面面相觑,都好似着了定身法,愣愣地盯住他发呆,谁也作声不得。
那头陀当众受挫,羞得面通红,刚一稳住身形,又反身扑回,大喝声中,一拳骤至。慧静心中大,所习招术尽抛脑后,右手颤抖着向前抓去,全然没了章法。那头陀挥拳击来,一身功力聚拳端,劲气狂涌而出,好似大江奔,一泻千里。丐帮几位长老与他正面相对,虽距他尚有五六丈远,却觉这一拳是冲着自己打来,如不出掌相,势必要被袭卷而至的拳风震伤,当下齐齐出掌,与来力相抗。显文通功力最浅,身体微微摇晃,其他几位长老拿桩虽稳,神却异常凝重。梁九惊觉劲风袭来,急忙喝令众弟子后退,喊声未落,劲风突然消失。几名长老收掌不住,都向前冲出一步。定睛看时,只见那头陀大瞪双目,面惨白如纸,却原来一只大拳又被慧静死死抓住。
那头陀又入人手,好似猛兽翻落陷阱,虎吼一声,拼尽全力挣。慧静两次抓住来拳,心中踏实不少,顺其拽之势,抖臂弹掌。这一遭他不再慌,内力从掌心畅涌而出,登时将那头陀弹起三四尺高,仿佛巨石一般,重重地摔在场心。众人见此景象,莫不咋舌。场边几人心头大震,眉都竖了起来。那高瘦男子怪叫一声,倏然跃入场中,右手一探,抓上慧静肩头,五指如同利爪,将慧静僧衣抓破。
慧静大惊,急忙后退一步,翻掌拿向他手腕。不期那高瘦男子拳法怪异,手臂折转之间,一掌已印在慧静心口。他这“五形鹫拳”乃是一门极毒的武功,掌力脆冷深透,大有摧心之效。慧静中掌之下,口发闷,真气自然而然地向心间冲涌。
那高瘦男子正尽吐掌力,致敌死命,猛觉一股热冲来,直似恶涛,汹涌无比,一时收掌不及,腕骨当即折断,尚未叫出声来,已做了驾云童子,径直向后飞去。他身材本就高细,这一飞又是不由自主,身子弹而出,好似长长的竹竿,笔直地扎向人群。那疤脸老者见状,飞身扑了过来,那高瘦男子去如星,他更快逾闪电,一把抓住对方衣领,挽住其势。那高瘦男子惊魂出窍,扑通坐倒,手腕处痛得钻心,脸上滚下豆大的汗珠。那疤脸老者伸出几指头,本想为他扶正断骨,尚未用力,那瘦高男子便叫了起来,不让触碰。
那疤脸老者搭手之时,觉出他腕骨碎裂不堪,暗吃一惊:“这小和尚是准?内力怎会如此了得!”他素知那高瘦男子之能,实难信当世竟有人不痕迹便将他腕骨震碎,自忖难续碎骨,忙冲那两名身着道袍的男子道:“烦劳二位前辈为郭先生看一看腕伤,在下要向此僧讨教一二。”那两名男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只向那瘦高男子腕上瞟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侧目望向慧静,面惊疑。另一人出手点了那高瘦男子臂上道,随即蹲下身来,手掐断腕,运指力碎骨复位。
说也奇怪,那疤脸老者初碰断骨时,那高瘦男子原是痛极难忍,但由此人施为,情形却又不同。只见他五指头或掐或捏,使力忽轻忽重,那高瘦男子非但不再大呼小叫,面上反出舒缓之,显见此人手法十分高明,虽接碎骨,仍可施术有余。
那疤脸老者暗暗钦佩,正要上前与慧静较量,忽听那书生在场边笑道:“这和尚有些古怪,小可也与他耍上一回。”飘身来在那疤脸老者身旁。那疤脸老者并无取胜把握,见他上前,微微点头。二人均是一代宗师的身份,即便打伤天觉之时,也只合力击出一掌,随之便退在一旁,此刻竟联手,实已将慧静视做劲敌。
慧静曾目睹二人击伤天觉,心下早存惧意,眼见二人欺上前来,身法飘忽诡异,比之寺中师祖辈的老僧犹高明了许多,顿时慌了手脚,撒腿向众僧跑去。身后二人哈哈大笑,戒意全消,赶了上来,各抓住慧静一臂,左右一扯,将其撕做两半。
慧静双臂巨痛难忍,拼命向前滚去。他心中恐惧到了极点,滚出之时,只道两条臂膀必要被血淋淋地扯下。孰料这一滚显出惊人神力,那书生与疤脸老者挽之不住,一同向前栽来。二人齐声惊呼,连忙松手,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在地。慧静挣出身来,只恐二人又下毒手,右掌撑地,左掌劈空向二人打去。他滚翻时狼狈万状,头皮也蹭破了一块,这一掌胡打出,全无半点模样,便好似小儿斗架不敌,一时晕头转向,也不知对方要击我何处,我只胡抡瞎打,能撑得一时便算一时。那书生与疤脸老者见他一掌虚击过来,竟尔变了颜,急忙出双掌来。只听砰地一响,地上泥土飞溅,再看那书生和疤脸老者,已然踉踉跄跄,退在一丈开外。
