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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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布政使司衙门的花园园口，弘升在那儿犹豫徘徊了至少有两刻钟之久。

踏人半步，收回一步，原地转个几圈，再换只脚踏人半步，又收回一步，然后重复转圈圈的动作，这样几十回后，连两旁的卫兵都到有点头昏了，终于，他板著一脸必死的决心毅然走入园内，已经作好他没有机会再走出来的打算了。

步上雅致的回廊，穿过玉兰院、海棠院与花问厅，进入幽然静寂的北院来到静轩门口，再一次犹豫片刻后，才毅然推开门扇走进去，恰恰好，儿也正好推开寝室门出来。

“十六婶儿！”

“咦？弘升，你来啦！”苦著脸“我踌躇了好久才敢来呢！”弘升哭著嗓音说“十六婶儿，十六叔他…”惊惧地咽了口口水。

“有说要把我怎样么？”儿摇摇头，招手唤来婢女拿去托盘，又吩咐了一些事，再转身回寝室内，弘升也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

“十六婶儿？”

“没有，他一直没有清醒过，所以什么也没说。”

“一直没有清醒过？”伤得这么重？

“天哪，我死定了！”

“不要担心，那不能怪你，我会跟他说的。”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

“倒是你若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大夫说他会高烧一、两天，这是危险期，”儿忧虑地往内室瞄去一眼。

“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给婢女我也下放心，所以…”

“我来！我来！”弘升赶紧把麻烦揽上身。

“我跟十六婶儿一起来！”功过相抵，十六叔至少会留他一条活命吧？

胤禄不只高烧一、两天，他整整高烧昏了七天，呻呓语，痉挛筋，有几回还咳得差点窒息…因为那支穿山钻不去穿山却来穿透了他的口，在他的肺部钻出一个大来，搞得大家手忙脚、人仰马翻。

到了第八天，胤禄的高热终于逐渐减退下来，第十天，仅剩下微热，而儿与弘升，外加大夫和四个婢女也已筋疲力尽，油尽灯枯了。

“弘升，你可以去休息了。”

“不，十六婶儿，我还支持得住，倒是你…”儿摇著头。

“不，在他清醒之前，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他身边。”弘升想了想。

“好，那我先去好好睡他一觉，等十六叔一醒来，我就可以来替下十六婶儿了。”于是，开始呈现神恍惚现象的大夫终于获得恩准，糊糊地回家去了…希望他不会跑错房子抱错老婆，弘升和四个婢女也可以躺到上去睡个真正的觉。

儿自然也很累，但是，她知道就算真要她去睡她也睡不著，没见到他那双大眼睛再次睁开来之前，她死也无法安心。

坐在傍，凝望着那张近乎枯槁的容颜，她第无数次对自己发誓。

被了，她欠柳家的都还清了，往后她不再管柳家任何事了，现在，她只欠他的，她欠他的命、他的恩、他的情，她一辈子…不，生生世世都还不了！

拿起他温热的手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她低低呢喃著“胤禄，快醒来吧！我发誓再也不违背你的意思了，我会恪遵‘出嫁从夫’的女训，听你的、顺你的、从你的，甚至…呃？”她愣了一下，疑惑地把贴在她脸颊上的手拿下来看了半天。

她发誓刚刚确实有觉到他的手指头动了一下。

可是无论她盯著看多久，那只手却依然连寒也不肯多摇一下，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把那只手贴回脸颊上，双眼再次望向上的人，旋即惊喜狂地颤声泣呼，那张因为疲倦而显得既苍白又憔悴的娇靥瞬间抹上了一层兴奋又动的红晕。

“胤胤胤…胤禄，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那双童稚的大眼睛又圆溜溜地睁开来了，虽然无神，却清澈分明，正直勾勾地盯住她。