慧静跳起身来,正不知所措,忽听众僧在身后喊道:“慧静小心!”慧静一惊,猛觉背后扑来一人,将自己拦抱住。扭头看时,只见这人怪眼圆睁,凶眉倒竖,正是那个猛恶头陀。
那头陀适才跌在场心,气血涌,半晌爬不起身,此刻抱住慧静,哪还容他走?慧静大急,拧挣臂,直将那头陀抡得两脚离地,身子来回悠。那头陀手臂渐松,惊急无比,岔了声地叫道:“你两个还不杀了这秃驴!”那书生和疤脸老者惊醒过来,蹿上前各发一掌,按在慧静前。他二人击伤天觉,下手十分老到,此刻如法炮制,掌力更狠了几分。
慧静被那头陀死死抱住,真气淤在小腹,难以上行,这两掌实实按在口,直击得他头昏脑,眼前发黑,两股掌力透而过,顷刻间传到那头陀身上。那头陀武功虽高,也受不得同伙合力来击,大叫一声,向后飞去,热血冲口而出,都在慧静背上。慧静骤其制,惊奇不解,忍不住回头张望,及见那头陀倒地难起,口血,更加摸不着头脑。
那书生与疤脸老者见他连中两掌,犹未伤损之状,心中都是一紧:“这小秃驴是由何物造就?怎地如此结实!”趁慧静反顾,又一同挥掌击来。众僧见慧静生死关头,还有心回头张望,都急得大呼小叫。
慧静听众僧喊声急迫,意形呆,全未料身后有人偷袭。那书生和疤脸老者看出他临敌毫无经验,运掌如风,拍在他后背。尚未击实,手臂忽似被雷电击中,一股热自掌心钻入,直向肩窝窜来。二人虽加了十分小心,仍料不到对方反撞之力会这般雄强,一惊收掌,退开三丈。这一退大是匆忙,那一股热乘机透过肩窝,一头撞入心间。二人口一闷,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攥住,两脚登时软软绵绵,站立不住,当下齐齐坐倒。
慧静前中了两掌,初时只是头晕眼花,并不觉有何异样,而后两掌击在他背心,他随生反力,弹开两人,体内反觉松畅许多。突然之间,不知由何处窜出四股歹毒力道,猛地搅在一起,向上冲行。这一来好比剜心裂胆,直疼得他捂摇晃,几栽倒。到此一步,方知那二人掌法之强,远远超乎想象。
天心见他站立不稳,正要命人将他搀回,却见慧静两手撑地,身子倒立起来,两腿在半空收蜷盘曲,随之腹坠,伸颈,口中呼气有声。众人见他样子古怪,都是一怔:“难道此僧受了内伤,这姿式是他少林派疗伤秘法?”众僧见时,更是吃惊:“这是什么法门?我怎地从未见过?”周四观望多时,早看出慧静功力惊人,忽见他出怪态,心头一震:“这姿式好生眼,倒像是‘易筋经’中行气的法门。难道这僧人习过此经?”凝神细瞧,又觉他这姿式自成新理,与“易筋经”截然不同,暗想:“这僧人内力深厚无比,似不在我之下,如得此人相助,逐退各派不难。却不知他拳艺如何?”他藏身已久,自脸面无光,但不知慧静拳法浅深,便不敢贸然现身。
此时场上四人均已受伤,相距不过几丈远近,却谁也无法上前毙敌,但只要有人率先站起,形势即刻逆转。这番比试,胜负决于分秒。众人屏息观望,都不敢出声响,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那四人息之声,隐约可闻。
周四暗暗盘算:“场上三人大是劲敌,此时我若上前,杀之毫不费力,何不就此现身,相助少林?”走出一步,猛然想到:“我藏身多时,若此刻面,岂不被群僧笑?即使逐退各派,江湖上也坏了名头。”一念及此,止步不行。
叶凌烟窥破教主心思,凑上前道:“教主怕落取巧之名,便由属下去杀这几人如何?这几个东西都是顶尖的人物,属下如能取其狗命,可立时名噪天下。”应无变听了,忙在周四下道:“叶长老慢些动手,让小弟也帮你杀上一个。长老名噪天下,小弟也可声震江湖。”盖天行见二人跃跃试,低声斥道:“没出息的东西!只知道捡这现成的便宜,便不怕各派要了你们脑袋?”叶凌烟贪功心切,脯一道:“有教主他老人家为我撑坐阵,叶某何惧群小?”盖天行哼了一声,斜睨周四道:“教主久藏不出,分明惧怕各派人多势众。我等此来扬圣教威名,如此缩头缩脑,颜面何存?”木逢秋只恐教主发怒,忙道:“各派乌合之众,原不足虑,但后到这几人大有来头,确是不可小视。我等未明虚实,还须暂忍一时。”盖天行冷笑道:“这几人既是厉害角,此时杀之正是良机。教主何不亲自出手,为我等壮胆?”周四心中恼火,目视场中道:“天行勿急,一会儿我必亲取这几人命。”说话间脚尖一弹,地上几枚石子飞起,直奔场中三人去。只听“噗噗”几声,两枚石子撞在那书生和疤脸老者后背,一枚石子绕过慧静,打在那头陀前“玉堂”上。这三人运气疗伤,已到紧要关头,石子撞击之处,正是几人真气淤之所,当下只觉全身一震,便似有人在淤堵之处拍了一掌,顿时气顺血行,周身畅。
众人见三人神大振,呼竟尔深缓匀长,都向石子发出的方向望来。周四踢出石子时动作轻微,连左近之人也难察觉,众人寻觅许久,也不知是由何人施为。那红衣人目光犀利,已看出石子是由周四等人所发,只因相距甚远,便看不清几人面目。他眼见几人身穿道袍,气象不凡,心道:“这几名道士相助我方,难道也是主人请来的帮手?”他眼光甚毒,只看石子劲道落点,便知发石之人武功在自家之上,一时又惊又喜,忙冲几人遥遥拱手。盖天行等人自教主踢出石子,已知其志,见那红衣人拱手示谊,心中暗暗发笑,均盼教主早显神威。
场上三人逆气渐消,目中出异样的光芒,死死盯住慧静,嘴角都出一丝狞笑,好似久病渐愈的猛兽,又现出了锋利的牙齿。众僧心急如焚,只想冲上前去,将慧静抱回,但听他息声愈来愈重,又怕他受了惊扰,真气冲断经脉,立时毙命。
便在这时,忽听那疤脸老者嘿了一声,缓缓向上站起。那头陀受了发,也两手撑地,强自起身。天心见状,再不犹豫,急冲身边二僧道:“快将慧静搀回!”两僧领命,正要奔出,却见慧静两脚落地,站了起来,脸上青紫一片,神情痛苦之极。那头陀与疤脸老者见他突然翻起,大吃一惊,气力一,又瘫坐在地。那书生内力稍逊,本要再过片刻才能起身,慧静这一站起,吓得他魂飞天外,哇地一声,出一口血来。
众人见慧静先行起身,只道那三人再难活命。不料慧静起身之后,并不向三人看上一眼,突然挥起一掌,向地面拍去,掌力到处,地上陷出一个土坑。旁边三人身上落泥土,惊得眉眼歪斜,都当他要下毒手。
慧静一掌拍罢,一掌随之又起,砰地一声,击在那头陀身前。这一掌力道更猛,地上现出土坑,竟有半尺多深。那头陀大叫一声,闪躲已晚,泥土冲入口鼻,忍不住大声咳嗽。慧静发出两掌,面上紫气稍退,当即两掌翻飞,又向地面连拍数掌,一时间尘土飞扬,得四人如同土人相仿。
众人只觉脚下微微颤动,慧静每拍一掌,这颤动便大了一分,都怕他这般击打下去,大地也要塌陷。那三人瘫坐在地,眼见慧静挥掌拍,都闭上双目,待其取命。过了一会儿,那书生忽觉对方掌力涌过来,震得前舒适无比,便似有数名好手合力为自己疗伤一般,腹几十处大豁然通开,真气在体内奔冲涌,居然远胜平时。那头陀与疤脸老者内力较他深厚,初时不自觉地与来力相抗,便难体会此种奇妙觉,而后信心全失,不再抵抗,顿生同,只觉慧静每拍一掌,自家伤痛便好了一分,功力也似猛然间长了许多。三人武功虽高,体内却有几处阻碍,一直无法疏通,真气到此通行不过,功力便难再长分毫,此时惊觉这几处障碍变成坦途,心中狂喜不迭,都盼慧静发掌不停,自家多多受益。
众人见他几个被掌风带得东摇西晃,脸上却出喜,均想:“这几人莫非被吓疯了不成?”天心见慧静连发二十余掌,兀自挥臂不停,忙喝道:“慧静,你怎么了?”慧静听方丈喝问,这才停下手来,身子微微颤抖,半晌开口不得。地上三人暗暗叹息,都恶狠狠望向天心,恨他坏了自家的好事。三人淤堵之处已通,获益着实不浅,非但伤症全无,功力也增三成,当下安然稳坐,伺机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